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目相接，彼此都察覺對方眼底掠過的驚異。情勢不明之下，宇文瀚旋即命人備妥車駕，兩人徑直馳向將軍府。
車輪轔轘中，姜清妍將這兩日發生的事件細細梳理，愈發覺得諸多環節透著蹊蹺。
北涼那一行人，雖名義上是來議和，然初次盛宴便言語猖狂，更以詭譎議題故意刁難，意在攫取上風，絲毫未見誠心歸降的跡象。
再說阿爾泰與雪莉雅，按理既是為了和親而來，豈會在賽馬場製造這等事端？
如此思忖，他們此行恐怕並非真心想議和，更不甘心俯首稱臣，依舊暗藏私心。至少能確定的是，他們針對湯家的意圖明顯，那雪莉雅甫一抵達便對秦昊天死纏爛打。
在這等情勢之下，若三皇子真與他們內外呼應，那豈非……
念及此處，姜清妍心頭一凜，唇線緊抿，眸中神色複雜難辨。
坐於她身畔的宇文瀚，似也察覺到她情緒的緊繃，方欲開口，卻聞車夫稟報將軍府已到。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下了馬車，直闖府門。
未及踏入花廳，爭吵聲已遠遠傳來。姜清妍加快步履走近，只見湯怡挺直背脊佇立，淚珠卻失控地潸然滑落。
她揚手指向府門方向，聲音帶著顫意：「秦將軍既然與雪莉雅公主兩情相悅，自是無需特意來向我作何解釋。門在那邊，兩位好走，恕不遠送。」
姜清妍的心頓時往下一沉。
雖然背對著雪莉雅，但從她那倨傲的語調中，不難想像她此刻得意之狀：「喲，姜夫人這話怎說呢？我可聽說了，秦昊天將軍自幼在湯家長大，您便如他親姊姊一般。我們若要成婚，怎能不親來將這樁喜事告訴您，請您屆時過府見證？這番誠心來報喜訊，夫人怎麼反倒要趕我們走呢？」
說罷，她掩嘴發出一串嬌笑，隨即伸手親暱地勾住身旁秦昊天的手臂：「上回是我不懂事，沒弄清狀況就醋勁大發跑來鬧場，但我都道歉啦！秦昊天將軍，您瞧，姜夫人好像還是不待見我呢。」
秦昊天的聲音疏離而冰涼：「無妨，走吧。」
眼見此景，湯怡鼻尖酸楚，忍著心口劇痛，緊閉雙唇，兀自立在那裏，竭力維持世家貴女的儀態。
雪莉雅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炫耀似地拽著秦昊天轉身欲離，一回頭，卻正撞見姜清妍，以及她身後那道身影——瀚王宇文瀚。雪莉雅眼中登時浮現驚愕與怨懟。這姜清妍為何如此命好？明明佈置妥當竟讓她僥倖脫逃，瀚王竟這般快便將她尋回！
姜清妍冷冷開口：「公主突至將軍府，所為何事？」
雪莉雅臉上綻開一朵絢爛的笑容，避而不答：「姜小姐，上回馬場可嚇壞我了！也怪我比賽時求勝心切過於認真，若當時跑慢些，稍加看顧你們，興許就不會出事。好在姜小姐洪福齊天。」
語罷，她轉向宇文瀚，話中別有深意：「聽聞你們京都人士，最為看重女子名節清白。無論姜小姐失蹤那夜經歷過什麼，還望瀚王寬宏大量，切莫深究才是。」這番話，分明是在刻意挑撥，暗示姜清妍失蹤期間恐遭玷污。
湯怡驟聞此言，顧不得傷心，立刻緊張地奔至姜清妍身邊，上下打量：「清妍？什麼失蹤？娘怎麼不知此事？」
「呀！原來姜夫人不知道呀！」雪莉雅故作驚訝，誇張地提高音量：「前日我們與姜小姐在馬場賽馬，豈料姜小姐半道竟被兇徒劫走了！其中發生了何事著實難說……還得多虧瀚王爺將人尋回，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哪……」
湯怡臉色瞬間慘白，正欲厲聲斥責，宇文瀚卻抬手示意她暫且稍安。
「本王倒有疑問，需公主解惑。」宇文瀚目光如刃，直視雪莉雅。
雪莉雅聳聳肩，狀若輕鬆：「王爺請說。」
「賽馬之時，公主一馬當先。本王曾詢問於妳，妳當時確言對後方之事毫無所悉，也未聽聞任何異響。對否？」
「是又如何？瀚王爺不是問過一次了？」雪莉雅語帶不耐。
「既然如此，事後本王封鎖現場，對外僅稱清妍與瑤光郡主的馬匹受驚衝散，所幸已然尋回。敢問公主，妳又是從何得知她們並非走散，而是遭賊人擄掠，且消失一夜之久？」宇文瀚徐聲問道，目光凜冽如刀鋒，蘊含無聲殺意。
「這……」雪莉雅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流露出不安，一時語塞。
「還請公主釋疑，否則本王有充分理由懷疑，公主即為幕後策劃之人。」宇文瀚步步緊逼。
「不！絕非是我！」雪莉雅慌忙辯解，眼珠骨碌碌一轉，才囁嚅著低聲道：「是……是哥哥告知我的。他囑我莫向外張揚。我也是掛懷姜小姐安危，才…才忍不住多問一句。」
「原來如此。」宇文瀚唇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無妨。左右已活捉了幾名賊人，想必不多時，便能揪出背後主使者。」
雪莉雅雙目圓睜，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她終究未再辯駁，拉著秦昊天便要走，臨行前不忘向姜清妍拋去一句挑釁：「姜小姐，秦將軍已應允娶我為妻，到時可要賞臉來喝杯喜酒。」言罷，又睨了湯怡一眼。
姜清妍不看雪莉雅，目光徑直投向秦昊天，語調平淡：「秦將軍，無話可說嗎？」
秦昊天卻一言不發，順從地隨雪莉雅揚長而去。
湯怡身形微晃，待二人走出大門，終於脫力般頹然跌坐於身後椅上。
「娘！這究竟是怎麼了？為何秦將軍會突然這般模樣？著實太反常了！」姜清妍心急追問，心頭疑竇叢生。
湯怡搖搖頭，先是急切詢問了馬場之事，確認姜清妍平安無事，方放下心，輕聲說道：「雪莉雅只稱，他們決定奏請陛下賜婚，故此特地來府告之我這消息。」
「這絕無可能！」姜清妍眉頭深鎖，萬分不解短短數日竟有如此劇變，「秦將軍方才那副模樣也著實怪異。女兒曾在古籍所載中見過，蠱物可操縱他人心神，難道蠱毒真能操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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