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 與誰兩情相悅？

「于先生。」一道男聲硬生生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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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抓著白細手腕另一手還圈在水蛇腰上，于近陵轉頭，好半晌才識出隱身在邊上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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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事耽擱來晚，還望于先生別介意。」龔承燁從容現身，嘴上說的雖是請求諒解，面色卻桀驁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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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洋人藍綠的大眼，這個男人有著一雙令人難忘的東方眼。喜喜識人無數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男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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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某要跟于先生私下談話，麻煩莊小姐請迴避。」故作姿態有禮相求，但她感受到了利刃雙眸下隱忍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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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喜驚得跳開，掙開與男人相貼的嬌軟身軀，很快地換了另一副臉，堆起虛情假意的笑。「打擾龔二少跟于先生是喜喜的不對，等等就讓領班送上酒替喜喜陪不是，今晚二位爺喝的都算百樂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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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爺被仇家斷手削耳朵已成廢人的消息早傳得沸沸揚揚，雖沒人親眼所見但龔承棠確實好些時間沒出現，聽說現在龔家由傳說中的二少把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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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在龔家足足十年時間，就等時機成熟一舉奪回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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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這個二少是個英才，至今就不露面也是將生意搞得更加風生水起，大家更好奇真面目了，沒想到今天見著竟是這樣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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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喜彎腰鞠躬以示歉意，扭著細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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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斷阿兄的好事，阿兄莫怪。」服務員開了小燈，立刻換上一套新的酒杯，龔承燁笑意盈盈坐下，變臉速度也是百年難得一見，他遞出隨身攜帶的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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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接過將嘴邊殘留的唇膏擦淨。「我記得你拒絕了今晚的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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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宴與上海商界人士餐敘，請帖一份份送到各位當家主人手上，他是唯一一個當場回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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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的行程已經結束，所以趕過來赴阿兄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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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行程？」隨口一問，對方驟然沉默，一瞬之間已讓他心裡有底，他繞開話題：「上次介紹給你的幾位閨女有看著喜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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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通道在不遠處，不少包廂內的人上下來去看見了兩人，交頭接耳談論著各種想像，一人喊住經過的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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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于近陵交談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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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剛剛于先生跟喜喜正跳舞跳得正高興呢，這人就突然出現了。」喜喜特別交代別多話惹事，酒送完就閃一邊去，今晚的酒錢都從她薪資裡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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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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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都舔了日本人的腳，交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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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說話！什麼節骨眼了看不出來嗎？罩子再不放亮一點吃虧的只會是你自己。」厲聲教訓甫出頭的呂家小子，想賺錢就要懂得看局勢，別說他們搞反叛一起朝日本靠過去，是政府管都不管人民死活，再癡癡等著國家來救不知道得等幾輩子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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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瞪著人，倔強撐不了多久最終嘆氣：「咱們好好聊個天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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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正在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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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班端來一碟鹹品一碟素菜，小心翼翼擺上了筷子。「謝叔說于先生在樓上沒用到餐，特意吩咐送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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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第一時間舉筷夾起蟹黃捲，發洩似地吃了一條還沒吞下去再塞一條，塞得嘴巴圓滾滾都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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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秒時間碟裡空空如也，領班都傻了。「我我我……我吩咐廚房再做，于先生等等啊！」這人有沒有規矩，都說了于先生沒吃飯，人家司機貼心準備的，怎麼問都沒問一聲就吃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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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一個岔氣食物差點全噴了出來，龔承燁悶著咳到臉紅脖子粗，一杯溫熱適中的熱茶端到眼前及時解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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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又急又猛，早晚有一天噎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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搥著胸口，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至少噎死不會被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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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挑眉。「不是逼婚，成親是人生大事，怎麼你說得好像讓你去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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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總得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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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誰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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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與誰兩情相悅？」語氣不耐煩，嘴卻頂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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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小子竟有他的堅持，熬過這麼多年終於取得龔家，他以為商行就會是他一輩子的重心，自由戀愛是尋常人家玩的把戲，他們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有目的性，包括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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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燁，像我們這種人要找到彼此欣賞、真心相待的另一半少之又少，兩情相悅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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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在說。」嘟嘴，幼時只要他耍脾氣就會這樣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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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難道上次是你打馬虎眼，有意中人了？」蟹黃捲重新送了上來，這本來就是百樂門裡他最喜歡的一道料理，今天吃了覺得更上一層樓，不曉得是換廚子還是換了內餡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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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特別愛看他，看到發愣了。「阿燁，對象是誰？」他的茶剛剛為他解咳被拿去喝了，無視一旁還有滿滿一茶壺，于近陵拿起威士忌倒入玻璃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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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陷入沙發椅背，沒沾一滴酒眼神反倒像是喝酒般朦朧，修長手指擱在眼皮上，壁燈照射出錯落光影，他如雕刻品般盡顯氣質優雅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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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刻品慵懶地望他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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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燁？」黑白分明的亮眸回視，猛地震醒了迷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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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把臉，他緩慢坐正身子。「我還在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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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有拒絕你的人？」他倒是想像不到。「我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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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再追問下去我就害臊了。」他一如往常不願多談，于近陵想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有防備，還是這小子對感情事當真這麼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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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說。」他起身準備離開，謝叔見狀招了領班要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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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要怎樣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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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這句話轉回身，竟看見盛滿期待的目光。不是說他會害臊，現在是在期待他真的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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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輕易承諾。」龔承燁忍不住出口反嗆，只因等不到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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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空承諾，只要你開口，我一定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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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聽領班說這頓全給舞廳招待，謝叔疑惑：「就算接受別人的招待也要知道是誰，你但說無妨。」舞廳不可能不收錢，況且都開了兩支酒，這金額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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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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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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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喜說剛剛冒犯了于先生，所以費用從她薪資扣就好，希望于先生今晚沒被掃了興，以後多多光臨百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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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已經走到門口等待，老謝回頭說明後趕緊去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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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夜空黑幕飄下雨絲，在舞廳霓虹燈管下成了五顏六色的彩虹雨，他站得很外面，頭髮大衣已經稍稍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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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人穿著銀灰貂皮大衣來到，一樣等候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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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惹于先生不高興，喜喜在此賠罪，還望于先生見諒。」喜喜輕彎著柳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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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講的是哪件事。轉身有禮回應，精緻妝容重回美麗臉龐，于近陵眼光閃了閃。「我沒生氣，多謝莊小姐今晚的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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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龔二少也受影響，勞煩于先生代我向二少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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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在意她猜出龔承燁的身分，阿燁之後會更活躍，加上他的庇護協助，整個上海灘會是他大展身手的最佳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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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冷眼瞪著門口一黑一白的身影，再看到桌上他遞給阿兄擦拭唇膏的方巾，潔白綢布上沾染一片紅，胭脂俗豔的氣味讓他聞得作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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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喜的車先到，于近陵為她打開後座車門，再坐進後頭那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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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謝，挑個禮物改天送到百樂門給莊小姐。」他頓了頓。「還有麥家小姐，上次跟她借了錢沒還，送個體面點的首飾當抵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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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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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鬆開兩手袖扣，他腦中千頭萬緒。「阿燁最近都跟誰碰面，全調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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