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語】白琊x女少 - 正文 Part 1

今日倒是難得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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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簷下形成一座雨簾，桌前的女子一手托腮，一手執筆，那筆尖不停地點著桌面，兩眼望向窗外，抿唇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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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人手持托盤，道：「少主今日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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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樑上跳下一人，落地無聲，那人低聲道：「好些了，但還是一樣，夜裡容易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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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這幾日麻煩松鼠你再多照看，晚點我請餃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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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裡邊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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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他敲了門，裡頭便會傳來一聲朝氣十足的「請進！」或是「鵠羹！我看看你又帶什麼好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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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卻是食慾不振，幾個廚藝好手如滷肉飯、川味、蟹釀橙，甚至是小少爺捲起袖子洗手作羹湯，都無法喚起少主食慾，他著實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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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繼續敲了門，喚聲：「少主——」接著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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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青衣、眉頭深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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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是時候用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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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鵠羹啊⋯⋯。」驟然從回憶中清醒，她為表歉意地笑了笑，為了方才的失態而略有些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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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擺在桌上的餐點，全是自己愛吃的，宋嫂魚羹、南海金蓮、蝴蝶過河、宮廷黃糕⋯⋯這些手路菜，大概是那些食魂們特地為了自己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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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實在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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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你要日日這樣孱弱下去，我們都會難受的，還有⋯⋯白琊大人肯定第一個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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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的他的名，手中的筆一下子掉在桌上，接著滾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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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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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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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好強的她，實在不願意讓鵠羹看見，她落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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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琊蜀叔～」那年，在父親的懷抱裡，喊著他的名字時，她就知道，她的目光會一直追隨著這個人，不論他在何處，她的心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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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與他牽著手逛市集，年幼的她接過糖葫蘆，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甜食，外面裹著蜜，甜滋滋地，往後看見都想買來嚐嚐，哪知滋味卻不如當初。好多年後，她才明白，那支糖葫蘆之所以回味無窮、滋味甜美，正因為那是他買來、親手交予她的，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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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一些，盼著好久的他終於來了空桑，待沒幾日便要離去。臨行前他贈與她三枚掛穗，一枚掛穗便是一個願望，只要她提，他一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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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琊哥哥你是不是看過神鵰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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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楊過贈與郭襄三枚金針，今有白琊贈與我三枚掛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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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效仿郭襄呢，有事沒事就用金針，她不但沒跟楊過哥哥在一起，最後還出家成了尼姑，我才不要像她那樣！什麼一枚金針就讓楊過哥哥聽她的話，這種破事我沒興趣。吶，掛穗還你，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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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郭襄，白琊哥哥也不是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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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襲白衣氣宇軒昂、身姿卓絕，文采武功樣樣精通，常人道他才高八斗、劍藝雙絕，一柄青蓮劍舞出赫赫名聲，無論朝堂軍旅，皆流傳著他的不凡事蹟。他酷愛美酒、好吟詩，即便喝多了也依舊瀟灑倜儻、玉樹臨風，總會用那帶著酒氣又低啞的口吻問她：一同觀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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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白琊哥哥，可比楊過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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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小娃兒還看過神雕俠侶？真是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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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小娃兒了！」她努力甩掉髮頂上那隻大掌，氣嘟嘟的，努力掂起腳尖證明自己已經長大，身量卻只到他的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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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倆的秘密，妳不要嗎？」語畢，他輕輕撩起腰間的那枚掛穗，與她手上的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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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沈默不語，卻收起掌心，把那三枚掛穗牢牢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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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掛穗成了她的貼身之物，想他時，此物便是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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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也有一人身著同款掛穗，只是不知，那人是否也同樣想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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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開松鼠鱖魚，躲過鵠羹與郭管家，她站在萬象陣前，鎖定了白琊所在的時空，那日的場景，她聽邵老闆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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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758年，唐朝天寶十七年。」她踏步走入萬象陣的光芒中。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pQUr4G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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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同時，腦中閃過邵老闆的話，彷彿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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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酒客據說曾經任職於地府，經手過生死簿的⋯⋯當年李白重病，年老漂泊，未曾好好調養⋯⋯過些時候便一病不起，沒多久便撒手人寰，恰逢安史之亂⋯⋯後事竟然草草了事⋯⋯聽說他的墳就葬在安徽的一處山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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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客的一席話，不知怎地傳進了白琊的耳裡，當下震驚不語，隨後提劍離去，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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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白琊離去已然五天，她的心情就這樣低落了五天。她是了解他的，詩仙李白在白琊心中是什麼樣的存在，卻聞此人如此下場，他怎可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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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聞李白為天上謫仙，水中撈月、逐月而去，口耳相傳的美麗傳說實際卻是如此不堪，教人如何接受？一代才子，留下無數經典，堪稱唐代聲名最為響亮之人，離世竟連一個端莊的葬禮也無，後事隨便，也不難理解白琊失常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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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大雨傾盆，飛禽走獸紛紛走避，孤身縱馬走入山林，她不是不怕，但她明白，此刻有人需要她，她得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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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好些時候，天色已暗，終是來到那日酒客所說的地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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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一座墳包，上頭黃土覆蓋，四周堆滿砍下的雜草、竹子，看起來墳頭是近日整理過的，走近時，果真看見一人，坐在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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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倚著大石、垂著頭，身邊四五個酒壺或立或倒，青蓮劍歪歪斜斜丟在一旁，他身姿頹廢，任憑雨水打濕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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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場景不禁令她鼻頭一酸，她趕緊跳下馬，摘了兜帽，撐起傘，快步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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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將停，在月色朦朧中，細雨紛飛，她曾設想過無數相見的場景，唯獨沒有想過竟是如此令人難受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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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將油傘撐在上方，免去了雨淋之苦，她蹲下身靠近他，拉起他的手，輕聲道：「我們回家，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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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觸及他的手，冰涼至極，靠近時才發現，濕髮貼在頰邊、雨水順著流下、臉色蒼白、下巴冒出了鬍渣⋯⋯她險些哭出來，她從未見過如此頹廢的他，即使喝醉也保持良好儀態，何況他是她見過，最嗜酒、酒品也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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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自個兒情緒，她施點力想把他拉起來，然而坐在地上的這個人卻半點不配合，不僅沒有回應方才的話，也沒有起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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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自終，他甚至從未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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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雨有逐漸變大的趨勢，她有些急了，她靠近他耳邊，道：「墳已整理，待明日天氣放晴之時，我們再來慎重祭拜，今日先回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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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一邊仔細瞧著他微顫的雙睫，她知道他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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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沒有反應，躊躇了一會兒，她從懷裡掏出一物，放在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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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說此物代表一個願望或要求，我若提了你便能做到，此刻，我只望你與我回去，清理一身髒污，只這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你不會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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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察覺那冰涼的掌動了，掛穗被他牢牢收進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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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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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卻聽一聲暗啞響起：「我替他刻了碑⋯⋯。」他睜開雙眼，睫毛上的微小雨珠紛紛滴落，她看向那雙佈滿血絲的眼，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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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把墓清掃了一遍⋯⋯本是雜草叢生⋯⋯那塊大石是我從一旁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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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前一塊大石，上頭的字體遒勁狂放，看那刻痕還很新，應是持劍灌輸內力方能在石上留下如此深刻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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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坐這兒，與他一同在月下飲酒、舞劍⋯⋯還說了那幾年⋯⋯追隨他的腳步，軍旅、朝堂、翰林院⋯⋯最遠到了碎葉城，他的出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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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叨叨絮絮地說著這幾日的時光，月夜中難掩眼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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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便是希望在人生的最後，他不是孤獨一人⋯⋯可後來還是意識到⋯⋯他早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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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聽了這番話眼眶泛紅，她險些握不住傘，卻聽白琊繼續低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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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生，追逐著他的步伐，他就像一道光⋯⋯哪知這光，我尚未觸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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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抬頭看著天上，月亮不見了，不知道光在哪兒⋯⋯我盼著那道光的出現，哪知⋯⋯妳便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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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亦醒亦醉，朦朧的夜中，他盼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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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白琊進了客棧，此刻的他還有些醉意，不過好在還很聽話，做什麼都配合，倒是省去麻煩，不過站在客房內，她還是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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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到底是脫，還是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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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房內諾大的木澡盆，她愁苦了一會兒，依照這傢伙現在的狀態，她是不放心他一個人沐浴，深怕他一個沒注意整個人滑進去澡盆裡把自己嗆死，可她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服侍一個大男人洗澡？她好像還沒那個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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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琊坐在一旁，眼神迷離，一邊把玩著桌上茶杯，一邊看著店小二往澡盆裡倒入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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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熱水已經備好，小的就不打擾了！」那年輕小夥手腳麻利，沒花多少時間便把整個木澡盆注滿了水，出去時還不忘帶上門，但她可沒有遺漏那探究的眼神！還有，什麼不打擾，講得好像我們要幹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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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有些發紅，她深吸一口氣，鎮定了會兒，轉過身走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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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沐浴了。」她牽起他，把他帶到木盆邊，抬手鬆開他的腰帶，接著卸下濕透的外衣、裡衣⋯⋯一層層褪去，僅著下褲。

白皙的胸膛就在眼前，過程中不慎觸及，被大雨洗禮過的身子，體溫極低，那冰涼觸感，不禁使她一陣心酸，所幸長年鍛鍊體質優良，觀察下來似乎未受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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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你把衣服放在那兒，晚點我來收。」轉身大略收拾下，她得盡快離開，免得她那雙眼不知該往哪兒擺，光想著那沐浴場景，她都有些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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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之際，突被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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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從後方環住她，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背，透過衣裳甚至能感覺到他肌膚的低溫，他的唇就在她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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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妳見笑了。」他開口說話便能嗅到一絲酒氣，醉後嗓音低沉，在耳邊如同致命的引力，然而說出的話，卻是令她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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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倜儻無邊、狂放不羈的他，竟會失態至此，甚至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她一點也不介意，無論是失態，還是失意，她都會在他身邊。況且，他不也遵守諾言了嗎，想到那枚被他收下的掛穗，她心裡還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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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琊抱在懷裡，看不見他的面容，少女努力搖搖頭，被上身赤裸的他抱著，腿都要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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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懷中人的小腦袋搖得像浪鼓似的，他呵呵一笑，接著放開雙臂，哪知她一獲自由，立刻三步併作兩步，直直奔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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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面等你！」轉眼間跑得不見人影，速度之快真是前所未見，更厲害的是，那門竟可以順勢牢牢關上還不會發出巨大聲響，看著眼前這一幕，白琊倒是有些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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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空檔離開一會兒，回來後只見他身著白衣，坐在窗沿，笑著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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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幕，又回到了她記憶裡的樣子，乾淨、清新、溫暖，像春天和煦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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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去取了些修面的工具⋯⋯我回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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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過一會兒。」他看著少女擺弄剃鬍刀之類的物件，接著道：「出來沒看見你，我便坐在這窗沿上，一眼便能看見對街與客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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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剛才，是看見了她一路狂奔過來嗎？少女的儀態與矜持都沒有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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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害臊，趕緊低頭將物件一一擺好，忙道：「那你自己弄，我先去忙了，還有記得擦乾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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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落一個轉身，抬腳欲走，卻被他一掌撈起來，抱進懷裡，放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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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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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琊無視她一臉驚恐，往她手上塞了一塊布，笑著道：「嗯，還有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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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被那雙大掌牢牢箝制，坐在他腿上還是成年以來第一次，心中慌亂卻無奈，只能動手替他擦乾一頭濕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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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柔細心，一點一點地用布擦著，沒一會兒黑髮便乾燥柔軟，哪知此時，腰際被碰了一把，只聽他道：「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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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的時候，沒好好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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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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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視線專注在髮上，說來心虛且不敢看他，只見他瞧了她一會兒，接著道：「忘了問，你是怎麼躲過松鼠他們，自個兒來到那深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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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躊躇了一會兒，她有些侷促道：「我、我說，我想吃飯⋯⋯就趁他們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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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腰上大掌一用力，將她牢牢抱緊，只聽他悶聲道：「所以我不在的期間，沒好好吃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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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低頭，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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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日因為擔心，食慾不佳，一開始還象徵性的扒了幾口飯，再後來，完全沒有食慾，一粒米也未曾食用，心神不寧的情況，甚至讓她夜不成眠，總被噩夢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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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我，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也要好好吃飯。」長指抬起少女光潔的下巴，兩人視線終於交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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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純粹而真摯，她在黑色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然而她卻無法一口承應，想想過去幾天，她的擔心受怕，以及刻骨思念後看見那個泡在酒精與冰冷雨水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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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得不到回應，白琊稍用了點力，捏著她的下巴，道：「莫不是要我用掛穗與妳換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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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懷中人那略帶賭氣與譴責的表情，真是可愛的緊，他不自覺地嘴角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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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嘗不可。」他自懷中掏出一枚掛穗，放在掌中，伸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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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掛穗有些髒污，上頭佈滿水痕，沾染了零星的泥，尾端的穗被好好地梳理過，它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掌心，彷彿說著那日的慘澹與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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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枚承載了許多故事的掛穗，少女眼匡一紅，速速將它推回去，抵在他的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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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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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在何方，我必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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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掛穗，是你交予我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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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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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琊獨自站在水盆前，手持小刀，修著近日瘋長的鬍子。真是太頹廢，幾乎不曾如此，哪知此番憔悴模樣，全被她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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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時候總要他抱、非得賴著他逛市集、喊著他白琊叔叔的小小娃⋯⋯長大些便喜歡坐在他腿上、總要他說些江湖故事的小姑娘⋯⋯再然後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他也從白琊叔叔變白琊哥哥了，一開始他總覺得有些彆扭，然而聽那嬌甜的嗓音，他也逐漸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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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桑的日子不算多，亦非朝夕相處，他不是沒看懂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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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他那放蕩不羈的個性，外加故人之子這層身份，他刻意保持了距離，哪知，不管是大漠塞北還是三川大海，心裡總有個纖纖身影揮之不去，更甚，總會在他醉意上頭時，翩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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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相當意外，獨自一人在深山委靡著，竟能盼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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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已然飄遠，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直到修至側面，那兒的鬍渣像狗啃似的，一看就不是熟練之人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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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盆中的自個兒的樣貌，白琊無法克制的笑出聲來，回想起那場景，他真是笑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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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他輕輕晃了晃修面用的小刀，哪知她竟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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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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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小刀直接擺在她手上，看白琊這放鬆隨意的表情，竟不怕毀容？她可是個手撕易牙的兇殘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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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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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吧，嗯？」此情此景，他居然可以笑得如此良善，他是不是喝傻了！看著那刀貼在他的頰邊，少女本人是緊張的要命，當事人卻一臉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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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她提刀輕輕往下滑了滑，估計是力道不均，刮過的地方長短不一，毫無美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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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彷彿黑了一瞬，她果斷放下小刀，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碰什麼刮鬍刀了，況且這種古人的玩意兒誰會用啊！她可是現代人！現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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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人都用智慧型刮鬍刀了，三面立體刀片還自帶涼感效果！這什麼破刀子，氣氣氣氣氣！她帥氣的白琊哥哥不能毀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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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小獅子安撫下來了，哪知修個面也能讓她惱怒成這樣，險些在他面前把刀子折了，那畫面讓他一時不察笑出聲，惹得少女一陣羞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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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掙扎了會兒，急於下地，卻被他一掌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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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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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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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妳小時候總說喜歡坐這兒，長大了就不喜歡了？」童言童語、奶聲奶氣地說，白琊哥哥的大腿是她專屬位子，誰都不許搶，她就愛坐他的腿上，聽他說著大江南北，道出一則則江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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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掌一托，少女整個人又被牢牢地放到腿上，似乎比先前，離他更近了，幾乎是貼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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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精緻的面容早就羞紅了臉，他似乎存了捉弄她的心思，薄唇尋到她的，輕聲道：「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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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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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距離極近，只要一人輕輕一碰，便能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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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的細微聲響聽得分明，氣息彷彿沾染上酒香，令人迷醉，她輕輕地貼上去，像初春的風兒輕觸大地似的，輕柔而謹慎⋯⋯揪著他外衣的纖纖玉指，顯現了此時，她的嬌羞與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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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竟放晴，彷彿聽見昨日她的哀求，十里春光明媚，心中甚是暢快，尤其一早進入山林慎重祭拜後，這幾日的重擔終於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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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在瀑布引體向上報菜名的覺悟，聯繫上空桑，郭管家倒是意外地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託白琊好好照顧她，順道遊歷一番，空桑有他在，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問題，讓她放心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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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空桑惡鬼如此和藹，她幾乎要懷疑是不是出現小說中著名的換魂了，裡面其實是鵠羹吧！不過郭管家也順道捎來鵠羹的訊息，不外乎是提醒她，記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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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郭管家還是鵠羹，甚至是空桑的其他人，無一不關心著她的安危，她著實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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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郭管家離去前的眼神她沒有看錯的話，她應該會更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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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參雜了八卦、趣味，她幾乎無法想像，等待著她的空桑會是怎樣淒慘的地獄，她可以想到十幾種郭管家式的體能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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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神。」臉頰突然被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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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剛剛惡鬼的表情太可怕了⋯⋯現在還覺得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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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管家的體能訓練是一絕，對妳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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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練。」每個上學中的孩子都會有過的念頭，就是不想上學。此刻的她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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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嘆一聲，無語問蒼天，看著天上藍藍的雲，她好想直接躺平不起，想到此處，也不管是否在馬上，便直接往後仰去，就這樣倒進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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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她竟忘了，他倆是在一匹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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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頭看他，他則低頭瞧她，頭抵著他的胸膛，一時間竟忘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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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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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瞬，臉頰便已飛紅，她迅速回正，坐姿端正找不出毛病，如同課堂上專注聽課正襟危坐的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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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在身後響起，只感覺腰上的掌微微發力，坐正後形成的空隙，又被他消彌無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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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指尖輕輕觸摸她的頰，小腦袋微微一偏，於是他能輕而易舉地，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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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噠噠地踏著步，歡快地走在無人的道路上，沐浴在昏黃落日下的兩人，影子合而為一，在光線照射下，被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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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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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Part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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