转晴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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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很羡慕孙英宰有个姐姐。

性格温柔体贴，身材修长纤细，长得白净柔和，一头黑长直发披肩而下，跑起来的时候会像乌亮的海浪一样波动，是任何人看了都会羡慕的姐姐。

这个比孙英宰大了10岁的姐姐放心不下弟弟晚回家，金善旴和孙英宰出去玩的时候总会特地来把孙英宰接回去。金善旴每次也不急着回家，时常陪着孙英宰等姐姐。李珠妍因为工作而老是迟到，每次登场总是慌慌张张，所以金善旴记忆里的李珠妍，是晃动着黑发小脸通红地有些仓惶地向这边跑来的形象。

你说我们都上了高中了怎么还要来接人，我姐真是瞎操心，孙英宰会这样和他抱怨。但金善旴完全不觉得，他每次看到李珠妍奔过来，都好希望她奔向的终点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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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金善旴破碎的原生家庭让他本能地对温暖的亲情产生向往。

去孙英宰家里玩的时候，李珠妍会给他们做饭，说着“英宰啊怎么把好吃的都吃了啊，要留一点给善旴”一边夹菜给他；看到金善旴校服衬衫的纽扣快要掉了就让他换下来让她补一补，默默地把其他扣子都加固一遍；孙英宰来金善旴的足球比赛的时候把姐姐也带来了，应援声叫得比观众席上的任何家属都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亲姐姐。

看李珠妍对他笑，摸他的头，对他说善旴对她来说也像亲弟弟一样，这些都让金善旴心旌荡漾，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金善旴平时看上去潇洒又坚强，比起真实年龄好像成熟稳重很多，但实际上心里有个一直长不大的小小孩。

那个他等着被爱浇灌，很饥渴，很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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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真的很羡慕孙英宰，羡慕他有李珠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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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很早就过世了几乎没有记忆，被留下来的老爸戒酒消愁性格越来越暴躁，在家里就没有给过金善旴好脸色看。

金善旴不喜欢下雨天。一到雨天老爸就喝得更凶了，大概因为妈妈就是在雨天走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勾起回忆使人烦躁失控，瘫在那勉强能称为客厅的空间的地板上，把电视节目的音量开到最大，像一坨烂泥那般无止尽地吸收一瓶又一瓶的酒精。

喂，酒都没啦！快给我拿来！喝完手边的酒，那人就开始撒野叫嚷。要是金善旴没有立刻来，就发狂般用脚踢翻四周的酒瓶弄出巨响，喂！你爹在说话啊！该死快给我过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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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金善旴的名字，他都想不起来爸爸上次叫他善旴是什么时候了。明明“金善旴”这个好听的名字是爸爸取的，明明爸爸以前最喜欢和他玩足球传球，张口闭口就叫他的名字的。

爸，真的别喝了！再喝你身体都要弄坏了！金善旴怕酒瓶碰碎伤到人，跪在地上狼狈地收拾残局，又起身去倒白开水过来。每一次爸爸都不喝，每一次都挥开儿子的手。

操，你小子！谁要喝水啊！给我酒！拿酒来都不会吗？骂骂咧咧地，摇摇晃晃扶墙站起来对着金善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白养你这么多年，真是没用的家伙！

金善旴不会还手，蜷缩在地上抱着头等风波过去。这点殴打根本没什么的，爸爸打累了就会瘫到一边睡了，就不会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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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雨天，暴雨下得特别大，那个人也打得特别凶，一拳一脚实打实地把人当作撒气沙包，最后让金善旴给他滚出去。从来不至于把金善旴赶出家门的，爸爸的情况是真的越来越糟糕了。

这一整块区域住的都是生活困难的穷苦人家，房子就是四面墙壁和屋顶组合而成的立方体，抠门到连能遮雨的屋檐到没有。金善旴父子住的平房也同样简陋，出了大门雨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没到一分钟上身就湿了一半。

水滴打进眼睛里很痛，干脆破罐子破摔，生出了冲进雨中狂奔的念头，电视剧里面不是常常这么演的吗？经历挫折的主人公情绪崩溃地闯入雨里奔跑，画面莫名地唯美帅气。

有点好笑，自己不配是主人公的命运，只有悲剧的程度足够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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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没有方向地飞奔了起来，嘴里骂着一些不常说的问候祖宗的脏话，膝盖以下的裤管都被泥水溅湿了。知道埋冤骂人也不会改变什么，知道无论跑到哪里也逃不出现在的生活，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泄愤和爽快而已。想要在滂沱大雨里肆无忌惮地大叫，向着不是这里的哪里奔跑。

哈哈哈，操他妈的，他连发泄都没有过呢！

试了才发现在雨中奔跑真的挺好的，至少这样，那些流下脸庞的泪水能混在雨水里不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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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跑了多久，回过神来金善旴已经跑到了马路宽阔的街区，周围都是体面的公寓大楼。街灯明亮，倒映在湿润的地面上摇曳潋滟。

“哈……哈…”

被冰冷的雨洗礼时没有察觉，停下脚步才察觉心脏跳得剧烈，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眼前是很熟悉的暗橘色外观的大楼，在夜色和雨水浸湿下更像巧克力色。

是他来过不下十几次的地方。

孙英宰和李珠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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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下意识就跑到这里了呢？他是想来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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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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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这么晚打扰过，手机也放在家里了没法事先联络，金善旴按门铃的手颤抖着，青白的指尖被雨淋得失温了。

等了很久都打算放弃了，忽然响起电子锁解锁的声音，哔哔哔，开门的是李珠妍。

“善旴！你怎么全身都是湿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

还以为会是孙英宰来应门的，金善旴一时间回答不上话。看到李珠妍的脸瞬间就安下心来了，一股酸楚涌上鼻子，在谁的面前都很少哭的，怎么到了姐姐这里就忍不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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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外面吹风，快点进来。”李珠妍一把抓住他的湿透的袖口要把人拉进家门，金善旴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珠妍姐，那个，英宰呢？我来找英宰。”

周末这个时间孙英宰十有八九在看电视或打游戏的，然而现在李珠妍身后客厅方向一片漆黑也很安静。孙英宰不是不在吧？

珠妍姐来应门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了，金善旴来这里打扰的时候，只要孙英宰在家他就没有看过他让姐姐去开过门。那家伙，嘴上天天嫌弃姐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小细节是时刻想着保护李珠妍的。

“啊，英宰和舅舅去一趟乡下明天晚上才会回来。”

果不其然。

“啊，英宰不在的话我就回去了，不方便打扰……”金善旴有点堂皇，尽管是进过无数次的家门，相处了很久的朋友的姐姐，但金善旴从来没有和李珠妍独处过，三更半夜的，男女共处一室怎么想都不合适。

“什么不方便！说什么话啊，你给我进来！”李珠妍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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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珠妍力气意外地大，一个用力把人拽进家里来了。碰，门甩上的声音很也大。

“善旴你也太见外了！你和英宰一样大，你们关系那么好，都是我的弟弟啊。”不知怎么地说话也越来越大声了，像是有些生气了，“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知道了吗？”

“哦……”

李珠妍没有松开金善旴的手，一路拉着他到客厅，落水小狗身上的水在地板拖了一条水印也不在意。她给金善旴找了换洗衣服还有毛巾，又把人推进浴室让他赶紧洗个热水澡先，小孩任人摆布一点回嘴的空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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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好出来的时候地上的水印都清理好了，李珠妍坐在沙发等金善旴，叫他坐到她身边喝热茶。

只不过少了孙英宰，不过是从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却让一向熟悉的客厅变成了莫名陌生的空间。尴尬的余白太大了，三个人的时候挨着姐姐坐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要坐在李珠妍身旁却让金善旴紧张，在隔开了30cm的距离的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

“英宰的衣服还合适吧，你们俩身材差不多……”

李珠妍转过身来问金善旴，手还没碰触到他的肩膀就僵住了。这件宽松的七分袖领口稍大，只见锁骨和前臂上青青紫紫都是伤。金善旴错愕地扯下袖子去盖住，这下又露出肩膀上一大块淤青。

“衣服很好！”手里杯中的热茶晃出来烫了一手都没察觉，条件反射般地回答。

……被看见了。太糗了，不想要被知道的。

不想在姐姐面前曝露这样的一面。

是自己的弱点，是他家里的污点，是会跟随金善旴一生甩都甩不掉的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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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一秒都没法忍受。

“都这么晚了早点睡吧，珠妍姐！”金善旴把李珠妍推开，强颜欢笑地想结束对话，“我也睡了，我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去！”

匆忙地准备逃离客厅，起身时被李珠妍从后面拉住了手腕，一个没站稳坐往后倒栽回沙发里。

哇，珠妍姐是真的力气不小啊，金善旴被李珠妍抱住了，两手环住他竟有些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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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旴……”

隐约察觉在小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李珠妍叫了他的名字但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时候该如何安慰他啊？不，用安慰这个词都太高估自己了，是连说什么才不会再次伤害到金善旴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很称职的大姐姐，从小到大看着孙英宰长大，知道弟弟什么话爱听什么话不爱听，说什么能让他在失落的时候打起精神。

可是对于金善旴，她不够了解他，他经历的也是她不能想象的。任何语言都很苍白，所有话语都很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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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有呼吸声平稳地交替。金善旴很安静地靠在李珠妍肩膀上，短发毛毛躁躁地蹭得她痒痒的。

紧贴着的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金木犀的味道，同款沐浴露洗发露的味道。

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有家人身上才会是同样味道的。

“善旴，你是很坚强的人……英宰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好像只能说出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再说下去就要越线了。什么只要你想的话，我永远可以当你的家人之类的，苦痛都会结束，以后善旴你一定会有很幸福的家庭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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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金善旴的时候他的脸很红，李珠妍摸上额头问他是不是淋雨发烧了，他默默地摇头否认了。

“那我把医务箱放在这里了，晚安。”

找出医务箱拿到客厅给他，李珠妍先回房睡下了，金善旴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很久之后才睡下。

李珠妍刚刚都没有注意到，抱着金善旴时那颗年轻的心脏打在胸膛上多么剧烈，也没有在意他最后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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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孙英宰总感觉自家姐姐和自己亲友有什么猫腻，金善旴来家里玩时好像有意无意躲着李珠妍，但又时不时地偷看她，姐姐的态度也一样，两个人一对视就光速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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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旴，你和我姐之间有什么吗？”

在食堂吃午饭时孙英宰的一句话问得金善旴措不及防，一口排骨呛在喉咙里差点过去。

“咳咳，什么？！和珠妍姐？没，没什么啊！”

金善旴没有告诉孙英宰那个雨天去过他们家的事。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也没必要讲吧？不过是在沙发睡了一晚隔天清晨就走了，甚至为了不碰到李珠妍天都没亮就溜了出去。

嗯，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的。

因为金善旴忍下来了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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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珠妍抱住的时候金善旴差点就要失控了，前一秒还在因为那些伤痕被看见而难堪，碰触到姐姐身体的时候却不合时宜地起了反应。

距离近到触手可及，心跳得前所未有地快，热潮从胸口爬上耳尖和脸颊，蒸腾得脑子晕晕乎乎。李珠妍问他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差点就想这么回答她了：没有发烧，珠妍姐，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

是想做出比拥抱更亲密的举动的喜欢，不是弟弟对姐姐那种喜欢。

李珠妍抱起来很柔软，顺滑的发丝很柔软，压在胸前的小小的乳房也很柔软。姐姐的嘴唇也一定很软吧，好想吻她。

金善旴想到这里脸又红了，“英宰抱歉！我想起来中午我要值勤擦黑板，先走啦！”青春期的男孩子的生理反应总是诚实，金善旴迅速地从位子站起来，背过身去不让孙英宰发现他的异状。

“诶！怎么逃了！你和我姐到底怎么了啊！”孙英宰从背后向金善旴喊话，“从实招来，你们俩不是在谋划什么吧！”

啊，该不会是在商量我生日的惊喜？那我就期待着啦！孙英宰自顾自美美地幻想，这边金善旴松了口气，呼，感谢孙英宰在某些地方敏感，又在某些地方神经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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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那天忍住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好是好在他和李珠妍的关系还是像弟弟和姐姐一样没有被打破，坏是坏在他是想打破这层关系的，而错过了那个雨夜好像就没有机会了，他再鼓不起勇气了。

但是这样也够好了，加上孙英宰三个人维持的三角是他幸福的日常。

还是照常地在李珠妍来接孙英宰时有礼貌地问候，偶尔去到他们家品尝姐姐的手艺，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李珠妍在他能目光所及的范围内，能够享受姐姐给他的温柔，这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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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到了下雨天，李珠妍就会因为想起那天的事而心神不宁。

她除了公司应酬不常在外面吃饭，最近留心注意才发现许多餐馆和酒楼在下雨天时会为了招揽客人酒水都会打折。金父不会因为这样又喝烂醉吧？不会又出手打金善旴吧？李珠妍没法管住自己不靠谱的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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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瞥到了一眼的伤痕烙印在她心里，一下雨就像什么常年的顽疾那般隐隐作痛。看上去很痛啊，那些伤，被爸爸打的时候很痛也很伤心吧。能想象金善旴那孩子一定没有还手光挨打了，以他的个子和体力，想要抵抗或是逃走的话是轻而易举的。是仗着自己年轻力壮，觉得反正那些皮肉伤顶多一两周就能痊愈吧。

但是心里的伤呢？那些伤会自然治愈吗？

总是很开朗地笑着的孩子，心里该忍着多么大的痛楚啊。李珠妍没法知晓金善旴每天怎么过来的，她和孙英宰很幸运地生在充满爱的家庭从小就被温情浸泡着长大，生活中从来没有过暴力的阴霾笼罩。

金善旴呢，他的童年和青春期比起晴天是下雨的日子更多吧。

为什么还能露出一副没事的笑容呢？是他天生阳光又强大吗？因为金善旴的姓名汉字有“旴”代表旭日初升，写成英文有“sun”代表太阳，让他命中注定能够自强地发光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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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时望着窗外发呆的时间变多了，因为想金善旴的事情而发呆的时间变多了。

李珠妍想为他做些什么但结果什么也没法做，不知道会不会踩到他的地雷，无法主动走近他。

所以能怎么办，那就不要轻举妄动了，保持着距离守护他长大就好了。

比如碰到金善旴的时候总会注意看他有没有新的伤，尽管这个季节长袖长裤包得紧紧的什么都看不见。

比如旁敲侧击地问了英宰金善旴家里的事。

弟弟说善旴不喜欢聊这个他没有深入了解，只知道善旴从小没了妈妈被爸爸一个人抚养长大。本来过得艰难但日子还算不错，可是这几年金父酒精上瘾的症状每况愈下，一喝酒就控制不住情绪，也管不住手脚。

“姐，你不要让善旴知道你知道这些，他真的很在意。”孙英宰再三强调，“像以前那样对他就好了，善旴最讨厌别人可怜他了。”

“嗯，我知道。我不会的，英宰。”李珠妍回答得有些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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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柱延想，她想要对金善旴好的心，是他最讨厌的怜悯吗？关心他，放心不下他，只是因为他的家庭？

因为可怜他想要给他一点爱？……是这样吗？

是伪善的怜悯，还是接近母爱的保护欲，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搞不懂了。

李珠妍到现在还是觉得她那天是在半睡半醒里听错了。

那天她先睡下了，雨点激烈地敲击窗户让人难以入眠，半夜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房门被打开，一个黑影走近在床边跪下，用沙哑的声音低吟，珠妍姐，李珠妍，一遍遍叫她的名字，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重复了好几次。

不论那是梦还是现实都有让她心慌。是梦的话，她怎么会对金善旴有这种幻想呢，是现实的话，金善旴对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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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快来了。

刚过去的12月和1月都过得很繁忙，这两个月对这对姐弟来说是一年的重头戏，有孙英宰的生日、圣诞、新年、还有李珠妍的生日，接二连三的家庭聚会，金善旴不知怎么地全参与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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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旴生日的时候也来我们家过吧！”

孙英宰生日那天孙英宰很快活地向朋友提主意，高一四月时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完美错过了帮好朋友庆祝的时机，今年终于可以好好帮他庆祝了。

“诶，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珠妍姐又要准备好多吃的，多辛苦。”金善旴说这话的时候李珠妍还在厨房忙活，他们下午已经吃了一轮了，现在又在准备晚饭。

“你不用担心我姐，她做菜是乐在其中。”孙英宰用大拇指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她前两天才问我你喜欢吃什么，你想想。”

“啊，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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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珠妍给他太多温柔了，每当金善旴觉得满足了她又会给他更多。

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样不是让他越来越贪得无厌吗？他要拿什么还她啊，李珠妍需要的话，他可以爱她，多少爱都可以给她的。但是这样年下的追求，对于姐姐是负担吧？

是这么想的，直到一向压抑得很好的心意，在帮珠妍姐过生日时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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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都27了呢……李珠妍吹灭蛋糕的蜡烛后长叹了口气。

“英宰，你从明年开始蛋糕上不要插这种蜡烛了。”

这种蜡烛，指的是数字形状的，把寿星的年纪曝露得一清二楚的蜡烛，现在那插在草莓蛋糕上的鲜红的“2”和“7”格外刺眼。

“什么啊，姐在我心里永远18岁的！”孙英宰在关键时刻小嘴是真的甜，“要不明年开始插’18’的蜡烛？”

“18！18你个头！我打你！”李珠妍丝毫没有被安抚到，反手赏了弟弟一拳。

“唔，姐，怎么打我肚子，才我刚吃饱……”孙英宰夸张地捂着肚子，装作一脸痛苦，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题一转，”啊对了，姐你上个月去相亲的那个男的后来怎么样啊？”

恢复得很快，话题换得很快，是孙英宰一贯的style，“姐你觉得不合适就要明说，不要像之前那样不明不白地陪人家吃好多次饭让人误会。”

“什么啊！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还说！我现在很会拒绝了！”李珠妍没想到会扯到这个，脸都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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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金善旴也不算外人了，但在他面前聊感情生活怎么像是被扒成了赤裸般羞耻啊。孙英宰这家伙，不光爆料了最近的相亲，还把以前的事情都捅出来了！

那是她刚进社会的时候的事了。在公司前辈的介绍下去相了亲，李珠妍心软，又因为是前辈的熟人而没法拒绝，拖拖沓沓地赴约吃了好几次饭，李珠妍以为那些是社交，没想到对方以为是约会，直到那男的在酒吧搂住她的腰要亲上来时李珠妍才慌张地抵抗说她完全没有那方面想法。那年她22岁，她至今都没法忘怀孙英宰那个年仅12岁的小屁孩听了来龙去脉后语重心长地教训了她好久，叫姐姐要学会say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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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今天没有别的安排是不是代表没有后续？”孙英宰盯着姐姐不放，眼神比要办案的侦探还犀利。姐姐在那次之后就有点受伤而一直没有去相亲，这次是好朋友的介绍，说一定会和她合得来才去的。不希望姐姐谈恋爱但是又矛盾地希望她幸福，那个男的最好配得上他这么好的姐姐。

李珠妍又叹了口气，“聊不起来所以郑重地拒绝了……”

“啊，这样啊……”两个男孩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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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松了一口气，但是盘中剩下的蛋糕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他都不知道在他慢悠悠地在姐姐身边打转的时候李珠妍居然去相亲了，这么说来他的确对她的恋爱状况毫不知情。

一直很安心，天真地觉得李珠妍不会属于谁，会永远是属于孙英宰和他的姐姐，但姐姐这么漂亮性格又这么好，没有追求者才奇怪吧。

金善旴你是不是笨啊！下次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姐姐就要被哪个男人给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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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绝对不行。

受不了那样的事发生。

好像已经没办法踩刹车了，就算知道可能对姐姐造成困扰，也打算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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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时常下雨，今天又是从早下到晚。明知道是滋润万物的天降甘霖，但还是让李珠妍烦闷。

坐在卧室窗边的书桌前，打开的笔电屏幕上是购物网站的页面，本来在查金善旴生日要送他什么礼物，不知不觉看起窗外开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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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雨势比较小了，细密的雨丝编织成水帘，月光透过来朦朦胧胧的。

在那之后的很多个雨夜总会担心金善旴还好吗，要是又被赶出家门有没有地方躲雨，但是金善旴没有再来过。是坚强的孩子，倔强到不行的孩子，和英宰三个人见面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的，一点苦水都不吐。

希望他能多依靠自己一点就好了，希望他困难的时候会想到她。不对不对，李珠妍，你也太自私了，应该是希望他根本不要遇到那些不好的事情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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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漫不经心地乱想时门铃响起了。

晚上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上门的，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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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宰！你去看一下是…啊。”李珠妍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弟弟这周末因为棒球社的合宿不在家。

和那天的情况好相似。

不会是他吧……心开始没有规律地悸动起来。希望是那个人来，又不希望是他来。

李珠妍起身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一路匆忙地跑过客厅，来到玄关透过鱼眼向外看――一身黑衣的男孩低垂着湿透的头看不清脸，本来宽大的黑色卫衣因为淋雨吸水全都粘在身上，显得整个人身形单薄瘦弱。

果然是那个孩子，李珠妍不会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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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旴…！”

气势十足地开了门，忽然犹豫了，没能像上次那样拉住他的手二话不说地把人领进门来，“那个，善旴，今天英宰不在家……”

隔着门槛，支支吾吾地陈述事实。李珠妍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嘛，眼下这情况哪有不让小孩进来的道理，况且上次大大方方地让人进门了，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甚至10秒前都心疼着金善旴想让他赶紧进家门的，这到了关键时刻的犹豫算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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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金善旴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氛不一般，还是她李珠妍自己心里有鬼？

沉默无声地弥漫，只有金善旴衣角渗出的水珠落到地上的滴答声。

“……我知道。”一会儿那人回答了，依然低着头，声音有些抖。

“嗯？”

“珠妍姐，我知道英宰不在家所以才来的。”他又强调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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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有些不同。

金善旴的语气和氛围不同，李珠妍的心情和想法也不同。心脏砰砰直跳，李珠妍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审判，现在让金善旴进门会是某种表态，今晚如果和金善旴两人独处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而那件事是她期望的还是害怕的，她现在还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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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握门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一直站在玄关，门口的风吹得李珠妍有点冷，她只穿了适合暖气房的轻薄的真丝睡衣。

“但是善旴，很晚了……”

脑子疯狂运转着，思索下半句要说什么，在看到金善旴抬起头来时全都停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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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好看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明显是今天的新伤，右眼眼皮肿得只能睁开一半。

“金善旴！你的脸怎么了，你爸又打你？！”

在思考之前就脱口而出了，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疼吗？没事吗…？你过来给我看看！”

气死了。也伤心死了。

李珠妍把金善旴拽进玄关，拨开湿漉漉的刘海端看脸蛋。这个孩子干嘛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啊！还惨兮兮地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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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你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挨打啊？还手啊笨蛋！你这样我……”

我怎么放心啊！

可以的话是自己替他受苦就好了，老天爷，拜托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

李珠妍都快哭出来了，好心疼。这下她确切知道她的心意了。

金善旴是不一样的。

和看到孙英宰那个笨蛋弟弟玩得满身是伤地回到家时完全不一样――李珠妍那个时候也是又生气又伤心地骂弟弟是呆瓜，但没有这般撕心裂肺，没有哭出来，当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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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骗自己说金善旴对自己不过是个弟弟呢，那怎么会想要这样对他啊。

金善旴的厚唇亲起来像果冻一样QQ软软的，外面被雨水打得冰凉，口腔里却很烫。

“善旴啊，你是笨蛋吧呜呜......”李珠妍的眼泪滑落在金善旴脸颊上，热热的，而金善旴发丝上的水滴滚落到李珠妍脸上，凉凉的。

“珠妍姐，唔……”金善旴青涩地张嘴回应，以为是梦所以忍不住用啃咬来确认实感。

姐姐，李珠妍怎么会主动吻了他啊，他喜欢的珠妍姐，他心爱的人。

这是真的吗？

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李珠妍推倒在了玄关板凳上，哐铛好大一声，是一旁的鞋拔子被碰倒了，清脆响亮。梦里不会有这么干脆的声响吧，金善旴想，他可以相信他的确是在和李珠妍接吻着吧。

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这一摔牙齿磕碰到了彼此的唇，愣是把两个人嘴唇都撞破了。

现在要是有人目击到这幕会觉得是吸血鬼互相角力吧，吻得很凶很，都不嫌痛，都贪婪地吸吮舔掉血水想要尝到对方本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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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我很生气...你知道吗？”

“姐姐我吻疼你了吗……”

“不是！是你受伤我很生气！”

“啊。”

边吻边讲话容易缺氧，缺氧脑袋就不大灵光，两人对话起来不仅断断续续还有些鸡同鸭讲。

“以后不准受伤了，答应我。”

“……”

“我说答应我！你不回答我吗？”李珠妍难得地霸道，猛地扣住金善旴的肩膀，离开唇瓣和他四目相对。金善旴这才发现李珠妍是真的哭惨了，红肿的眼睛和他有的一拼。

“金善旴，答应我不准亏待你自己了！”

“……好......我答应你。”不答应李珠妍好像她就要把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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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要是下雨天就来姐姐这里躲雨……让我帮你遮风挡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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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给金善旴好多爱，不是施舍，不是一点点而已。

不是因为他的那些经历可怜他，不是姐弟那种感情，李珠妍好像是真的喜欢上金善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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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的姐姐。”

双唇又相吸着重合了，急促的呼吸声盖过了午夜的细雨声，除了彼此的声音其他都听不到了。

从今以后的下雨天，好像不会再那么令人焦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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