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26

回來三個多月後，我才終於請 Giselle 和 Anson 吃那頓飯。坐在餐廳裡，看着又在拌嘴的兩人，我不禁感嘆，這三個月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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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請我們吃飯了啊，」Anson 拿起菜單，語氣帶著半開玩笑的抱怨，「你回來那天就說要請客，結果拖了這麼久，該不會是想賴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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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笑，舉起手做投降狀：「這不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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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因為你太忙。」Giselle 喝了一口水，語氣淡淡的，卻帶著某種篤定，「見Arvin倒是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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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枉多讓地說：「還不是你整天往健身房跑。」我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Giselle一時語塞，想不到哄火哄到自己身上，剛想反駁什麼，Anson 卻也抬起頭，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怎麼？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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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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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on 瞇起眼睛，像是聞到八卦氣息的獵犬，興致盎然地追問：「真的沒有？你最近可是經常神隱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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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Giselle 迅速反駁，卻刻意避開我們的視線，裝模作樣地翻著菜單，「行了行了，快點決定要吃什麼吧，別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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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剛剛不是你自己挑起話題的嗎？」我忍不住笑出聲，「現在突然想轉移話題，未免太明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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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on 一副贊同的表情點點頭，敲了敲桌子：「說吧，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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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健身啊。」Giselle 硬著頭皮強調，語氣聽起來卻沒什麼說服力，最後她索性嘆了口氣，瞥了我們一眼，「好了啦，這頓飯不是 Hina 請的嗎？怎麼焦點突然變成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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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禮尚往來。」Anson 一臉正經地說，「畢竟 Hina 也被你拱出來過，現在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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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待應走了過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話，這才讓Giselle成功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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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今年生日想怎樣過？」上菜後，Anson 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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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下，捲了一口意粉下肚說:「就跟你們和家人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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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人多熱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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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歲啊？還搞這套？」Anson聽後聳聳肩低頭繼續吃他的意大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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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不如我們三個一起去旅行吧？難得我們都單身！」Giselle 突然雙眼一亮，語氣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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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了一口白酒，饒有興致地問：「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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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星女決定吧。」她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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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想了想，腦海裡浮現一個許久未曾提起的童年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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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好嗎？我想去看煙火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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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超浪漫的！」Giselle 馬上附和，「我們還可以穿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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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眼睛發亮，已經開始幻想當晚的畫面——人潮、河畔、煙火綻放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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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麼浪漫，那不如——攜眷出席？」Anson 突然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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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 Giselle 同時停下動作，瞪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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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才說我們三個都單身。還有，你是說——」Giselle 慢條斯理地放下叉子，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審視，「你要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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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隨便提個意見。」Anson 乾笑，視線飄忽，裝作專心對付他的意大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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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你這語氣，百分之一百有鬼。」我瞇起眼睛，語帶懷疑，「說吧，最近是不是跟誰有什麼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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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名字忽然閃過腦海——臻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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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還在聯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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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睨了 Anson 一眼，他剛巧抬頭，與我對上視線，心虛地別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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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們別轉移話題啊！」Anson 趕緊把矛頭推回來，「這可是 Hina 的生日旅行，重點不是我要帶誰，而是⋯⋯她要不要帶 Ar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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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瞬間安靜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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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剛嚼到一半的意粉差點忘了吞，趕緊喝了口酒壓驚：「怎麼又扯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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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你們不是走得很近嗎？」Giselle 一臉理所當然，「雖然這傢夥圖謀不軌，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去看煙火大會，那麼，跟喜歡的人一起去，不是更浪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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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張了張嘴，卻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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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在維港之後，Arvin 的身影好像比之前更悄無聲息地滲入了我的日常。那句「我會在的」總是在腦海裡盤旋，每當想起他的眼神，心裡就會泛起一陣莫名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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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一開始只是好感的話，現在的我算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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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真的要邀請他一起去旅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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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不語，Giselle 和 Anson 對視一眼，露出「果然有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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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你慢慢想。」Giselle 舉起酒杯，笑得一臉狡黠，「不過，我個人是強烈建議你約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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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煙火這種東西⋯⋯」Anson 笑著補充，「最好還是跟對的人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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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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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沒有喝酒的 Anson 負責送我和 Giselle 回家。車子駛過一條燈光昏黃的街道時，坐在後座的 Giselle 突然開口：「我最近在跟人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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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驚得連忙扭過頭去，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她正低著頭打字，手機螢幕的微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在黑暗的車廂內顯得格外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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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聊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在健身房認識的。他在追求我，我見他條件不錯，也挺聊得來，所以就偶爾碰一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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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欲言又止，下意識看了一眼正專心開車的 A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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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on 察覺到我的視線，側頭瞥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疑惑，像是在等著我接下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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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 keep my options open 嘛。」Giselle 聳聳肩，語氣隨意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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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但我總覺得，她這句話說得有點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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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反正現在這社會，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補了一句，然後輕笑了一聲，語氣聽起來灑脫，可她的眼神卻飄忽不定，像是不太想深聊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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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這麼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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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selle 在我眼中一直是個外剛內柔的女生，表面上大大咧咧、瀟灑不羈，可心裡卻藏著許多不輕易示人的柔軟。現在的她，看似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我總覺得，她其實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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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on 沒說話，車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導航的聲音偶爾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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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他才開口：「那你喜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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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selle 的手指在螢幕上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權衡什麼，然後她笑了笑：「不知道啊，先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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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某家新開的餐廳，或是一款評價尚可的紅酒，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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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她又補充：「都快30歲人了，不會再談喜不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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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on 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微微一緊，卻沒有接話。車速不自覺地慢了些許，彷彿這條平日駕輕就熟的路，突然變得漫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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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有些微妙的東西浮動著，像是一道無形的界線，沒人願意率先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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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夾在他們兩人之間，我就像離異家庭裡的小孩——一邊是平時總愛鬧騰、但在必要時會認真安慰對方的父親，一邊是表面瀟灑、卻總是藏著話沒說出口的母親。而我，只能像個無辜的局外人，在這片不明言的戰場裡裝作什麼都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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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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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遇上 Arvin的那個晚上，這個疑問已經困擾了我好幾年。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6ZD3OSF1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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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忍住了想開口的衝動。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EQMx5S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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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題，當事人都不願提，我這個「小孩」還是別多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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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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