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造極者》 - 第十二章中國行

經過東龍島戶外攀岩的測試，南宮妍認可任雪糖的資格，經已合符「傳統攀岩」的標準，只要稍加磨練，不是特別困難的懸崖峭壁都能登上頂。

以前在體育館進行的「運動攀岩」，也可以改為轉往「抱石場」。

抱石是攀岩的一種型態，不需要繩索等器材確保，因為一般攀爬高度不高，而且路線主要為橫向移動，可以單獨進行。

因為沒有裝備幫助，抱石主要講求核心肌肉力量和耐力，其難度分為V0至V17，但香港室內抱石場最高只到V7等級。

抱石場成人日票大約三百元左右，可以全天候攀到飽為止。

接下來的日子中，南宮妍都常常與任雪糖結伴，不停地抱石、抱石，再抱石，然後每個星期都找一日進行傳統攀岩，肌肉記憶以恐怖速度提升著。

任雪糖由半年前，對攀岩可說一曉不通的傢伙，演變到現在可以征服高山。

過程他偶有受傷，但都不怎麼嚴重。

不經不覺，即將迎來新年長假期。

「下星期去邊到攀？」任雪糖像個機械人，毫無感情地問。

「去？去你個頭，下星期放假。」南宮妍拿起地質學論文，敲落任雪糖的頭。

「即係……」任雪糖嘗試理解其意思：「休息？」

「你唔洗拜年咩？」南宮妍反問。

「通常都係人哋嚟我屋企拜。」任雪糖轉身回到自己座位，瀏覽最愛的滑雪網站：「你唔想攀岩，即係我賺錢時機。」

南宮妍手指敲著桌面，咬唇思索著：「如果你真係想嘅，唔係無嘅。」

「嗯？」

「我哋可以試下雪地健行，趁雪季完之前。」

「去邊到玩？」

「無咁多預算一定亞洲國家嫁喇，日本貴到死、韓國我行到悶哂，近近地，平平地，中國啊。」南宮妍拿起手機，幾秒搜索出地點：「雲南嘅麗江市，嗰到有個玉龍雪山滑雪場，山勢夠高，可以模擬到高山嘅氣候情況，你自己鐘意可以順便滑埋雪。」

聽到「滑雪」兩字，任雪糖二話不說答應。

「好！」

「洗費每人預五千先？」南宮妍估計。

到了新年假期，街上都喜慶洋洋。

出發前，任雪糖特意讓南宮妍來自己家中拜年，稍為增加一下旅費。

「爸，媽，依位我朋友。」任雪糖給父母介紹。

「恭喜發財啊，任生任太。」南宮妍一句說話，順利拿到兩封利是。

「哇，雪糖，我印象中你由細到大都無帶過朋友嚟屋企……」任行樂對兒子感到驚訝。

「係啊，利是呢？」任雪糖幾乎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嗱，利利是是。」任行樂掏出紅當當的利是。

「走得。」任雪糖替南宮妍一手取過利是，果斷地離開家門。

任雪糖人狠話不多，直接拆開利是。

「五百蚊，夠食兩餐。」任雪糖感到很滿意。

「師兄，你都幾癲下。」南宮妍哈哈大笑。

「嗯？」

「拎完就走，好似搵你屋企人笨咁。」

「留得越耐，越多誤會，陣間以為你係我女朋友。」

「不過估唔到你係住獨立屋，原來有錢仔嚟嘅，你屋企係做咩咁有錢？」南宮妍回望身後的獨立屋幾眼。

「食品，糖果、牛奶、乳製品個類。」

「吓！」南宮妍想起某些事：「莫非七仔冰箱嗰隻雪糖三明治，就係你家族生意嘅產物？」

「你有食過？」

「緊係食過喇，仲有霜樂雪條。」南宮妍拍一拍他的手臂：「其實旅費你叫屋企人支助你都得喇，搞咩令到自己咁鬼窮。」

「咁樣同開外掛一樣，唔可能挑戰到巔峰道。」

「咩意思？」

「喬戈里峰嘅巔峰道，係唔會容許依種人征服。」任雪糖說著艱深難懂的事。

「我大概明你意思……即係無經歷過磨練，咁容易俾上到K2嘅人，心態上係唔會俾靠自己努力登頂嘅人強。」

任雪糖點點頭：「我一直覺得上K2唔係問題，重點係點樣上去，會影響你嘅心態，從決定成敗。有錢，你會覺得就算衰咗都無問題，但如果無錢，你會同自己講……依次可能係唯一一次。」

「你都有道理嘅。」南宮妍表示認同。

要從香港前往玉龍雪山滑雪場，也得要花上半日，旅程大概如下：

先由香港國際機場乘搭飛機，前往昆明長水國際機場，然後轉機乘坐國內航班到達麗江三義機場。下機後，乘搭市區內的巴士直達玉龍雪山，並在鄰近預訂好的民宿下車。

由於是新年，所以處處都擠迫，街上都比肩繼踵的。

預訂行程的事由南宮妍一手包辦，整個過程裡任雪糖很多時只是站在她身後等待結果。

半日後，兩人終於踏入民宿的房間。

開門的一刻，才能好好鬆口氣。

房間分為上下兩層，各有一張大床。

「我訓上你訓下。」南宮妍行上樓梯。

任雪糖先到廁所洗臉，洗去繁忙旅途所累積的灰塵和油脂。

晚上，兩人外出找點吃的治肚。

他們一同看中烤羊肉，便買了十串回民宿吃。

南宮妍大口大口地啃羊肉：「喂，聽日我哋會去個滑雪場，因為一搭纜車上去雪場到，就會直上四千幾米海拔，你可能會出現少少高山反應，所以盡量唔好太激烈，我哋玩雪地健行慢慢行。」

任雪糖比出個沒問題的手勢。

第二天，兩人刷洗和熱身，正式出發前往滑雪場。

乘搭纜車上山期間，南宮妍找了些事聊。

「你嚟過中國幾多次？」

「第一次嚟。」

「吓？你表現到好似好平常咁。」

「都係普通地方一個，無咩特別，你呢？」

「我以前學校考察，只係嚟過兩次。」

「不過依到啲衣食住行真係好平。」

南宮妍莫名奇妙地冷笑：「咁平係有代價。」

「……」

「你今次嚟係唔諗住滑雪？」

「應該點都會滑幾下，難得嚟到有雪嘅地方，但盡量完成訓練先，體力都要分配到。」

「咁你唔帶私家滑雪板嚟？」

「廢事……俾人偷。」

「明。」南宮妍含笑點頭，很多事盡在不言中。

白雪皚皚的山峰，開始出現二人視線內。

纜車的底下，是草甸、森林和溪流交匯而成的高原山地畫。

陽光穿透稀薄的空氣，灑落這片每年持續八個月的雪地上。

「你知唔知依到有座處女峰，叫做扇子陡。」南宮妍說起。

「處女峰？」

「即係未俾人成功登頂過嘅山峰，海拔大概五千六百米，好多登山隊都失敗。」

「但K2海拔成八千幾。」

「每座山難度都唔同，唔可以睇小。」

「如果第時學到冰攀，要去邊到學？」

「白色少女，白朗峰。」南宮妍用言語描繪著它的美：「佢係歐洲最高山峰，當你坐喺山嘅懸崖前，而日出正好對住你，你會感受到佢嘅壯麗。比起其他險峻嘅高山，佢相對溫柔高雅，歡迎任何人喺身上留低腳印……幻唔幻想到個畫面？」

任雪糖用手機直接搜索出白朗峰的外觀：「嗯。」

纜車終於抵達滑雪場，任雪糖呼吸時明顯感覺到空氣變稀。

雪地健行，他們需要向雪場租借冰爪。

冰爪擁有出色的抓地力，主要在雪地上防滑。

單是冰爪一件裝備，就有著諸多的學問。

冰爪的爪數多寡，會影響行走時的穩定度，越多爪就越穩定，走上有坡度的路線會比較安全。

跟滑雪靴一樣，它分為了綁帶式、快扣式和半快扣式。

南宮妍說，雪地最難的不是技術，而是經驗的累積。

經驗能讓你出判斷出很多情況，諸如什麼時候使用冰爪，不同的雪況要用什麼樣的步法，最重要是判斷雪況安全或危險。

「平時呢，冰爪主要用喺結冰或者雪變得好硬嘅時候。」南宮妍指著裝備租借場中的冰斧櫃：「而雪攀點都會配備一把冰斧，佢喺雪地環境幾乎萬用，滑落下坡嗰陣可以用嚟當煞車，滑低嗰陣可以做自我確保、埋入雪到可以做確保點、劈入冰雪入面可以做支撐點，有個累事嘅隊友仲可以拎嚟殺咗佢，不過冰斧技術講究太多，下次我再詳細講。」

給登山鞋穿好冰爪，任雪糖和南宮妍便沿著指引的路線，展開雪地健行。

開首，南宮妍什麼都不教，先讓任雪糖適應高海拔環境和冰爪走路感覺。

走約四十分鐘，面對一條上坡路，南宮妍才教些步法技巧。

「教你樣重要基本嘅技巧，叫「踢踏步」，可以用嚟整出一個穩固嘅腳點。」

「點做。」任雪糖專注南宮妍腳上。

「身體直立，重心微微前傾，然後用力踢入雪面，踢入去之後隻腳郁一郁整實啲雪，就會整到個穩固嘅腳點，然後將重心轉移到另一隻腳，再做踢踏，梅花間竹咁重複向前，喺斜坡同雪質硬嘅情況，特別啱洗。」

「好……」任雪糖低頭望著腳，生硬地踢踏著雪面：「然後換另一隻腳。」

「慢慢做，做熟咗你就同平時行路無別。」

其後的三十分鐘裡，任雪糖都使用踢踏步來走路。

平時長跑氣也不多喘一口的他，今天居然覺得有點吃力。

「覺得攰未？」南宮妍不時回頭，查看任雪糖情況：「你開始落後。」

「仲可以……」

「唔係叫你停低抖，係你教你第二種步法，叫「休息步」，喺高海拔地區長時間攀登好有用。」南宮終又即場示範休息步如何使用：「首先踏出第一步，將重心轉移去前腳，然後鎖住隻腳嘅膝頭俾佢伸直，咁樣你就係用骨骼而唔係肌肉去支撐你體重，同時間你後腳嘅腳尖保持喺地面休息一兩秒，等肌肉有機會放鬆，然後前腳膝頭解鎖，轉移重心去後腳重複剛才的動作，最重要係保持穩定節奏……」

任雪糖不禁心想，走個路也居然那麼多學問。

「同你講，依招係行山高手嘅絕技嚟，係需要啲時間練，先可以行得好流暢，但一精通咗會事半功倍。」

其實步法尚有多種，但任雪糖是消化不來，所以南宮妍保持行走，沒再教其他。

大概走了兩小時雪地，兩人停下來小休十五分鐘，接著回程又花兩小時，健行總共四小時。

前來時有上坡，回程時自然變成下坡，於是中間南宮妍額外教了一種步法，名為「踏跟步」，專門針對下坡路。簡單來說，就是以腳跟先著地，並將重心放置腳跟上。

回到滑雪場，飢寒交迫的兩人馬上找吃的，他們買了條香噴噴的豬肉腸，吃得滿嘴是油，再喝杯八角茶暖身。

滿足一時的胃口後，他們才正經去找正餐吃。

兩人在滑雪場經營的餐館中，點了碗羊肉麵，外加份蔥牛肉夾饃。

「好似食極都唔夠咁……」平日飲食自律的任雪糖，今日覺得食物特別誘惑。

「唔夠咪再叫。」

「羊肉串，廿串。」

「咩話廿串？食唔食到啊你。」

「癲啲三十串都得，但好似太恐怖。」

飽餐一頓，兩都坐著按手機，慢慢消化食物。

任雪糖滑著自己最喜歡「Ski & Snowboard」網站，打算看看附近會不會有什麼活動舉行當中。

因為網站屬全球性質，任何已登記的滑雪場大小活動，都會列明到上面。

「冬祭特賣會……」任雪糖看中唯一的活動。

「你去，唔洗理我。」南宮妍仍懶洋洋的按著手機：「我飽到唔想郁。」

「咁有咩電聯。」任雪糖始終抗拒不了滑雪的誘惑，哪怕是去看看裝備。

雪板特賣會名為「冬祭」，每年都會舉行兩次。攤位區域設置滑雪場上，商家來自不同地方，由國際知名品牌到獨家工作室都應有盡有，他們場上推銷販賣的主要是雪板，可以享有折扣，甚至提供試滑服務。

任雪糖吃得飽飽的，不怎麼想滑雪，閒逛特賣場倒是可以。

「來來來！工作室製作雪板。買一送一，可以無腦退款，斷了免費更換。」

「購買我們家雪板，可獲享免費打蠟一輩子喔。」

「成為我們會員馬上送你五星蒼天屠龍雪板！」

憑任雪糖多年滑雪經驗，可看出冬祭的產品參差不一，從閃耀著光澤的全新款，到那些打折的輕微瑕疵品都有。每塊雪板都有其獨特的圖案和色彩，給豎放架子上等待它們的主人來選購。

攤位區域播著輕快的英文音樂，加上顧客談天和銷售員推薦的聲音，整個氣氛活躍而興奮。

任雪糖最欣賞是手工製作的雪板，他們都是獨立工作室，雪板的材料、尺寸、形狀全部可以自己調節。

眾攤位中，最吸引人們目光的非趣裝莫屬。

所謂「趣裝」是古怪奇特的裝備。諸如：未經打磨的古典木製單板、暴龍充氣衣服、熊貓套裝、聖誕老人服裝、孫悟空造型、超人披風、士的糖外形的雪杖、長頸鹿充氣衣服等。

倏地，一陣鑼鼓聲敲響，大家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

滑雪場的男職員高喊：「冬祭第一輪活動，即將開始，有意欲參加的朋友請盡快報名！」

任雪糖好奇湊過去看，活動規則和獎品就寫在職員身上穿掛的紙牌上。

第一輪活動，名為「怪人出沒」。

參加者只需穿著趣裝就可以參加，雙板、單板乃至雪橇，都可以使用，活動內容簡單直接，由起點衝落終點，過程盡量表現自己。

其中最得觀眾喜愛的參賽者，將可以成為滑雪場的宣傳大使。

任雪糖對活動不感興趣，但有觀摩的興趣，有時候雪滑久了，都會想看些不一樣的東西。

十五分鐘後，穿著不同淘氣惡搞趣裝的參賽者，已聚集到活動的雪道上。為安全起見，活動舉行於綠道，即坡度只有6%-25%，哪怕摔倒也沒什麼危險性。

當中有踩著長劍外形雪板，身穿仙俠服裝的滑雪者。

有超市特大的手推車，上面站著六、七個人。

有身穿英雄服裝的人，高舉自己的塑膠武器。

少不了令人生厭的雪媛，說的是零下十幾度卻光著身子，袒胸露背的不停自拍的女性，她們大部份雪也不會滑。

發令器響起，身穿趣裝的人們就往下坡滑落。

畫面只能說是場災難，很多人滑到一半便摔倒。

最終，裝扮成仙俠御劍飛行的參賽者獲勝。

第二輪活動，是稍為認真的競速項目，要挑戰玉龍雪山最高難度的路線──「卧龍道」。

是次獎金獎品非常豐富，就是一分鐘內任意拿走冬祭特賣場會的裝備，全部費用由雪場負責結帳。

這下子，任雪糖多飽都無法坐視不理了。

為參加比賽，任雪糖用試滑服務，問一家自家製的工作室攤位，要了塊純手工製作的雪板。

「我能用來參加比賽嗎？」任雪糖用普通話問。

「行，不要撞斷就好。」老闆同意了。

因為「卧龍道」有著相當的危險性，沿途會有著岩石和樹木充當天然障礙，最大特色為「龍洞口」，是一條很長的岩洞通道，入口的岩石表面被雕刻成龍的頭部形狀，乃不少人拍照紀念的勝地。

洞口內通道雪面結冰，空間狹窄，像條羊腸小道，靠著頂部的石縫讓陽光得以照進，而且含有多個急彎，如同一條盤踞雪山的卧龍。

由於其危險性，除非滑雪場親自解封，否則大部份時候洞口內都給封閉著，沒人能夠事前測試該如何滑。或者應該說，哪怕測試過也無用，該路段需要極精良的技巧才可快速通過，常人只會以低於40KM/H的速度滑行。

一如許多競速賽事，是次比賽需要簽署生死狀。

直到賽事結束報名前五分鐘，參賽人數只有四人，大部份人都不敢貿然挑戰。

起點區域被中國五星紅旗和宣傳標語所環繞，紅與白的映襯下成強烈對比。

雖然只算是小型比賽，但半圓型的充氣起點拱門，上面印著中國蒙牛集團的贊助廣告商標，觀眾們皆獲分發蒙牛的飲料。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您們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僅僅一年兩次開放的神秘「卧龍道」路線，即將再次迎來滑雪勇者的挑戰！在這次的英勇之旅中，我們將有四位滑雪好手同行。他們是來自黑龍江省滑雪隊的高手丁長今，北體大學技巧超群的趙玉華，擁有十年滑雪資歷的經驗老道王子倬，以及從不曾見過雪花的漁港來的滑雪新星任雪糖！諸位，讓我們鎖定視線，為他們加油，見證這場精彩絕倫的屠龍之旅吧！」主持人一口氣介紹出所有參賽者。

圍在賽道一旁的歡眾們報以歡呼聲，給起點線前的參賽者鼓勵。

「中國省隊會係咩實力……」任雪糖偷偷瞧向丁長今。

「嗶──！」發令器響起，四名參賽者都挪動身子向前。

開首四人並肩出發，排名未有太大分別。

任雪糖不時左右觀察對手的滑姿，從一個人的滑姿可大概看出其水準。

三人當中，丁長今姿勢最為標準，身子壓得最低，而且負手腰後，是典型的高速滑行姿勢。

眼前的路上開始出現岩石等障礙，先後的分區便由此展開。

雪板高速滑行時由於慣性較大，滑雪者需要施更大的力才能改變方向，同時會導致轉彎半徑變大，使得轉彎幅度減少，變相無法靈活地閃開接二連三出現的障礙，所以只有以恰當的速度滑行，方可滑出最好的路線。

技術不佳者，會預先給雪板減速，以平穩的速度穿越障礙區。

可是技術精湛者，則會保持高速的姿態，以最少的幅度避開障礙。

掠過幾塊披雪的岩石後，最前方位置只餘下那位丁長今。

上方的無人航拍機持續跟蹤拍攝，把實時畫面傳送到滑雪場上，令托著下巴看手機的南宮妍，都無意間看見任雪糖的比賽。

「嗰條友……」南宮妍愕然地看著電視。

丁今長不時快瞥任雪糖，對於他仍能跟緊自己，感到有些詫異。可以成為國家省隊的他，自問實力已超越全國九成人口。

穿過重重岩石，便到樹冰區。

樹冰即是被冰雪包裹的樹木，它們外形有些許奇特，有時會被叫作「雪怪」，假如高速撞上樹冰的話，多半非死即傷。

為安全起見兩人特地減速，保持60KM/H以下，但在外人看來都相當危險。

離遠看去，龍洞口就在眼前。

那龍頭的口不停湧出寒冷的空氣，彷彿阻止著兩人邁入。

原本丁今長以為穿過樹冰區，任雪糖就會消失自己視線範圍內，誰不知他仍未被拋離。

前方即將滑入龍洞口，丁今長特意略為減慢，跟緊在任雪糖的後側，讓對方給自己擋住風阻。

龍洞口內空間不大，稍有不慎會撞到牆壁，地面皆為冰面，雪板不怎麼好控制，轉彎變得極其困難。

雪板側刃割著磨擦冰面的聲音，發出駭人的「咔咔咔咔咔」。面對如此情況，丁今長大腦發出危險訊號，不由自主的下意識減速，眼見自己跟任雪糖的距離漸漸拉遠，丁今長伸出了手。

任雪糖突然感覺衣背被人拉住，但沒有機會讓他轉頭查看是什麼情況。

在下一個急轉彎中，任雪糖快瞥後方竟見丁今長拉住自己外套。

任雪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對方。

龍洞口中沒有任何攝影鏡頭，所以裡面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丁今長眼光透出一絲執著，竟用力拉低任雪糖：「要贏。」

話畢，任雪糖被外力拉扯干擾，身體的重心和平衡受到破壞，雪板霎時失控，任雪糖為了不讓自己倒下，強行將身體扭向靠牆的一邊，卻導致右臂撞了岩壁一下，反作用力的回饋使他整個人摔倒冰面上。

任雪糖「啊」的一聲，徹底倒下。

任雪糖記憶空白了三秒多，感覺頭昏腦脹，但落後的感覺更是強烈，彷彿正被整個世界拋離。

「嗄……啊嗄……嗄……」任雪糖拼命想要起來，也顧不得身體有多疼痛。

正常競速賽事下，若是出現摔倒的情況，只要前方的對手不出任何差池，基本上與落敗無異。

任雪糖迅速重整姿勢，他當然感到懊惱，但最重要是把他追回來。

一離開龍洞口，便是丁今長遙遙領先。

大約四、五秒過後，任雪糖的影才重新出現。

其時，要穿越一段S型下坡，任雪糖望見坡前有塊小岩石，想都不想便駕馭雪板衝上去，騰空到半空上！

原本需要使用大迴旋技巧的路線，硬生生被任雪糖以直飛跨越，為了空中的穩定性，他雙手做出一個火箭抓板動作。

丁今長抬頭望上天，一時間目瞪口呆。

「呯！」落地一刻，任雪糖重新回到丁今長旁邊。

丁今長脊椎發寒，彷彿看見對方雪鏡中凶悍的眼神。

「啪」任雪糖背部迅速靠向丁今長作出撞擊。

這看似簡單的一撞，實際是令丁今長鎖緊衝刺的姿勢受到破壞，需要重整姿勢和調整平衡。

任雪糖壓低重心，負手腰後，雙腳下蹲，以最俐落的身姿衝向終點。

「呼──」

衝線一刻，所有觀眾都歡呼起來。

奈何他們沒有看見，龍洞口中發生的黑暗一幕。

「恭喜你！你獲得了冠軍。」玉龍雪山滑雪場老闆上前祝賀。

「我要投訴。」任雪糖指向第二名衝線的丁今長：「剛才在岩洞中，他蓄意把我拉跌。」

「噫、這……」滑雪場老闆怔住。

換作是常人，見自己摔得不傷，冠軍也拿到了，可能息事寧人作罷。

可任雪糖是誰？其母系家族為符氏製菓集團，紮根香港多年，若果願意上市，市值都至少十位數以上。

家庭背景讓他有自信指出不合理的事情，儘管對方是中國滑雪省隊代表。

任雪糖覺得，他侮辱了滑雪。

「丁選手，你剛剛有拉倒任選手嗎？」滑雪場老闆問。

「我？沒有，我真的超過他了，我還需要會第二名嗎？」丁今長不眨一個眼，手指著S型下坡道：「反過來，我倒是想問，他跳過去飛出界線，這不算出界嗎？」

「嗯……」滑雪場老闆很難為情。

觀眾們靜靜地看戲，看著老闆如何處理。

「說實在，岩洞裡沒有攝錄鏡頭，你要說什麼也行。」丁長今彎腰，雙腳摘離固定器：「可不能為了流量，就胡說八道。」

「這樣吧。」滑雪場老闆抿嘴，想要和和氣氣：「任選手，我另外提供你免費一年入場門票，如何？」

任雪糖低下頭，想不到真有那麼厚顏無恥的人。

就在此時，第三名衝線的選手，王子倬都湊了過來。

「老闆，怎麼了？」

「你剛剛在龍洞口中，有看到丁選手拉跌任選手嗎？」

「沒有，他們太快了。」王子倬笑了笑：「但……有段路，我隱約看見到，丁把手放在任的背上一段時間，至於後來有否拉跌，看不見，他倆都很快穿越了急彎。」

「喔……」觀眾們聽到王子倬的說詞，心中都開始明瞭真相，發出感嘆的聲音。

丁長今馬上反駁：「那、那些不過是普通的身體接觸、搶位置、互相拉扯，在競速比賽中是常有的事，不意味著我真的把他拉倒了。」

「別急，我沒說你有拉倒他，只是說，你有上動作，至於有沒有做？」王子倬攤開雙手：「我不清楚，不說。」

任雪糖見大家滑雪場老闆左右為難，觀眾都清楚丁長今所做的事，便不再追究下去。

「算了，我只是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做了這些事。」任雪糖說。

「那麼來頒獎環節吧！」滑雪場老闆轉移話題。

後續的頒獎環節，丁長今有要事為由，沒有參與。

頒獎台上，任雪糖對王子倬說了句：

「謝謝。」

「哈哈，不用客氣，他們省隊的從小就得跟別人拼命競爭，才有可能擠進國家隊，所以勝負心都特別強，這種事見多了。」王子倬打量著任雪糖，點頭給予肯定：「不過……你能讓省隊的都不得不費盡心思想要拉倒你，你還真是有兩下子。」

任雪糖尷尬低頭淺笑：「沒什麼……」

「你滑雪多久了？」王子倬問。

「十年左右。」

「我也是十年多一點，但你是哪個官方隊伍的嗎？我看你好像不怕危險一樣，死命往前衝，也不減速。」

「我沒有。」

「沒有？」王子倬瞪大了眼：「怎會沒有，你競速實力不可能沒有人注意。」

「香港不流行滑雪。」

「喔。」王子倬恍惚大悟：「也對。」

後來，兩人互相關注了「Ski & Snowboard」的社交帳號，成為任雪糖第一個中國人好友。

「有空我翻牆找你聊聊，再見。」王子倬笑著揮手。

「再見。」任雪糖會心微笑。

王子倬一走，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馬上接近：「先生，你好你好。」

「你好……」任雪糖呆看著陌生人。

「我是「雷碧」公司的廣告主任，想問你會不會興趣做我們的代言人？」

「女、女逼？」任雪糖聽不懂是什麼。

「這個！」對方即場拿出一罐雷碧汽水，其外表竟和雪碧相差無幾。

「什麼東西……」

「我們公司的飲料，雷碧。」

任雪糖想了想，才了解是山寨飲料，連忙拒絕對方。

任雪糖冬祭的獎品，是一分鐘任意橫掃特賣場裝備，在頒獎典禮結束後馬上舉行。

滑雪場職員準備了超市手推車，只要東西放到手推車上，便是屬於任雪糖的了。

任雪糖不多想，直接瞄準了滑雪板和固定器，它們都是滑雪裝備中最昂貴的部分。

「三、二、、二點五！一！」滑雪場老闆手握計時器，不安地按下開始：「開始！」

雙手搭著手推車的任雪糖馬上衝刺，首二十秒先瞄準了較有名氣的店家品牌，如HEAD、Rossignol、K2 SOORT等，無情地拿下固定器放入手推車，花了大約三十秒。

一位攤位的店主笑著高喊：「小兄弟，支持我們中國自產的滑雪品牌吧！」國內牌子有Nobaday、零夏、THE WHIP、Overide Halo等，但全都受到任雪糖無視，直行直過。

緊接鎖定剛剛向店家租借參賽的獨立工作室，因為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況且特賣場沒有他鍾愛的Burton牌子。

任雪糖向那位老闆打個眼色，特意感謝他給自己借了雪板。

獨立工作室的老闆本來正為生意發愁，預計不會賺到多少錢回鄉下，但在任雪糖的拼命搶購下，門店的貨品一下銳減，全部都由玉龍雪山滑雪場的老闆買單，霎時間無限感動。

到計時器響起，攤位內六成貨品，幾乎堆疊到手推車上。

「我盡力了……」任雪糖對獨立工作室老闆說。

「謝謝你謝謝你！」獨立工作室老闆紅了眼眶，想要哭出來：「我能提早回家過年了！」

最後結帳的時候，所有貨品合共八萬多人民幣，可最大問題是如何帶回家。

除了聘請快遞公司，任雪糖都想不到第二個方法。

參加完冬祭的競速比賽，任雪糖打開手機收到南宮妍的訊息，原來她回去酒店午睡了。

任雪糖見狀，也盡早回酒店休息，畢竟今天實在消耗太多體力。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黑。

任雪糖打開網站「Ski & Snowboard」，發現新認識的中國雪友王子倬，在頒獎台的照片中標記了自己。

任雪糖不以為然，繼續睡了一會。

再訓醒的時候，差不多踏入凌晨時分。

而且醒來的原因，是南宮妍拍打著自己的臉龐：「醒啊喂。」

「咩、咩！？」任雪糖嚇得坐起。

「你羊啊你？咩咩咩。」南宮妍遞上一桶康師傅泡麵：「啱啱出面攤販到買，再夜就無嘢食。」

任雪糖望一望手機：「原來十一點幾……」雙手接過康師傅泡麵。

「我見你訓到成隻死豬咁，都廢事叫你出去食。」

「但……」任雪糖困惑地看著眼前的康師傅泡麵：「點解你會係出去買杯麵。」

「你打開嚟睇下先。」

任雪糖撕開蓋紙，竟見是與宣傳圖片相符的杯麵。

一般杯麵的宣傳圖片，上面都是堆著滿滿的肉，但現實卻只得可憐調味粉。

可是如今他眼前的杯麵中，放滿了惹味的紅燒牛肉，而且加了顆雞蛋，蛋白質十足。

「原來依到啲攤販好鐘意賣杯麵，但係會額外煮一鍋紅燒肉嚟俾人加料。」南宮妍說出見聞。

任雪糖不知為何食慾大增，很快就夾了幾塊紅燒肉入口。

「唔唔唔……」任雪糖吃得兩腮鼓脹。

「我今日睇咗你滑雪，滑雪場部電視轉播。」南宮妍走到沙發躺下。

「有咩諗法？」任雪糖斜眼望著。

「原來你滑雪都幾凶狠。」南宮妍淺笑。

「凶、凶狠？我無犯規……」

「我指嘅係形態上，你嗰種壓低身，全速向前嘅姿勢，好似唔完無諗過停低，咩都拉你唔住。」南宮妍對著天花板回想。

「……」任雪糖嘗試理解她的言語。

「競速滑雪就係要一直向前，到終點前都唔可以停。」

「係嘅，都攀岩一樣，只可以一路向上。」

接下來幾天中，任雪糖都有跟南宮妍外出進行雪地健行，學會適應高海拔地區的氣候。

就在第五天，任雪糖於滑雪場遇到位認識的人。

「搵你好耐啦，任雪糖。」任雪糖猛然回頭。

只見，叫住自己的人身穿滑雪競速服裝，配戴墨鏡和偽紅牛頭盔。

吉川大輔。

「係你……」任雪糖愕然：「你唔係日本人嚟嫁咩？」

「日本人唔可以嚟中國旅行咩大佬。」吉川大輔上前。

「但你點解會搵到我？」

「哦，你唔俾我真係嚟滑雪嘅？雖然我真係特登嚟搵你。」

「你點搵我……」

「滑雪網有條中國佬tag咗你，我咪睇到原來你喺到滑雪囉。」

「但你搵我做咩？」

「仲問做咩？同你講咗個計劃咁耐！」吉川大輔反應很大，雙手比劃：「拍片出名啊，你唔記得咗我哋小時候嘅夢想喇咩？」

「呃……」

「一句講哂，想唔想要金錢同名利？」吉川大輔豎起食指，指著任雪糖鼻頭。

「想……」任雪糖抿住嘴：「但邊有咁易出名。」

「好易嫁啫，我已經諗到條橋幫你引起唔同人關注。」

「拍滑雪教學片？」任雪糖猜想。

「唔係。」

「裝備開箱片？」

「唔係。」

「學武士團，亂入人哋活動？」

「都唔係。」

「所以係？」

「挑戰其他知名滑雪好手嘅雪道。」

「你意思係……」

「係……」吉川大輔咧嘴一笑，點點頭：「滑雪界失傳咗好耐嘅潛規則，挑戰其他人嘅成名路線。」

每個滑雪好手多少都有一條引以為傲，自己開發出的路線，通常會在「Ski & Snowboard」網站公開，讓任何人來挑戰。

不過這玩法，可說是上個十年的事情。

現在新冒起的年輕滑雪者，沒有這個傳統了。

「唔……」任雪糖仍然拿不定注意。

「你唔係驚啊？」

「我諗佢係驚出樣。」南宮妍倏地搭話。

「吓，原來識嫁。」吉川大輔以為南宮妍只是剛好站在旁邊。

「佢同學。」南宮妍先說好，避免引起誤會。

「好彩……」吉川大輔鬆一口氣。

「上K2要好多贊助費，你可以諗諗佢。」南宮妍提醒任雪糖。

任雪糖呼口氣：「第一條片你想點拍？」

「我俾部GOPRO你戴落頭盔影第一身競速視覺，我就控制航拍無人機捉住你嚟影，而中國正好係第一條發源地！」吉川大輔合上雙手。

「中國？有咩好。」

「中國係個人人都想做直播主嘅國家嚟，所以如果條片有啲轟動嘅話，首先可以震驚中國嘅雪圈，如果佢哋討論得夠火就直頭可以出圈！即係上嗰啲論壇熱門搜索榜上面。」吉川大輔非常理想。

「唔易喎。」

「我做咗資料搜集，想你第一個挑戰嘅人係中國滑雪隊成員──黃群龍。佢係中國滑雪圈嘅第一人，你贏到佢點都上熱搜！」

「黃群龍……」任雪糖隱約記得對方也曾是冬奧金牌的得主，項目平行大迴轉。

一個寂寂無名的滑雪者，擊敗國家隊選手確實很有看頭和討論度，但有那麼容易嗎？

「對方係自小就開始接受國家重點系統性訓練嘅滑雪運動員，我唔係幾有信心可以打低佢。」任雪糖居然自認低威。

雖說他曾在秘魯，無意中擊敗現時單板滑雪界第一人Julien Simon，但不過是事先了解過地型，才佔得了優勢。

「你要唔要試下？」吉川大輔眼神充滿誠意。

「你特登咁遠過嚟都拒絕你，我都唔好意思。」任雪糖抿著嘴，點下頭：「試下。」

「好！！！」吉川大輔振奮地握緊拳頭。

「黃群龍有冇自己開發嘅路線？」任雪糖問。

吉川大輔馬上用手機搜索出圖片：「河北張家口到有條雪道，叫做「雪長城」，係條仿照中國著名建築萬里長城整出嚟嘅競速滑雪道，特點係非常多急彎，但係空間窄，失誤好容易撞向雪牆。」

「唔係天然開發嘅路線？」

「唔係，依條雪道係人工整出嚟，如果你打破黃群龍紀錄嘅話，肯定有唔少迴響。」

任雪糖抬頭計算著日子：「但我仲有幾日返香港，我仲想練雪地健行。」

「你出席率唔會爆嘅，留多幾日囉。」南宮妍單手插腰，給出意見：「再唔係，去張家口個滑雪場再練，反正嗰到唔係無雪，只係無高海拔環境。」

「聽日出發？」任雪糖問。

「你想呢？」

「聽日。」任雪糖點頭。

吉川大輔三顧草廬，終於得償所願能與任雪糖合作。

「耶！」吉川大輔握著拳頭舉上舉落。

「喂肥仔，你都未介紹你自己，你兩個咩關係？」南宮妍轉望吉川大輔。

「我係「Megalomania」滑雪隊嘅創辦人，日本滑雪裝備連鎖店股東兒子、哈佛大學畢業生、業餘滑雪者、專欄作家、直播主、自由工作者、女權主義者、日本喜劇大聯盟會員、未來門薩學會成員……」

「咩話哈佛？」南宮妍只對這個感到驚奇。

「你講笑定講真？」

吉川大輔從荷包掏出一張學生證：「你話呢？」

南宮妍湊近凝視：「嘩，堅喎。」

「……你讀咩科？」任雪糖突然覺得吉川大輔是個人才。

「Applied Mathematics，讀數。」

「咁你心算咪好叻？」南宮妍開玩笑的問。

「兩者係無必然關係嘅。」吉川大輔答。

「我哋聽日幾點集合去張家口？」任雪糖問

「等陣，要講啲好現實嘅問題，搭咩過去？」南宮妍瞇眼。

「搭火車一日左右就到。」吉川大輔說。

「吓？」任雪糖和南宮妍都吃了驚。

「飛機呢？」任雪糖接著問。

「半日啦我諗。」

「搭飛機，機票你出，如果唔係我寧願留喺到。」任雪糖提出唯一要求。

「好！我當係投資落你身上……」吉川大輔拿出手機按：「為展示我嘅決心，我即刻訂。」

翌日下午三時，三人乘搭飛機經歷轉機，再乘車前往萬龍滑雪場。

車上，吉川大輔不忘補充資料：「依個雪場係中國第一滑雪場，做過冬奧嘅比賽場地，國家隊、青年隊同其他頂尖滑雪隊，都嚟依到當訓練基地。另外區內仲有幾個唔同滑雪場，搭車三十分鐘內就到。」

「會唔會好多人輪住條雪長城玩？我見佢寬窄度最多只係容納到四個人。」任雪糖看著窗外城市景色。

「依啲高難度嘅雪道，應該唔會有幾多個人挑戰。」

張家口，崇禮區。

正如吉川大輔所言，雪長城確實沒什麼人碰，人數最多的始終是雪場中的綠道和藍道。

「全程十公里長……」任雪糖遠距離橫視整條賽段：「係長途型競速，講求極致嘅穩定性。」

「暫時黃群龍佢最佳紀錄係7：58。」吉川大輔翻查出。

「七分鐘……」任雪糖心中暗自計算：「平均時速80KM/H左右。」

「咁係慢定快？」南宮妍問了條很傻的問題。

「快到無得頂……」任雪糖目瞪口呆。

「練住雪地健行先，晏少少雪場無咩人再滑。」南宮妍說。

「都好。」

任雪糖把握機會，太陽下山前穿著冰爪步行。

下山後，則穿好滑雪裝備來到雪長城的起點，卻被人職人攔住了。

「先生，付款了嗎？」

原來雪長城滑十次收費一百元人民幣，難怪沒什麼人在雪道上。

「我來！」吉川大輔高喊，展示出手機付款二維碼。

職員同樣用手機收款二維碼，交易迅速完成。

任雪糖穿戴好雪板，站於起跑閘前遠眺整條雪長城，終點就像延伸到無限遠的地方。

「呼。」任雪糖開始滑行。

十公里長的雪長城，幾乎每隔一公里就有不同的元素考驗滑手。

第一次滑陌生的賽道，任雪糖會以休閒模式探查路線。

任雪糖對雪長城第一印象，就是有著大量急彎，可是給予轉彎的空間幅度很少，換言之速度不能過快。另外，雪長城有著不少斷壁，彷彿城牆被砲彈炸開，上面的滑手需要跳過，而且斷壁是接著而來。

要是速度過快會跳過，結果摔落雪長城。

速度慢會跳不過，結果同樣摔落雪長城。

「依條路對速度嘅掌控要求好高……」任雪糖喃喃自說。

反複滑了十遍，任雪糖最佳成績為9:26秒，跟黃群龍比簡直是天與地。

「依條雪道好高難度，FIS評價係幾星？」任雪糖不禁問吉川大輔。

「國際滑雪總會俾「雪長城」五星難度。」吉川大輔答。

「五星雪道……」任雪糖彎腰解除滑雪靴與固定器的綁定：「暫時由Damon Blackwell喺白朗山開發嘅世界最高難度滑雪路線「魔王道」都只係七粒星……」

「最高唔係白玥粼喺K2嘅「巔峰道」咩？」吉川大輔問。

「個條雪道路線太危險，無俾FIS認可。」任雪糖說。

「還要滑嗎？很晚了。」守在雪長城的職員舉起手錶。

「我們明天再來。」任雪糖自覺體力不足。

回到滑雪場更衣室內，任雪糖認真檢視自己破紀錄的可能。

「得唔夠五日時間要返香港，我可能超越唔到黃群龍。」任雪糖神情偏執的盯著地板。

「你大概要幾耐時間？」

「可能三四個月。」任雪糖說出大概日子。

「要咁耐！？」

「你唔好當我真係無所不能嘅男主角，對方係國際級滑雪運動員。」任雪糖提醒摘下滑雪靴。

吉川大輔嘆氣，很快又振作過來：「算喇，填飽個肚再講。」

接下來的日子裡，任雪糖幾乎放棄了雪地健行，全心全意投入攻略雪長城。

由朝到晚，任雪糖不斷鑽研著最佳路線，甚至無時無刻都會使用意象訓練。

意象訓練指的是，在腦海中演練實際進行過的訓練動作，這是任雪糖最拿手的訓練技巧。

這幾天的驚人努力下，任雪糖紀錄由本來的9:26秒，大幅拉近到8:12秒，相差黃群龍14秒。

只要任雪糖每每破解到障礙的難關，時間就能拉近一點。

直到最後一天，任雪糖的最佳時間已經達到8:04秒，與中國滑雪第一人黃群龍只差6秒距離。

其實作為一個未經國家培訓的滑手，任雪糖僅憑自己達成這時間，已是超出正常人極限，甚至萬龍滑雪場的一些省級教練，都開始留意到這號人物。

一個滑手在雪長城上快速地狂飆，是好難不注意到。

任雪糖這次衝向終點，多了位中年人前來迎接：「時間多少？」

「什麼時間……」任雪糖喘噓噓。

「衝線時間。」

任雪糖望一望計時器：「8：03秒。」

中年人心下暗驚，但臉上保持鎮定：「你……來自哪支省隊？」

「我香港，就自己一個來玩玩。」

「真的假的？你這成績能入選國家後備隊了……」

「請問你是？」

「哦，我是國家青年滑雪隊的教練，看你滑得挺快的，所以過來看看。」

「我有什麼能改善的地方嗎？」任雪糖順便征求青年隊教練的意見。

青年隊教練摸著下巴，略顯沉思後說：「說實話……實戰比賽可不會像剛才那麼順利。」

「……」任雪糖聽後，面露困惑。

青年隊教練繼續解釋：「你選擇的路線確實不錯，但是真正的比賽裡，別的選手也會搶道，有時候你想佔的位置被別人佔了，那時候你就得臨時換個策略，不然很容易發生碰撞。」

這番話讓任雪糖恍然大悟。

青年隊教練看著任雪糖，笑著打趣說：「哎，我這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別太放在心上。」

緊接的半日中，任雪糖依然滑過不停。

多天持續滑雪下，他雙腳已有些酸軟，免不了影響發揮。

可是他對滑雪有著無比的執著，像是得了強逼症一樣，想在有限的時間內，追趕到對方的紀錄。

最終……

不可能的事情成功了。

任雪糖竟在離開中國前，成功絕平了黃群龍的紀錄！

「7：58秒！」吉川大輔高興得咬著計時器，像運動員會咬住金牌那樣，不停地大呼小叫：「成功喇！我終於成功喇！」

「嗄……嗄啊……嗄……」相反，衝線的任雪糖累得直接跪倒地上，頭髮滲出的汗水滴落雪霜中。

不一會，吉川大輔拍攝下雪長城與計時器的數字上傳到社交平台，刻意讓人暇遐想。

任雪糖跪著好一會，想要站起再滑一次，可是雙腳不聽使，像被千斤沙包綁住。

「……到咗極限？」任雪糖摸向自己的大腿。

任雪糖數天時間苦練下，硬生生突破了黃群龍設下的界限。

「起唔起到身啊你？」吉川大輔走去扶起任雪糖。

任雪糖拉住吉川大輔身體起身：「頂唔住，我要抖抖。」

解除固定器，綁在雪板大半天的雙腳重獲自由。

任雪糖每走一步路，肌肉都會回贈陣陣酸麻，只好像個殘廢，一拐一拐的回到更衣室。

就算是坐著，酸麻感覺都沒有散去。

「咁樣你仲拍唔拍到片？」吉川大輔很是疑慮。

「聽日臨走前試下。」

「慰勞下你，今晚食潮汕火鍋！」

「潮汕？」任雪糖未曾聽說過。

「即係新鮮嘅手切牛肉。」

聽到是蛋白質，任雪糖就放心了。

時間來到第二日，吉川大輔帶備了航拍無人機，準備全程在上方跟蹤任雪糖，而任雪糖本人都戴上GOPRO攝影頭盔，準備拍下第一身視覺畫面。

任雪糖的肌肉記憶已大致記下雪長城的最佳路線，只需要身體重覆一次就行。

雖然雪長城多的是急彎和斷壁，但任雪糖速度未曾降低過50KM/H以下，持續地與危險為悟。

相比起前幾日，今天反而一副平常心。

是次衝線時間7：57秒，甚至比黃群龍快出一秒。

任雪糖看著計時器，淡淡地揚起微笑。

吉川大輔憑著自身接剪技巧，迅速把影片扔到上中國主要討論區上。

標題──「震驚！香港來的小伙子居然打破了中國滑雪一哥黃群龍的紀錄！」

任雪糖檢查好影片全程自己沒有露面，才准許吉川大輔上傳出去。

影片正式發佈後，任雪糖亦啟程回香港。

他沒有太在意影片的點擊量，接下來幾個月裡主要專心學業，假日偶爾跟南宮妍外出攀岩，時光飛快流逝到六月，即將步入暑假。

夏季，盛夏如火。

經南宮妍多月的指導下，任雪糖已儼如資深的攀岩高手，手臂線條變化最明顯，上肢肌肉量得到質的躍升。另外，核心肌群使用程度比滑雪要頻繁，使得腹肌厚實。

與出入冷氣健身房的強壯有異，重量訓練主要練出倒三角身形。

攀岩對身體屬功能性訓練，外表看上去會較為精瘦，不脫衣服都不知真材實料。

至於常常看似冷酷的外表，內裡仍帶著半分天然呆。

每年暑假，任雪糖都會出國滑雪避暑。

時值南半球的雪季，任雪糖較常去的國家是新西蘭，今年他的選擇一樣。

以往中學生涯，只要他成績夠好，家人就會帶他出國滑雪，順便當成全家旅行。

有時候不是前往滑雪勝地，任雪糖會全程臉如死灰、行屍走肉，整個月悶悶不樂，要靠公公和婆婆另外帶他前去。

雖然任雪糖絕對有能力，可以向家人張手要錢，但他心底裡依舊不屑這種做法。

原因依舊，要是讓事情變得那麼容易的話……

是攻略不了巔峰道。

正當任雪糖為旅費煩惱時候，吉川大輔冷不防傳來訊息。

吉川大輔：「Bro！記唔記得我哋幾個月前拍嗰條片啊？」

任雪糖：「Who are you？」

遠在日本，給父親無聊顧店的吉川大輔，望見這條訊息後差點當場昏倒。

數十秒後，任雪糖再覆：「記得了。」

吉川大輔：「我哋條片點擊率過破百萬喇！上載前一兩個月都係得幾千條友睇，但有日突然間大爆發，幾萬幾萬人咁睇，我追查咗源頭，原來有條友將條片扔咗去中國雪友圈上面討論。」

任雪糖：「有錢分？」他正好為旅費煩惱著。

吉川大輔：「錢暫時就無，但可以靠今次賺錢。」

任雪糖：「？」

吉川大輔：「有啲中國滑雪博主想搵你做訪問，車馬費唔會少，都有啲細牌子想搵你代言，當然係野雞品牌……出價最高嗰間叫「雷碧」嘅碳酸飲料公司，肯出廿萬人民幣酬勞。」

贊助商和代言廣告，可說是全職滑雪者的主要收入來源。

能找到跨國公司當充當自己的贊助商，相當於泊到戶好碼頭，以後再也不用為錢而消愁。同時，贊助商旗下的重點產品，某程度上亦反映著滑雪者的風格，與個人形象攸關。

對滑雪界而言，贊助商和代言廣告主要來自飲料、冬季衣飾和滑雪裝備領域。

其中，最為人熟知是奧地利紅牛Red Bull，該公司是極限運動類別的主要贊助商。

任雪糖一想到自己要拿著雷碧，站在攝影鏡頭前暢快喝下的樣子，不禁打個抖顫，多少錢也不會接。

運動員的個人形象，是很重要吃飯的工具。

任雪糖：「所有都唔接。」

吉川大輔：「咁型棍，有錢都唔賺。」

任雪糖更在意這點：「黃群龍有冇咩回應？」

吉川大輔：「我正想同你講，廣州融創有間室內滑雪場好出名，佢哋想搵你同黃群龍喺嗰到嚟一場比賽，間接推廣佢哋新擴展嘅競速滑雪道。」

任雪糖：「黃群龍有應承？」

吉川大輔：「甲方話答應咗喇，佢哋中國人有錢唔會唔賺嘅，而且依間叫「熱雪奇蹟」嘅室內滑雪場喺國內好出名，你要唔要接依個活動？」

任雪糖：「我唔出樣可以？」他想保留神秘感。

吉川大輔：「識玩喎……我諗應該可以，反正大家都唔識你，咁我幫你接咗佢。」

任雪糖：「活動費有幾多？」

吉川大輔：「十萬人仔，我扣除下少少恆常開支，我會過八萬蚊俾你。」

八萬元，能讓任雪糖在新西蘭滑上一段時間雪。3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YGQXQI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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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中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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