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痕跡探查所 - 17 輪椅上的女人

「咦？怎麼地板是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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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緩慢睜開了淺琥珀色雙眼，睡眼惺忪地揉著頭，似乎還在消化這一切。

視線往下一看，發現自己不但躺在世言家的床上，身上還蓋著他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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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我是怎麼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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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昨晚將他抱上床後，自己就隨地坐在床鋪旁的地上睡著了才對，難道是看我睡得不安穩才把我抱上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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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一個人把我抱上床？甚至他還在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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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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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趕緊下床急著找他，走出臥室卻哪都沒見著房子主人的身影，不久後，發現餐桌上似乎還擺著一份食物，餐盤底下墊了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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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上前拿起了那張紙條，上頭是段世言的字跡，紙上寫著：「我先去探查所了，你吃完早餐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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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呆滯地看著餐盤上的食物。煎得恰到好處的培根、一顆完整的荷包蛋、烤得柔軟酥脆的白吐司——雖然只是一道簡單到不行的料理，但卻令他感動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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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這是讓病患替我做好早餐，還把我搬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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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終於認清現實的白瑞安不禁扶額，深嘆了口氣，自己這樣豈不是太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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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白不吃！」世言親手做的料理！怎麼可能因為被現實打擊就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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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到幾秒，男人立刻坦率承認了自己的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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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愉快地往餐椅坐下，拿起了餐具開始吃著面前的早餐，一入口的瞬間便不禁瞪大了雙眼，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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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唔、沒想到世言還這麼會做菜⋯⋯」他一臉幸福地咬著嘴裡的食物，只差沒有高興到在椅子上跳起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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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肯定要全部吃光光才行！

對了，下次還要纏他做給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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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怎麼這麼早就出門了？希望燒退了才是，畢竟昨晚⋯⋯折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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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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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出門的段世言在前往「靈魂痕跡探查所」的路上，看見一頭灰髮的成年女子坐在輪椅上，似乎正躊躇著要不要往前，這畫面馬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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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跟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才發現前方只有一條往下的長樓梯，別無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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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卡住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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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逕自朝她走向，且不失禮貌地朝女人問：「您好，需要幫忙嗎？」

然而，女人回應的語氣卻異常冰冷，一臉相當不耐煩地說：「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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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總感覺女人身上有股危險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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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抹毫無靈魂光彩的眼眸、憔悴不已的瘦弱身形，看著就像是久病未癒的病人，但比起這些——更像是對生命失去一切希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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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身上的靈魂色彩並沒有像將死之人那般的色淡衰弱，甚至還挺色彩鮮明。

於是段世言又朝她開口問：「妳的輪椅壞了嗎？需要我——」不料，她立刻就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沒有。」她冷淡地說。

「我可以帶妳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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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對男人這句話產生了反應，女人原本擺放在輪椅扶手上的雙手稍稍收拳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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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的地方？」

「嗯，任何想去的地方。」段世言耐心地回覆著她。

「曾經有過，但是⋯⋯已經去不了了⋯⋯」女人低下頭，嗓音越發微弱，「就憑我現在這樣的身體，怎麼可能到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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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今天有時間的話，方便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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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女人才第一次抬頭看向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這奇怪的陌生人到底長成什麼模樣，卻在見到男人的容顏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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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得真漂亮，像你這樣的人肯定不會了解我的感受……」女人語氣羨慕地說，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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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我有著一顆猶如未爆彈的爛心臟，妳的想法會有所改變嗎？」段世言說著，右手緩緩撫上了左胸前，眼神認真地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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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沒有料到男人會對她這麼說，女人顯得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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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第一次有人這樣對我說。」既不憐憫，也不會隨意可憐我。

「同情是世上最廉價的情感。」他淡淡地說。

「是啊。」女人邊說，頭又低了下去，神情複雜的模樣似乎很是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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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將是人生的最後一日，在死之前與面前這位俊美卻古怪的男人相處一陣子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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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今日結束後這一切將會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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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帶我去你說的地方。」女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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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並沒有對她忽然的轉變感到驚訝，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麼太多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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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女人覺得奇怪，他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我答應他吧？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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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眼前清冷的黑髮男子一點都沒有危險的氣息，這令她反而有點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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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是殺人犯的話就太好了，能代替自己動手也是不錯的選擇，能死在漂亮的人手上也算是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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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與她所想的完全不同，男人只是推她來到了一家店前，招牌上寫著：「靈魂痕跡探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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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早就略有所聞，但對人生早就失去任何希望的她來說，並不需要這裡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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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她說，語氣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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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卻從店內探出了一抹人影，那是位金髮少年，女人看著他一頭漂亮的金髮，馬上就被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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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她總是會被漂亮的東西所吸引，當初看到台上舞者的舞姿實在是太漂亮了，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忍不住對漂亮的東西感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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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地掂起腳尖、輕盈地跳躍旋轉、當纖長的雙手向上延伸時，筆直的指尖停頓於空氣中的霎那，一切都是那麼地優雅、那麼地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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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越漂亮的東西，越接近它就越危險。猶如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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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先生早啊！一切都還好嗎？咦！是新委託人嗎？」韓祈朝門外的段世言微笑著揮了揮手，才剛關心完他，視線馬上又往女人那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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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容貌，韓祈卻覺得格外熟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分明在哪裡見過這張臉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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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進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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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祈看著段世言朝那位陌生女子說，語氣還頗為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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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先生，她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認識。」他想了下又說，「方才在路上找到的，我們的新委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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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男人這樣說，少年的臉上充滿了喜悅，還不忘對他比了個讚。

女人的臉上卻閃過明顯的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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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怎麼突然就成了你們的委託人？沒想到這裡是如此斂財的地方！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演出了，身上更是一點積蓄都沒有！如果是為了錢才把我帶來這裡，那你大可不必，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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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口氣說完想說的話後便想離開，無視了金髮少年試圖想要解釋的慌張模樣，而那位帶她過來的黑髮男人卻保持一貫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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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片尷尬的寂靜中，她卻突然被身後的叫喊聲給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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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妳、妳！妳！不就是之前得到全十區芭蕾舞冠軍的卡莉絲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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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女人也被那張精緻的面孔給愣住，這間靈魂探查所是怎麼一回事？專收帥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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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白瑞安忽然這樣說，韓祈這才徹底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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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妳就是卡莉絲塔！天啊——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本人啊！」韓祈一臉興奮地說，只差沒有衝出去抱住輪椅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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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原本嚴肅的氛圍瞬間變成了小型粉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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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絲塔轉頭才發現，那位漂亮的白髮男子一臉詫異，手指還指向著自己，嘴巴似乎忘記要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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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黑髮男子走到他的身旁，在他耳後悄悄說了些什麼，那人才立刻紅著臉，把嘴巴牢牢地閉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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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嘴巴再張這麼大，等下我就用吻堵住你的嘴。」段世言冷冷地說，頗具有威嚇性的作用。

「你看起來身體恢復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白瑞安說，嘴角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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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站在不遠處，擅長讀懂唇語的韓祈少年肯定沒有看錯，但他卻誤以為自己過勞才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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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內心此刻非常混亂，已經不曉得該先對哪件事感到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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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請進！雖然我們只是一家小店，請妳不要嫌棄——」白瑞安說，便逕自推著女人的輪椅一路推進了靈魂痕跡探查所，無視了卡莉絲塔不斷傳來的抱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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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絲塔，如果有什麼想做的事都可以說。」段世言說。

「對呀！我們只要是跟『靈魂痕跡』有關的委託都能接唷！」韓祈說。

「如果妳有特別想看的『靈魂記憶』也可以跟我說，我會努力看看的！」白瑞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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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靈魂痕跡探查所的三位員工如此熱情的解說，卡莉絲塔卻朝著他們發怒，甚至比方才都還要更加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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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我說過了！我不需要！」她又怒吼，「為什麼你們就是聽不懂我說的話……明明我的腳已經變成了這樣……再也站不起來了……」卡莉絲塔邊說，忍不住掩面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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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樣的卡莉絲塔，白瑞安如此說道：「如果說，能讓妳再次體驗雙腳站立的感受，妳會願意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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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卡莉絲塔的雙眼泛著淚光，然而比起稍早段世言在路上遇到她時一臉灰暗的神情，此刻在這副碧綠色眼眸中似乎再度找回了一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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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老闆從不騙人的。」應該。韓祈一臉非常認真地說，卡莉絲塔看見一旁的段世言也跟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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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的雙腳能夠再次站立，最想做的事情會是什麼？」白瑞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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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卡莉絲塔思考了片刻，低頭，「我想再次在舞台上演出，再跳一次那首天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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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絲塔——當初演出了黑天鵝的「32鞭轉」，完成了超高難度的舞蹈動作，以及精湛的演技表演。

在那場舞台上的她，充滿驚人的生命力與極高的渲染力，讓她一舉拿下了當屆的全十區芭蕾舞女子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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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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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男友力很強的世言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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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輪椅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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