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旭確定自己很累，但他已經在木板床上躺了快一個半小時，到最後接近三點時終於認命張開眼睛，跨過幾個已經把姿勢睡成行動藝術的同學，悄咪咪離開寢室。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3FhBAv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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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已經到達累到睡不著的階段，上一次有這種經歷已經是半年前，通常他會選擇起來晃晃做點事，但這樣有相當高的機率隔天會在自己不曉得的地方起床（上次他為了熱牛奶在冰箱前入睡，是杜念文被嚇到的髒話驚醒了他）。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2E0ZllL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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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在山上，最近幾天又下雨不斷，儘管還在十月空氣仍然偏涼，所幸他聽從老媽的意見多帶了件薄外套。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poo8juro
他雙腳在微濕的地上拖行，連抬起都嫌費力。基本上杜君旭放任自己身體隨便往哪前行，凌晨三點的農莊只有幾盞高有五公尺的大隻路燈設立在車子可以駛進來的柏油路旁，他一路往下坡走去，在主舞台旁坐下。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5d14Da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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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了手機出來，訊號不是很好，臉書還是Youtube跑影片都會有個缺一角的灰色小圈圈在那邊旋轉著，君旭只好盤起腿瞪著天空，此場景在都市或社區可不是能輕易見到的，清楚均勻的星星散佈在天，突然他困頓的思緒沒有因為出來晃一晃更累，反而因為吹了涼風眼睛睜得更大了些。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dP7Q7t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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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旭放空的腦袋開始運轉，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以後絕對不會再接系上的工作了，他打算把宿營當作體驗充實大學生活的初嘗試，同時也會是最後一次。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pmJBdNmf
他想起宿營前一天張家儀在系辦的真心喊話，女副召提到所有人在這一階段的現正感受可能都是累到想死，但希望未來三天能認真投入互相幫忙，彼時將決定未來想起這段過往時是真的後悔或值得。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OMpY7P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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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誤打誤撞跑來宿營，但老實說不需要等到未來，杜君旭算算因為加入宿營而偶然認識到的許多人和結下的關係，原本以為一天到晚忙課業和打工的自己絕不會有時間參與系上活動，現在也足以讓他之後談起大學生活時有些資本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IpQrKH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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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似乎從這個暑假開始轉變，這四個月他著實體會了那些系上整天跑團或參與活動的人有多麼厲害，沒錯他就是在說李家銘，得知對方從大一到現在系上所有活動都沒漏掉杜君旭真的只能連連驚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eZSwxH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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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李家銘還只是這幾天比較多往來的人，再往前推算，劉曉玟和黃欣怡、許書明和張家儀，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偶然能交流對話的同學，這些本該都不屬於他的生活圈子，更是大一時從沒料過會有交際的人。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oUfLOF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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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當然包含余哲凡。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xurPCxCZ
說起來余哲凡真的是神奇的人，雖然他應該是自己和系上有所接軌時第一個接觸的人，但因為雨傘事件的印象實在太差，再加上之後對方若有若無的排斥，他從沒深入瞭解過余哲凡。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SuY6iX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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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對人家的印象就是很會交際很會經營，看起來是系上重點人物，人也的確不錯。雖然這些特點到現在並沒有明顯改變，但相較大一那些薄弱片面的認識，也多虧了劉曉玟的提醒，他逐漸看見余哲凡深層的那一面。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A65SU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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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許是他的真實，杜君旭想。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RaEVRckz
他知道余哲凡在面對自己時沒多少經營，不然憑他本事肯定能將真正情緒藏多深就藏多深，也因為如此他並不是真正害怕余哲凡，相反他很感謝對方能和自己說真話，只是交際上他會盡量迴避，那真的不是他的舒適圈。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orCPP48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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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應該說是前天了，李家銘的提問讓他一度想置之不理的部分被重新撈起。有關於深交的朋友他實在沒什麼頭緒，自己的性格似乎註定成為所有人生活的配角，他也從來沒有主動或竭力去追求過什麼人，除了嘴上說關係不該強求，但其實更多的是懼怕期待或努力落空。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2O4CDRX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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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設想過可以和誰有深交的關係，同時也認為自己沒機會擁有。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nouel9Xd
但不代表他真就是個啥都沒要求的人了──杜君旭打開手機記事本，一路滑到最底端，一篇2012年的記事讓他笑出聲來，當時國中輔導老師讓他們把能夠吸引自己的特質列點出來，有助於瞭解個人思考方式與人際交友做出回應。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1AduA7R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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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高中時他將那疊長灰的資料和文件夾整理出來，看見這張學習單時順手把它們輸入進記事本裡。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EVxtsfFj
現在想起，高中時的自己會特別輸入或許是對新進入的環境還抱有期待，他聽說很多人在高中時交到了一輩子的好朋友，因為那時男孩子們大多都更加成熟，或許有人可以理解他。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RwDKvu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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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陣子，杜君旭就盯著黑夜中最亮的螢幕，縮著腿又不停換姿勢。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47MIEd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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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之夜。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0NNMYx6v
余哲凡坐在餐廳圓桌旁，四周是一堆許書明從販賣機買回來的鋁罐咖啡，宿營第二晚明顯通宵的人減少，甚至到凌晨兩點時那些原本聚在一起已經不曉得在胡亂聊什麼的人也打退堂鼓，通通回到宿舍就寢。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DokCvK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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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待在餐廳反而讓他放鬆，至少不需要聽那些時高時低毫不規律和邏輯的笑聲（雖然他有時也會這樣），他得以專心在剪影片上。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YZ4nny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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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半時影片終於輸出，原本預計的通宵似乎是他想得太不理想，然而剩下的時間也不足以讓他能夠睡飽，明天要準時集合的最好方法好像還是通宵，想到這余哲凡把最後一口咖啡灌光，決定到外頭走走吹冷空氣再回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434L9A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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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他一路從餐廳晃下來，看見舞台上躺著此刻不該出現的人影時，余哲凡一聲靠脫口而出。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hhbXMxOQ
起初他還以為自己看走眼，大約瞪了十秒後，那東西微弱的起伏讓哲凡意識到那是個人，還是個晚上不知道為什麼跑來這裡睡覺的怪人。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cJGj36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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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靠近確認時，一切不合理又好像合理了，總而言之所有事發生在杜君旭身上訝異程度都會降低，但這不代表他就正常了，相反這傢伙倒是一直在刷新余哲凡對普通人的想像。快凌晨四點一個人跑來主舞台這邊本身就是件怪事了，但睡在這裡到底是他媽的怎樣？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VvROeZ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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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到身旁動靜的杜君旭瞬間睜眼，他處在淺眠階段，注意到四周多出的人影時反應慢半拍的隔了五秒才嚇起身，還忍不住小聲罵了靠：「抱、抱歉。」瞧見余哲凡用詫異的目光盯著自己，才發現剛剛嚇到的不只他一個人，「你怎麼會在這？」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kcKt0U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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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先回什麼？聰明的余哲凡就算在極度疲憊下還是飛快詢問自己，「我在剪影片，話說應該是我問你怎麼會在這吧？」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SK4Gkkq5
「我睡不著，所以出來晃晃。」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e42GFafy
「然後在舞台這裡繼續睡？」傻爆眼，余哲凡在心中不斷鼓掌稱讚，他總是太小看杜君旭，對方還掙扎著要辯解：「我沒這個打算，但剛剛在想事情就真的差點睡著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56WYMZ4g
「我靠⋯⋯你真的很扯。」余哲凡已經忍不住捏緊眉心，原本熬夜產生的疲倦一哄而散，全都轉換成無法理解消化的頭疼。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5FVsSug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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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我不想管。」這是余哲凡總結下來的回應，儘管這之前他還是有稍微想過對方的安全考量，但如果杜君旭真發生什麼事他們所待的營地也不安全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G66CkmlV
「你剛說你在剪片是明天需要用的嗎？」杜君旭肯定是哪根筋不對才會跟上來，而他還真的隨便應了聲嗯，「抱歉，我不曉得原來最後一天會需要剪影片，辛苦你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VWrcaK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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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睡眠不足的加成，再加上四下無人，余哲凡的口氣刁鑽起來：「我沒和你說過你一直道歉真的很煩？到底有什麼好道歉的？再說你這麼說實際上也不會有多少改變，我還是得剪影片，還是得熬夜，難道我還要花時間接受你的道歉？」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M1kj7t2z
他說得很快，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甚至走沒超過十五公尺，同時余哲凡也後悔了，他應該在對方離開前才說，現在他們要忍受一段沉重麻煩的尷尬。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qxlyhi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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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旭的確沉默了一會，再次出聲時，語氣多了些惱怒：「我從之前就很好奇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輕鬆說出這些話。」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QtEjnRuI
哲凡扭頭瞄了眼，除了有些意外對方會這麼回之外，更多是想著這下可終於原形畢露，「那你怎麼不想想自己的舉動到底有多怪？」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dW4W9J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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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回到僅開著一排燈的餐廳內，余哲凡想將話題終止於此，杜君旭卻順著他用腳拉開椅子時同樣在旁坐了下來，倏地他吸了好大口氣，要出聲時杜君旭伸手打住：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DBDHwICJ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也知道我們之間有些問題。」聽得出杜君旭的口吻還是有些不爽，他就好奇接下來對方會怎麼接話。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7H3yYjf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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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但有次我們從學校圖書館出來，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但我有認真想過你說的話，也意識到你的確有點出我的問題，所以我想說謝謝你。」講完的當下杜君旭才想起葉瑋倫曾經提過余哲凡肯定覺得自己無意間幫助了他，但他還是道謝了這點會讓他很生氣。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kAuEby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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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該死好像重蹈覆轍時，余哲凡回應了：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gAGmtNXY
「但你話聽起來不是這樣。」言下之意就是他謝謝的心不甘情不願，杜君旭難得皺眉扶額罵了聲靠，「對我知道我的語氣不是很好，因為被這麼直接了當的說我還是有點生氣，但我的理性告訴我你說的是對的，所以我還是得謝謝你。」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3M5V44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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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鮮少如此清楚的表明心情，以往總是作為壓抑情緒的一方讓杜君旭有些不適，他已經預計接下來哪些畫面可能會上演，不高興的情緒也被不安全感鋪蓋過去。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iGfUp4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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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過去了有十分鐘或十五分鐘，總之杜君旭回過神才發現余哲凡在弄他的影片，鍵盤和滑鼠的喀啦聲在餐廳內清脆響出，他甚至不曉得對方什麼時候轉移注意力了，而他就傻傻坐在這裡動也沒動，像個白癡，直到余哲凡把隨身碟抽出並闔上電腦，四點二十七分，杜君旭張著嘴眨眨眼睛，樣子蠢到余哲凡一時忘記剛剛整頓許久要道出的話。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wyYG8b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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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有了電腦螢幕讓他假裝分心，余哲凡只能手撐著下巴，「這是真的你？」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o7Z4SMdO
杜君旭眨眼的頻率越來越高，好像藉此可以重整大腦資訊，但顯然效果不佳，疑惑的嘴還是張得老大：「我一直都是很認真的在說啊，但很少人會真的這麼看待，我還很好奇為什麼好像你說就有用？我真的有在好好思考你說的話，又同時覺得這樣很蠢，因為沒人會理我說什麼，那為什麼我要──」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Okuex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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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杜君旭的下半句話被他鎖在喉裡。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GUedVc6A
坐在對面的人沒有吭聲，指頭敲著桌面，注視著。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N3xzE2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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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樣？」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UpySzith
意識到自己說太多話，他吞了沫口水匆忙起身，抱歉再見去睡了七個字三段不同意思杜君旭是連在一起說的。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RPUZGQY2
頭也沒回落荒而逃。2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JhqmP7J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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