豊川家はガチでレズな女系家族—豐川家是姛到靠北的女系家族 - 支線—〈豐川家一週行程・土〉【寵物化】

星期六。

是星期六嗎？

應該是吧，祥子記得入睡前最後一次確認時間，是星期五的晚上九點。

躺在床上的她還沒有張開眼睛，思緒朦朧地運轉著，漫長的睡眠讓自我感覺變得模糊，但既然能思考，就代表自己應該有充分休息才對吧？總之身體已經比先前連續熬夜的時候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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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以後不該熬夜。

說起來，為什麼要熬夜？

揉捏紙張的觸感浮現在手心，輕盈而空洞，沒有生命，像一枚又一枚乾渴的貝殼，不斷憑空生成又從指尖滑落。祥子很不喜歡這個感覺，貝殼表面並行的橫線在提醒她應該去填補什麼東西，讓她很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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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祥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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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穩的嗓音在呼換，是從聽小到大的熟悉嗓音，祥子記得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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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

「是，祥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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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視線的黑暗從中間被劃開，眼前的人形包裹在黑色西服與潔白襯衫下，領口參差的羽毛與西服外套同色，卻多了一分光澤，均勻地覆蓋了管家的整顆頭顱，與透著光澤的鋒利鳥喙映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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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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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川祥子向她熟悉的管家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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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是星期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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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腦袋的管家掀動鳥喙，回答主人的問題，球狀的眼睛注視祥子，等她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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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管家說可以，那就是一定可以，他不會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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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才剛滑過，祥子就驚覺自己變得遲鈍又單純。而且恢復意識以後接觸到的一切都有些古怪，像是身邊好像少了什麼人、主臥室的床沒有印象中的大。仔細回想起來，從前管家也不曾直接走近自己的床畔。

但她沒有很在意，這些異樣感沒有為她帶來任何不安，反而跟身下的大床一樣，柔軟的捧著祥子。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但祥子卻想不到拒絕這種感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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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不出為什麼不好，那就保持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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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決定今天是星期六，還可以再躺一下。決定的同時，她聞到一股溫和的香氣。

不是她討厭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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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管家端起推車上的骨瓷茶壺，為小姐斟了一杯溫熱的霧氣。床邊奉茶的場景祥子以往只在書裡看過，她很嚮往，但人臉的管家卻說那樣不合規矩，堅持要她自己完成梳洗，坐到餐桌邊，才肯為她斟茶。

所以，在起身接過茶杯時，祥子是很開心的。開心到喝不出杯子裡東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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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呢？」

「小姐的意思是？」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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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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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展開思索，「她們」這個詞在腦海裡變換著不同的顏色，流出聲音與氣味，甜的、鹹的、苦的，卻遲遲無法凝結成有意義的形狀，祥子只好把能想到的東西全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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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小的、可愛的、安靜的和吵的，然後是……會跟著我，喜歡我的，曾經受過傷……又很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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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感受從心臟出發，進入肺泡，吹動聲帶再被口舌雕塑，成為管家聽得懂得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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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家裡，小姐只要起床就能見到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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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身體依然面向祥子，頭部卻直接轉動九十度，喙尖與肩膀平行，直直指向敞開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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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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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盡頭傳來輕柔鳥鳴，兩團淡綠色的影子正朝著祥子飛來。祥子覺得她們同時符合「小的」、「可愛的」、「安靜的」和「吵的」四個詞彙。鮮明的名字也從那潭「她們」裡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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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Mortis。」

再透過祥子的聲音投射到影子上，讓她們最後落在祥子面前時，是兩隻淺綠色的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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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

「早安，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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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很安靜，有柔順的羽毛、半開的眼睛，降落後立刻窩到了祥子腿上，任祥子輕撫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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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嗶，啾啾！」

「早安，Mort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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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隻有點聒噪，著地後依然拍著翅膀，等祥子也開始撫摸她後才安份下來。

祥子翻過手掌，讓兩隻小鳥沿著手臂往上跳，看似一團毛球的身體很輕，卻有著確實的觸感，落在祥子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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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左一右，映襯、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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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按照規矩，喝完茶就該開始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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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吞下的霧氣在祥子腦海裡寫下一份待辦事項表，上課、午餐、讀書……每一項都在等待祥子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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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

「啾嗶，啾啾啾嗶嗶嗶嗶啾嗶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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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金絲雀似乎在催促祥子，尤其是Mortis，不斷拍打翅膀的樣子很像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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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我答應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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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回答突兀地從舌頭下面浮現，噎得祥子很不舒服，只能趕快遮住嘴，讓那句話慢慢沾到右手食指上，再將這根食指伸向左肩的金絲雀，透過接觸傳達給不滿的Mort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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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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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不完全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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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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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轉身下床，身上的睡衣從滾邊處開始翻轉，絲線分解、舞動，重組成她最喜歡的居家服，兩隻金絲雀穩穩踩在洋裝肩頭的車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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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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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漆黑管家的指引下，小姐走出臥室，肩上站著四片小小的翅膀，背後跟著她尚未察覺的三條尾巴，踏上了自家的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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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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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書房內，家庭教師正在講課，祥子坐在書桌前，金絲雀則停在房間角落的鳥架上。

離開臥室以後，烏鴉頭的管家將祥子帶到這裡，見到了通常只會出現在工作場所的助理小姐。祥子印象中的她通常穿著線條簡單的長褲套裝，今天卻是直紋襯衫與及地長裙，這樣的她如果走在月之森的走廊上，所有學生都會對繃緊神經吧？襯衫胸前還配有鴉首與盤蛇的勳章，表示她是手足中的統帥，至少也是教務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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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是構築我們世界的基本要素，如果沒有契約規範，我們將陷入盲目而粗鄙的掠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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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祥子提問，老師便直接開始上課，事情發生得太快，又沒有吃早餐，日常行程的紊亂讓祥子抓不到準確的時間，窗外雖然沒有太陽，但從亮度適中的光線來看，應該是上午沒錯。即使不用開燈，她依然能看見半空中方正明晰的「契約」兩個字，這是今天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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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並非只是交易，更是我們展現自我意志的手段，說是作品也不為過，儘管七十二家對形式、手法各有堅持，在最關鍵的內核上依然有著不可動搖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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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的內容相當難懂，祥子分辨不出該算是文學、哲學、法學或藝術，或者全部都是，只覺得那些普通且理所當然的詞彙到了老師口中，似乎都多了別的意涵，明白的教訓著自己和自己以外的自己。至於自己以外的自己是什麼，祥子現在還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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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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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聲聽起來有段距離，卻讓思緒依舊朦朧的祥子覺得，這是一句溫熱的耳語，刺激著她胸口那潭暗暗翻滾的「她們」，漣漪中浮現出新的名字和一個關於所有權的新鮮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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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認為，這個對她耳語的對象，就是「自己以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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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祥子發現她的貓若麥出現在牆邊書架上，粉色虹膜與細長瞳孔都對準了她，前肢低伏，尾巴高舉，祥子在書上讀過，那是貓科動物狩獵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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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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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企圖用嘴形喝令那隻貓，貓卻無視她的意願跳過來，輕柔地落在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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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締結契約是自由的，可締結之後就會受到約束，每一紙契約都包含權利與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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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祥子還是沒有聽懂老師想傳授的概念，但眼前的畫面卻引發了祥子的思考，她很是不解，自己身為主人，為何不能讓眼前這隻貓言聽計從？自己履行了給予溫飽、關愛的義務，這隻貓履行了什麼樣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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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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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像是讀到了祥子的心思，來到了她面前，靠近手邊的茶杯，舔了幾口祥子喝過的紅茶，祥子有點生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混了貓唾液的紅茶在食道與鼻腔裡轉化成甜香。貓瞇起眼睛望著祥子，粉紅的舌頭舔過嘴角與鼻尖，盡可能地把相同滋味的茶湯收入口中，但仍落了幾滴到祥子桌面的紙張上，暈染出帶紫的紅，看起來很漂亮。祥子努力的想移開視線，卻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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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共飲的交杯裡盛的是苦酒還是蜜糖，只能由訂約雙方的主觀來判斷，但是呢，祥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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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停頓了一下，右手上那根碩大烏鴉飛羽製成的羽毛筆拍往左手掌心，發出與外觀完全不相配的抽打聲，提醒祥子集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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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不是獎賞，義務也並非懲罰，而是對締結契約這項行為的尊重，請您務必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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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連忙點頭，但當她把視線轉向教師，那隻麻煩的生物又開始喵喵叫，這隻生物刻意把鳴叫的波形調整成祥子最喜歡的形狀，叫得小姐忍不住皺起眉頭，最終連教師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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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看來今天不適合講課，那請容屬下為小姐佈置一份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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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機的嗓音不帶任何情感起伏，祥子雖讀不懂教師乾脆態度中蘊含的寵溺，卻也明確感覺到她沒有生氣，放鬆了緊繃的心。

教師舉將先前當作教鞭使用的羽毛筆插回胸前口袋，右手平舉到視線前，翻動手掌，佔滿書房一側牆面的書架立刻化為怪異的旋轉門，不停迅速翻動，直到標有「900」的架子定位在框架上。教師再翻掌，一本灰藍色裝幀的書飛出，擠開桌上那隻貓，落到祥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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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心得、字數不限，請在下次上課時呈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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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後，教師從套裝口袋掏出懷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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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中午還有二十分鐘，今天就到這裡，請小姐自習，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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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踩著半高的鞋跟離開書房，沒有關上書房門，讓通往走廊的路保持通暢。

這一連串的行動其實頗有深意，存在很多種解讀方式，可祥子的心思不在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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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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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纏人的東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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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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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正對著祥子，半瞇的眼睛在微笑。她是自由的生物，就算理解對方的意思，也未必會給出對方期待的回應，這就跟祥子理解的那一套「主人」規則完全衝突，畢竟大多數的貓並不覺得主人擁有自己，反而是自己擁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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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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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抬起上身，用後腳站立，懸空的前腳對著祥子比劃了一下，那是在瞄準。

祥子知道貓會用臉頰磨蹭主人，將兩頰上腺體散發出的氣味沾到主人身上，宣示自己對這個生物的主權。但祥子不知道，這對貓來說就是在行使佔有的權利，同時也讓所謂「主人」享有撫摸自己的權利。

而祥子的貓若麥，對於履行這項義務的具體方式，有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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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妳為什麼要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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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等待主人把自己抱起來，她更喜歡自己過去，於是她用從書架跳到桌上的同一種方式，跳到了祥子的胸口，前掌伸出爪子，死死鉤住祥子的衣領，不斷拉扯的同時，將自己的臉頰靠向祥子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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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子收起來，會痛……我會抱妳啦，不要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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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的主人伸手托住貓的屁股，將她攬在胸前，讓貓的下巴自然地靠在自己的鎖骨上，感受著她的呼嚕聲與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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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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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不回答，書房角落的鳥架上，有隻金絲雀正在暴跳，而貓並不在意，就這樣與祥子依偎，直到告知正午的鐘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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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了，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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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不動，祥子有點焦躁，只能把貓抱到面前和自己四目相對，嘗試跟貓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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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一整天陪著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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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貓笑了，然後對著祥子緩慢地眨眼，開、闔、開、闔，打算永遠持續下去。祥子雖不甘心，卻也在漫長的貓吻中理解到自己輸了，不自主地靠近貓肚子，想把臉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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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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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那隻金絲雀叫了，吸走祥子的注意力，不到手掌大的身影朝祥子飛來，粗暴地落在了貓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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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踩她，這樣不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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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很意外地沒什麼反應，暴躁的金絲雀在鳥架上叫得更暴躁，卻蓋不住她孿生姊妹的沉穩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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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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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跳向桌面，小巧的喙尖指向門口，讓祥子看見一團金黃色的身影正無聲地搖著低垂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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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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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餐廳。

祥子肩上站著一對金絲雀，懷裡抱著一隻貓，身後跟著一隻黃金獵犬，來到大宅華貴的餐廳，侍女長已經在餐桌邊久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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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小姐，妳把大家都帶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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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長的面容和往常一樣，身前籠罩的卻不是那件重視耐久性的單寧布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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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上的兩位共用一個小盤子，胸前的這位用一個盤子，跟在三步後面的這位用一個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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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長像施展戲法一樣，從黑色羽毛交疊成的圍裙裡取出三個大小不同的食器，放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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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少一位，應該是趁小姐上課的時候跑去庭院玩，沒有聽到午飯的鐘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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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侍女長的聲音比平常更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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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小姐，請妳負起責任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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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請求裡藏著「沒帶來就不准吃飯」的第二層含意，勾起祥子一些回憶，好像在自己的視線比現在更低的時候，曾經在侍女長的陪伴下，將餐盤上苦澀的球狀物體艱難地放放進嘴裡。上述思考都是在前往庭院的路上進行的，祥子認為自己會聽傭人指揮的原因，單純就是自己餓了，只想快點把大家找齊一起吃飯，不是因為覺得侍女長很可怕。

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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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獵犬稍微加快腳步，跟在祥子小腿邊，沒有發出聲音。粗壯的尾巴不時掃到祥子，像在輕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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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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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覺得「她們」裡面，只有金色的她才懂得這種細微、藏在平常跟理所當然裡的支持。如果不去注意就會忽略，注意到的時候又覺得無比安心，是她喜歡的溫柔。金絲雀不是太安靜就是太吵，而且能捧在掌心的身體太小，祥子不忍心讓她們受傷；貓太自由，想摸她的時候不一定理人，要拿吃的來哄，不想摸的時候又會自己撲過來，自己只能永遠跟著她的節奏跑。至於最後一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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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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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庭園前，黃金獵犬對著遠處的影子叫了一聲。最後那一個沒有回應，依然埋頭在眼前的花叢中，白色的前腳沾滿泥土，上半部綴有深藍硬毛的長尾從根部開始愉快的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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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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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最後一個聽到了，身體依然面向前方，只有像野郎的頭轉過來，稜角分明的面容背對陽光，有種說不出來的野性與英氣，湖水綠的視線開始掃視，黝黑的鼻頭也在抽動，祥子知道那是她在尋找自己，胸口微微緊縮了一下，貓也跟著擺動了一下尾巴。狼形生物鎖定祥子氣味的方向後迅速轉身，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先露出尖牙，再從側面垂下那根無害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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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想起來了，最後一個是隻哈士奇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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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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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會朝自己全速衝刺的哈士奇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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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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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撲過來，金絲雀可以自己飛走，但貓絕對會一起遭殃，出於保護，祥子大聲阻止正在逼近的海鈴，大狗絲毫沒有減速的意願，祥子緊張得抱緊若麥，貓卻不在乎，專心地用肉球拍打祥子。

在靠近建築物前，大狗毫無預兆地掉頭，跑回原先的位置，叼起什麼東西後再重新往祥子前進，最終安穩地來到她面前，也才讓祥子看清處她想遞來的東西。玫瑰、紅石蒜、蝴蝶蘭、唐菖蒲……庭院裡的花被夾在尖牙縫中，連同新鮮的泥土送到祥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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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自己跑出來，就是為了這個？」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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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露出自信的笑容，她覺得這樣優異的表現應該要得到獎賞，於是端正地坐在祥子面前，探出英氣不足野性有餘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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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拿我庭院裡的花來送我？」

還想要我誇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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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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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好像在說自己很有誠意，彷彿誠意可以回答提問，但祥子覺得不行，只是看在可愛的份上摸了摸大狗的頭跟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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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飯吧。」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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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餐廳後，餐桌上所有食器都已就位，動物們找到各自的位置，提著麵包籃的侍女長伸手將祥子檔在主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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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小姐，您的餐點已經準備好了，但她們是您的，只能由您親自餵養，屬下不能代勞。」

「她們要吃什麼？」

「小姐要自己回想，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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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侍女長伸手捻了一根祥子的頭髮，掀開麵包籃上蓋著的棉布，將髮絲丟入其中，再蓋上時棉布從純白轉化成祥子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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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都在這裡，請拿好，大概有四十五到四十八公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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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少女等重的麵包籃被交到祥子手中，她只好在動物們不曾中斷的注視下將手伸進去翻找。陌生的行為讓祥子很緊張，每翻找一圈，就感覺有人抓著自己腹腔裡的東西揉捏，想捏出什麼。

好一陣摸索之後，祥子摸出一把零碎的顆粒。縮小版的香菇山、竹筍村，湖池屋的碎屑和明治水果軟糖，屬於每個孩子，但對豐川家和若葉家來說有點陌生的美好滋味，祥子不用想也知道要灑進誰的盤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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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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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理所當然地開始啄食那些回憶，她的姊妹卻仍盯著祥子，出奇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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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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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的金絲雀沒有鳴叫，用一雙眼睛試探許可，讓祥子體會到暴躁與纖細從來不是反意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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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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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屬於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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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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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覺得祥子在她們身上花太多時間了，祥子立刻從籃裡抓出貓要的鐵罐，轉開、倒出一顆晶亮的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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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不夠？那再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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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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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五顆總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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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貪心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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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急敗壞的小姐對著貓揮動手上的糖罐，碩大的粉紅雨滴從罐口無止無盡地滾出來，落在盤子和貓的身上，若麥也不閃躲，乾脆在糖球間翻滾，甜香裹在她忽紫忽紅的毛皮上，祥子決定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把她抓來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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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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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鈴也在催促祥子，這次摸出的東西又更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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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麵包裡面夾著炒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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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但這本就不是人人都接受的種組合確實在她的知識範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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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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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海鈴不一樣，她很喜歡有飽足感的東西，尤其還配上了特別的調味，所以她不等祥子放到碗裡就先把長嘴湊了過來，兩三口吞下炒麵麵包，連小姐指甲上沾到的青海苔粉都用寬扁的舌頭一併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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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啊，長了一副正經的樣子，腦袋裡的東西可不可以也正經一點？」

「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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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型態的海鈴少了很多限制，所以她並不在意喜歡的女生嫌她，只想再來一口，祥子只好再伸手去掏，陸續拿出漢堡、炸雞和各種甜點，持續了好一陣子，每吃完一個東西，寬大的舌頭都要在小姐的手上多停留幾秒。祥子本來以為是為了那些醬料或糖粉，又突然想起以前曾在書上看到，某些動物會舔人的皮膚來獲取鈉這種生命必須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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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這麼喜歡鹹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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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不答，舔完最後一下後打了飽嗝，然後收起舌頭闔上嘴巴，留住鹽的滋味。

於是祥子終於可以來到一直沈默的金色獵犬旁邊，那隻動物在對著祥子笑，笑得安靜又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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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馬上餵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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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進麵包籃裡立刻摸到一塊物體，拿出來一看，是一片扁麵包，沒有發酵的粗硬質地被精準地切割過，看得出來是某個圓滿形狀的四分之一，祥子把它放入初音的碗裡又再回去掏，來來回回卻怎麼也掏不出東西，籃子也只剩下羽毛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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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食材已經分完了，請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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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長終於為祥子拉開主位的椅子，並掀起一直蓋著的銀質餐盤罩，下面是再平常不過的五菜一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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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吃那些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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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望著金毛大狗，她還沒有開動，緊閉的嘴不像海鈴那樣滲出口水，而是用跟麵包一樣乾燥的鼻尖頂著桌子邊緣，閉上眼睛獻上餐前的禱告，然後才抬頭回望祥子，露出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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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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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大狗點頭，彷彿在說她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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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小姐，用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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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侍女長的督促下，祥子吃完了面前的所有食物，青豆還是一樣又苦又乾，但現在祥子已經學會不去咬它，直接吞進肚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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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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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飯後的祥子小姐帶著寵物們去庭院散步，又回到一樓的大房間練習鋼琴，到日光開始衰退，她才想起家庭教師布置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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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讀書心得……是什麼書？」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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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犬初音將書本叼給坐在鋼琴椅上的祥子，祥子接過書起身，來到沙發上，初音跟在三步之後，等祥子坐下後，她才跳上沙發，趴在祥子旁邊。金絲雀、貓和另一隻大狗就窩在對面的沙發上，睡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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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感情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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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大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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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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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挪動身體，稍微再更靠近祥子一點，鼻子輕觸到祥子中指末端，呼出一口氣當作答覆。祥子不再追究，翻開教師給她的那本《鹽的代價》，在愛著她的她們包圍下，投入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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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是個奇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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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唸著書中的對白，金毛大狗在一旁搖著尾巴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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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知是何處的地方，降臨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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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咀嚼著卡蘿的感嘆，停下翻頁的手指，初音也起身看向書頁，就這樣各自沈默，沒注意到對面的沙發是空的，連餘溫都已散去。書頁繼續翻動，香菸與汽車排出的煙塵流過紙面，她們又看見一次類似的句子，可從那之後故事的味道就變了，海水停滯、流轉又匯聚，翻過最後一頁時，祥子的姆指沾著幾粒生命必要的結晶。

再抬頭，窗外的天空已被置換成鴉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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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苦澀的回味，就是這種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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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人是會伴隨著許多感受的，而自己嚐到的甜美不過是開端，祥子突然好想把所有寵物都抓過來好好摸一摸，才發現房間裡只剩自己和初音。既然如此她決定專心摸摸初音，補償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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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補償？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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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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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好像感覺到什麼異樣，終於又靠近祥子一點，祥子順勢伸手拖住了黃金獵犬的下巴，久違地與她對望。她的眼睛好亮，是被光和水稀釋的夜空，是從特定地點、時段中剪下來保存的顏色，讓祥子忍不住用另一隻手輕撫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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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喜歡這個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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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初音很懂事，面對祥子的問題都會點頭或搖頭，但這次她卻陷入了某種情緒之中，直直望著祥子。祥子不理解那是什麼感情，只知道初音表面上沒有任何激動的反應，確有著明確的目的，為拾回獵物而生厚重下顎壓在祥子掌心，前腳也搭在祥子膝上，懇求她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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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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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加大了撫摸的力道，也揉揉大狗的耳朵，想表達自己的憐惜，可初音和另一隻大狗不一樣，一直克制地緊閉嘴巴，不讓任何有形或無形東西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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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這個故事很悲傷嗎？」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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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咽還是從鼻頭漏了出來，祥子伸手觸摸聲音的出口，觸感冰涼卻不濕潤，乾燥得好像初音身上所有的水分，都集中到了她的眼睛裡，那雙正在仰望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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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仰望自己的眼睛。

只能保持仰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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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滴下頭，裡面的水份就會流失，在給出剩下的人生以後，眼淚是她最後僅有的財富，她必須珍惜的存起來，盡量不用來替荒蕪的麵包調味，只為了在特定的某一天、某一夜，用來支付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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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

親近祥子的代價。

成為聖徒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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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初音是這樣看待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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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突然懂了，突然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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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打造出的新世界裡，有人還在沈迷過去，還只愛著那晚的星空，看不見五個人一起寫出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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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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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就好像是在否定小姐的付出。

否定她流為這個盲目的信徒流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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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這個認知，讓祥子有那麼一點點生氣。她本以為專注的看向初音的眼睛，就能明白這隻可憐的東西為什麼那麼委屈，而她看到的卻是維持在表面張力臨界點的眼淚，祥子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終於在水底找到自己，卻是遠比現在還要小很多的自己，沒有痛苦過的自己，而不是祥子喜歡的那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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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只要把責任推給我，說是我硬帶你回來就好』

『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妳不是已經把人生託付給我了嗎？』

『何不當成從來沒有發生過？』

『把那些糾纏妳我的不幸和後悔、一切的束縛全都忘記。』

『當作沒有發生過。』

『我已經受夠了！』

『誰不允許？誰又能做決定？為什麼就是要乖乖聽話？』

『妳也一樣，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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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前，自己在船上做出的宣言，給出的命令，對著漆黑海面拋出的真誠話語，終究沒有沈進三角初音最深的心底。自己送給她的新名字，依然改寫不了束縛著她、令她忘我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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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眼睛裡認知的豐川家，依然是某個妄圖竊取力量的凡人，不是肅清那個凡人，實現復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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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兩年，根本是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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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對已經擺脫凡人祖父拘束、被血脈源頭溺愛，允許自在任性的祥子大小姐來說，有一點……不，非常的冒犯，在這個情緒之下，那四分之一片乾扁的餅，也像是某種無心的挖苦，讓祥子體內的某種東西開始升溫，胸口內側的搔癢與滿漲讓她很不快，但她最後還是寬宏大量地輕拍初音的腦袋，給了她離別的話語做為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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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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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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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祥子來到拿著管家給的蠟燭，穿過不在大宅平面圖上的長廊，來到某個房間前，逕自推開房門。與那普通的單開木門相比，房內的空間大得離奇，可離門口越遠的位置，事物的輪廓就越模糊，祥子踏入房內，左右兩排高速運轉的黑色紡車正抽取著空間本身，所有產品最終匯聚為一，筆直地射向天花板，被站在天花板上身穿古典洋裝，背著烏鴉翅膀的年輕女士纏入線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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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小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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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總管與祥子同時抬頭，仰望著彼此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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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織姊姊。」

「怎麼了怎麼了，有人惹小姐生氣了嗎？」

「不要叫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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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舒展翅膀，翻轉落下，其實在夢裡不需要展翅，只要想像自己在液態的空氣中游泳就可以移動，但生理習慣就是很難控制。裁縫站到祥子身邊想伸手牽起她的手，卻被板著一張臉的孩子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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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欺負妳？」

「初音。」

「啊……可是她那麼喜歡妳？」

「她不聽我的話。」

「強迫別人不好喔。」

「她答應過我了。」

「是嗎？」

「她答應我，要一起忘掉，要一起自由，要一起過新的生活。」

「嗯。」

「可是她心裡還是一樣，還是跟那個時候一樣，她根本就沒有聽懂我的話。」

「所以妳要跟她生氣？」

「我都已經改變自己了。」

「喔？」

「我比以前勇敢了。」

「對。」

「比以前認真了。」

「沒錯。」

「不擅長的事情，也都勉強自己去做了。」

「而且做得很好。」

「我為了她改變，大家也都為了這個新的家在改變，怎麼就只有她還是那樣。」

「喔——那妳要去跟她說清楚啊。」

「不要，說了她也不會懂。」

「那怎麼辦，現在取消她的新衣服還來得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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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抬手展示手上的線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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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收集材料，這邊有十個小時的夢，可以織成黑色的地方。那個女生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色，現在停下來，我就可以多花點時間慢慢處理妳喜歡的那些東西，輕紗、皮褲……還有寶石珍珠項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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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柔軟的威脅，祥子恢復了一點理智，她跟某人不同，不喜歡沈浸在悲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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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做的事還是要做，要對觀眾負責。」

「說得好。」

「我需要先忘記這件事情。」

「妳自己就有這個力量了，還是來談談新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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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抬起右邊翅膀，被揭露的空間裡飄出一台紅色紡車，上面還沒有任何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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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系列最重要的是紅色，上次用『痛』來做，這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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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把手放在自己的作品上，隔著淺藍刺繡感受著祥子內在的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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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不多，而且太新鮮，顏色不夠莊重，這對您來說是好事，對我來說就有點麻煩了。」

「有其他材料嗎？」

「有，但過程會很——不舒服喔。」

「我不怕，我是豐川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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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詞今夜第一次出現在祥子的思緒裡，在說出口的瞬間，賦予了祥子力量。就好像在說「現在正是復權的時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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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總管帶著自豪而欣慰的笑容，向後退一步，欠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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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令妳，做出配得上Ave Mujica的舞台服。」

「僅尊吩咐，我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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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抬手，手掌化為鴉爪，刺向祥子的胸口，從她身體的最中心抽出紫、灰、綠、金的絲線，扣上鮮紅紡車。隨著紡車開始轉動，在這場夢中一度化為動物，又回歸祥子體內的那一潭「她們」被瓦解、抽取，引出體外。

裁縫用抓尖勾了一下，韌性過關了，還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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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您的顏色染上去吧，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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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想了一下，從胸口的洞拉出一根浸潤血液的淺藍絲線，交給裁縫讓她扣到紡車上。心抽成的絲線不斷滲出鮮血，黏住另外四條絲線，纏成一股濃厚華麗的暗紅，讓裁縫忍不住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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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請看，這就是愛的顏色，比血濃，比熱情更紅。」

「這樣就可以重寫天上的五線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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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可以改變初音看到的天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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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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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裁縫回到家主身後，用手臂做出擁抱的動作，固定住她，好讓紡車順利收集材料。祥子的意識變得更加朦朧，漫長夢境中經歷的一切都在離開她的記憶，在完全剝離之前，祥子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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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新衣服會更耐穿吧？」

「家主想穿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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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套也穿很久，要不是自己亂來，應該也不會壞吧？算了，現在糾結這些也沒有意義，能穿越久越好。

懷著如此任性又單純的念頭，豐川祥子許下了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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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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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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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八點。

精神飽滿的家主出現在餐廳，向侍女長要了份和晚餐一樣五菜一湯的的早餐，不等所有人到齊便開動，吃完後喚來管家準備作曲與錄音的器材，進入練團室。

傍晚時分，家主帶著寫有新曲的樂譜走出練團室，看見在門口等待的妻子們，她首先抓住豐川睦，在她兩側臉頰各吻了一次，得知豐川海鈴在房內昏睡後，一向端莊有禮的家主稀奇地大聲咋舌，心情似乎不太好，豐川初華聞聲前來安慰，家主敷衍地摸了摸她的下巴，最後徑直走向比自己高的豐川若麥，一把抱住她，把臉埋在愛妻的胸前大口吸氣了將近五分鐘，才一臉滿足地離開，晚飯後一個人入浴、就寢。

主臥室熄燈時，鬧鐘的時針停在「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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