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夢 - 十一、那些人那些事

聶祀那一天似乎說了很多話，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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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水月當天又發起低燒，恍恍惚惚之間，似乎看見了慕封軒走到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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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慕封軒，那是小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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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炎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不同的是，他不再哭哭啼啼愁眉苦臉，現在他正淺淺地揚著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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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小炎笑著，臉上好似被灑滿燦爛的陽光，「月月，小炎不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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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水月雙眸蓄滿淚水，猛點頭，「不愛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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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小炎真的很喜歡妳，小炎想將以後的笑容都分給妳。所以，月月以後也別難過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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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水月伸著手想抓住小炎說好，可小炎的身形越來越模糊，雙手一揮一抓總落空，最終，她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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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小炎！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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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旁，聶祀在睡夢中聽到容水月的囈語，趕緊起身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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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了一回又一回的淚水，聶祀捏著衛生紙，皺眉仔細盯著容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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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容水月究竟夢見什麼，只見她緊緊扯著自己一只手不放，嘴上喃喃自語，對不起，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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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嘆氣，聶祀看著既使閉著眼還哭個不停的容水月，輕聲問：「妳到底是夢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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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事，是非對錯已經無法定論，小炎的母親在短暫清醒時，曾說過：「她怎麼會淪落到成為一個只會苛責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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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炎的母親已經瘋了，在容家搬走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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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炎是家中獨苗，自小炎死後，小炎的父親試著要再生一個男孩傳承香火，可惜小炎的母親已經無法生育，於是他找了另外一個女人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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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炎的母親無法接受孩子死去，丈夫外遇的打擊，精神徹底崩潰，如今一個人住在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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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炎的父親也沒能再生一個兒子，家中如今已經有五個女兒，經濟拮据的快揭不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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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鎮上的人對此都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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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祀沒有扳開容水月的手，就這麼讓她一直抓著，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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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老頭從房間走出來時，就看著孫子僵直著背直挺挺坐在床旁，一隻手還被容水月抓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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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個傻的。」聶老頭抹不開老臉過去，自顧自搖頭低語走到前院去打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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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太極打完，聶老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轉身就看見聶祀倚在門框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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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什麼瞅？那女娃娃醒了沒？」聶老頭將毛巾掛上肩頭，走到洗手台開始清潔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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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了愛哭夢，現在還在睡。」聶祀抬腳走到聶老頭身邊：「爺爺，我下禮拜要上工了，要不讓聶舞來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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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聶舞這兩字，聶老頭就生氣，嘴裡咬著牙刷，氣哼哼：「讓那死丫頭過來？你們兄妹是真想我早日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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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聶舞來這兒沒半天，就摔了他兩個煮藥的瓦罐，還是自己用得最趁手的，至今他都還找不到滿意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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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個人住這兒不方便，加上水月還在，我總得找人幫您。」聶祀解釋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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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你要上工前就將那女娃娃打包帶走，慢走不送。聶舞也不用讓她過來，我還想多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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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爺爺如此堅持，聶祀倒也不再勸說，畢竟爺爺就是個倔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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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再麻煩爺爺您先擬個藥方，我以後也好盯著水月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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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老頭看著洗手台上的洗臉盆，盆子裡的水映出自己蒼老的面容，嘆息一聲，他終是老了，管不動孩子與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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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藥得喝，她這心裡的洞也得找時機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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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處下來，聶老頭倒也不是故意要找碴，就是想看容水月能憋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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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鎮就這麼點大，容家的事他也聽說過，女娃娃自己走不出來旁人說啥都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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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的洞光喝藥堵不住，這道理自己不說白，聶祀應該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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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祀又怎會不知道，有些坎總要讓水月自己跨過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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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慕封軒正和周曉楚在學校餐廳吃飯，母親突然打電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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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封軒才接聽電話，話筒那邊就傳來一陣劈頭蓋臉的痛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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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千交代萬叮囑讓你把人給我看好、護妥，你做的都是什麼破事？現在好了！容家那幾個項目咱們家一個都沒拿到，我和你爸愁的都老了好幾歲，你還有閒心給我交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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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們家也不能總靠拿容家的項目過活，就不能另闢蹊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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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輕鬆！有本事你回來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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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要接手家裡生意也得等我畢業。」慕封軒無奈提醒自己老媽，他還是個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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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你做不到吧，大學生又如何？多的是半工半讀的人，人家工作時怎不喊他是大學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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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講點道理吧。我真的不喜歡容水月您不能硬將我們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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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自己的責任就是照顧好容水月，自家才能拿到容家的項目，可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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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翅膀硬了？要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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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我下午課上完就回家一趟，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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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順便把那個女生給我帶回來，我總得幫你看看，那女生值不值得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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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封軒無奈答應後，才能掛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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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眼歉意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周曉楚，慕封軒問的小心翼翼：「曉楚，下午能陪我回我家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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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剛才那通電話內容聽的七七八八，周曉楚扯動唇角，僵硬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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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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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慕封軒說得無比感動與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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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楚就是乖巧懂事，她不會像容水月那樣恣意妄為，只顧自己感受，全然不顧旁人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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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楚這樣的好，他一定會找機會展現在自己父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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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慕封軒牽著周曉楚的手進門，只見父親坐在客廳裡和容爸爸、容媽媽說話，自己的母親則在廚房洗蔬果、泡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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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三人的目光頓時轉到門口，就連母親也從廚房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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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容爸爸、容媽媽，你們好。」慕封軒開口喊人的同時也將周曉楚從自己身後拉到前面來，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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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周曉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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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舜文一聽見這話臉色立即冷凝沉下，顧遙也趕緊從廚房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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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只有容柏和俞可琳臉上掛著笑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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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楚對上容柏的視線後，她臉色僵了下，隨即泰若自然的向在場長輩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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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柏和俞可琳略坐一會兒便以有事為由，攜手離開，慕家人關起門來開一場家庭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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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柏牽著俞可琳的手離開慕家後，他掛著淺笑的唇角瞬間沉下，俞可琳的臉色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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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慕家那小子真不行。」容柏搖頭說，一個煙花女子就能將他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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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好在我們月月已經放下了。」俞可琳淡淡扯動唇角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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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近日都在梧桐鎮，不會有事？」容柏語帶關切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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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有聶家老爺子鎮著，那家人不敢找上門，再說，昨天聶祀才和我通過電話，他說月月願意去他的工作室上班，他會找機會讓月月再回學校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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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柏聽到這邊，安慰似的拉起俞可琳的手拍了拍，點頭：「這樣也好，這些年來辛苦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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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容家雖然只有一個女兒，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容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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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慕封軒因為長得像小炎，月月自然刻意親近他，長大之後就是習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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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的習慣卻讓慕封軒瞧不起月月，容柏也始終覺得不妥，故而他刻意讓陳中孟的家族插足容家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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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子就這般大，兩家人遲早會爭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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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再好的朋友在利益驅使下也會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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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中孟遲早會和慕封軒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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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上大學後，陳中孟出手了，自己順便也在後頭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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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逼著女兒立起來，他也心疼，可還是希望女兒能夠自己堅強獨立起來，因為容家遲早會交到月月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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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可琳握緊容柏的手，目光堅定迎視前方，「會的，月月會重新出發，不再侷限於梧桐鎮那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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