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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愚者－ludens

兀心

Mar 5, 2020

434

6 分鐘 1,86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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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

他將意識的觸角探入那片地圖中的荒涼孤獨之處，感受其中的芬芳，直到心滿意足後才收回。

女孩經常笑著說他傻，但他並不是非常確定那意味著些什麼。

她以針線將他車織成形，十指用平針縫，眼耳鼻口用斜針縫，眼睫和眉毛則用刺繡。一切都美麗而夢幻。

她給他勾起五色的絲綢做衣裳，卻從不編織內心中的空無領域，靈魂中的沙之惡地。

似乎只要如此，那些被流沙吞入深處的珍藏便能永遠保存在時間不朽的記憶經緯之中，以供自己緬懷。

至少，她本人是如此深信著的。

但，歲月終究腐朽了她，記憶卻在塵封中發酵，變得愈加可口誘人。

於是有一天，他將她給吃了。

形似韭菜炒絞肉、香醬滷三層、芋泥燉里肌、冰啤拌五花、椒鹽沾松阪。

連皮帶骨、從心到身，他將她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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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一番後，人偶感受著渾身為靈魂填充的飽足感，但這並不持久。

編織而成的身體有如底部漏洞的茶杯，到頭來，什麼也沒能留住。

「互相了解，原來徹底了之後，反而會要了人的命。」

人偶像是牙牙學語的嬰孩，喃喃自語。

和煦的晨光透過了薄如蟬翼的砂門窗簾灑在白瓷的地磚上，像是新婚伴侶拖得長長的幸福。

明亮令牠看清楚了地上的凌亂，遺落遍地的碎玻璃像是久經過度曝照而脆化的某種礦物結晶般，在一片白皙中四散成更加細小、狀如岩鹽的顆粒。

高大削瘦的人偶屈膝蹲踞，牠身手將那些閃耀著尖銳的顆粒與塵埃一同撥掃到了牆邊，發出癢耳的沙沙聲響。

隨後，牠向潔淨的地面伏下身子，親吻悄悄升溫的磚與磚之間。

靈隨著稍轉即逝去的光明消散，在那片不再受太陽眷顧的虛空裡，顯得灰暗寂寥。

人偶伸長了手，探向空無一物的前方，卻無可挽留。

從抬起臂膀到頹然放下掌心的須臾之中，牠似曾哭過，又似曾笑過，是又哭又笑，或哭笑皆不得。

又似曾憤懣，咬牙切齒、捏拳跺足。

但一切貪嗔癡也如同滲漏的流水，自留不住的杯滑出，洩了一地。

留不住的杯，抑或是留不住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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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存的餘味在它的體內流轉。

印象、幻象、夢境分別職掌味蕾彼端的皮質，大腦鄰近視丘一帶的豐饒。

他們在那裡定下了協議、瓜分宏偉的版圖，使其分崩離析。

他們在其上建城引河，環繞國土圍出高牆，四通八達的碩大城門只為奔走於列強列邦之間而灰頭土臉的商貿貨櫃車列而開啟。

進出皆有單，單上潦草地複印著螺絲們的字跡──謝謝你們為國家機器的運轉獻身，請懷抱著彩虹彼端的夢想苟且偷生──積堆成資本廠房的印鈔機，危如累卵。

連剩餘的也出賣了，卻仍然不是上司編織出來的英雄；被笑作空殼子的機械手臂們卻一下子就把你給將軍了。

「我是空殼……？」

悠悠轉醒的人偶匍匐在地，四肢爬動有如甲蟲。

蟲如機械、機械如蟲，黑色的鮮血是機油。人偶在它的棉花團腦裡輕輕唱著。

它伸手點了點蒼蠅，先麻後刺的觸感由指腹沿著食指、手背、臂膀一直蔓延上臉頰，彷彿一瞬之間有40m安培的微弱電流訊號在在千絲萬條的肌理內奔騰著。

「哦啊！」它的整條手臂失控發抖，隨後如受強磁排斥一般大力彈開，它餘悸猶存的看著自己的掌心，白裡透紅帶青，紋理中汗光閃閃，乍看有如大教堂中的斑斕彩玻璃褪色之後的狼狽不堪。

呼──它暗吁了口氣，那些因驚嚇而凌亂四散的神經突觸立刻收縮、集中回到那人造的軀殼內，安然嵌入原先的崗位。

因觸電體驗而的發麻掌心猶在微微顫抖著，它試圖確認其完好似地輪流活動著五指，張闔張闔著手掌，翻背翻正、翻背翻正。

方才指尖觸及蒼蠅膜翅的瞬間，它彷彿可以自那小那堆的暗紅複眼中感受到有如大地驚雷般的詫異，以及緊隨而至的滂沱憤怒，羞憤得有如狂風暴雨。

人偶放下手，看著在地板上聚集成一小搓黑團的蒼蠅們，苦笑之餘內心也納悶了起來。

魂飛魄散的女孩連最後一滴血淚都已經乾枯，你們卻還是來了？

是來收拾殘局？抑或是為了榨乾最後一絲的膳腥？

然而說到底，聞腥而至也不過是它們的天性，人們雖然驅趕飛蠅，卻從來不因此而責難這些小傢伙的沾染，反倒時有需要依循它們的指引找出死去的那一個，或者是那一些。

真好吶──它如是暗忖，看著連氣味都不在的空曠處，想起了那順水流逝的印象和感受，喃喃自語：「為自己所編織而成的怪物吞噬，是否算得上另一種形式的自戕？」

人偶舔拭著乾燥的嘴唇，口腔內推擠出泡沫的泥濘聲像是一個個被迫中斷的短暫回憶。

而人們又會如何讚頌她親手所撰寫而成的悲歌？

她死前是什麼樣的反應？她可曾笑過？或者抑鬱多日？

揚言向世界復仇，到頭來卻只是另一個自暴自棄的降將？抑或該稱之為識時務之人？

心靈上的波弦擺盪著餘香的弧度，人偶吁了口氣，既是滿足，也是悵然。

一切都亂了套，但就算將所有要素歸位，同樣再也回不到那個可被謂為「理所當然」的時空狀態裡了。

它還真不記得了很多，不過它倒是還記得自己的愚笨。

世界大得像是自天池墜入凡間的瀑流，不斷沖刷著什麼也留不住的自己，直至徹底的潔淨的杯身折映出七彩的彼端。

但那不可能的，殘缺之物以殘缺之物所造之物，終究得是殘缺。

追逐虹橋彼端，恐怕終得枉然。

──不過，這還是很有趣。

就像是圓的方形和方的圓形一樣，矛盾與不矛盾之間，已經註定了沒有完美容身的夾縫。

於是乎，咱們就從零開始，訴諸於未知的可能性吧。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偶挑起一枝竹竿，竿的另一端掛起簡單的行囊，他背著光，探伸出渾身觸角，走入那片地圖中的荒涼孤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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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dy，Dani，Brian

從前有個雲讀者，她叫基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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