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王子殿下 - 3

　　說不緊張是假的。

　　到了要見面那天，我是夜不能寐，母親也是，看到她眼底下的黑眼圈，我心情很是複雜。可她那天什麼話也沒說，反而破天荒的送我去學校，還叮囑我要早些回家。

　　我沒有去學會活動。本來我對畫畫就沒有興趣，只是那時候我跟母親說了要回去學校，她信以為真罷了。

　　我就坐在校門口等待母親說的那個司機出現。有些意外，我才剛坐下，一輛黑色勞斯萊斯便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懂車子，自然心裡毫無波瀾。

　　但我還是氣笑了，那麼高調的來向我炫富，親生家庭也一定有不懷好意。

　　「請問是柳雪華小姐？」

　　「是。」

　　司機禮貌的下車，為我開了車門，我利索的坐進去，手裡卻死死攥住自己的破舊書包。

　　我承認我是怕了，母親憑什麼就認定我的親生家庭會願意接納我？說不定這不過是他們一個解悶的遊戲罷了。

　　胡思亂想了一通過後，司機把我帶到了一棟別墅裡，光是前園就已經好幾個足球場大了，我很難相信這裡還是香城。

　　司機有始有終的為我開車門，從頭到尾也不見他說第二句話。我跟在司機的背後，可到了門口之後，司機便扔下我開車走了。

　　開門來迎接的是看起來高冷的大帥哥。

　　他長得很高，我不得不抬頭，結果被他的外表驚艷了，心跳也漏了拍。棱角分明的外觀透著些冷漠，白膚美肌，性感薄唇，高挺鼻樑，丹鳳黑瞳，這妥妥的是男性版的妖艷賤貨！他穿了一件白襯衫，下穿了條休閒西裝褲，看著沉隱，像是已到而立之年。

　　哈！成熟男性魅力最大，可是看久了，我心裡毫無波瀾。美則美矣，我也有一顆愛美之心，可惜我是個行屍走肉的咸魚怪。

　　媽的，他這款高冷男神鐵定欠下不少桃花債，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拜托了別告訴我，我們是有血緣關係，我打死也不相信！

　　「妳就是柳雪華？」

　　他率先開口問道，聲音低沉磁性，我終於起了反應，讓我懷念起兒時經常收聽的收音廣播，介紹起古典樂的時候，低沉的男性總帶著溫柔舒心的腔音。

　　「是。」

　　那個人側身讓我進去，我低著頭，戰戰競競的踏進這個陌生人的家裡。

　　裡面給我的感覺很普通，就空間大而已。在前面有點距離的地方放了幾張大沙發，上面還坐了兩個人。原本在吵鬧聊天的時候，因為我的到來而被打破了原本歡快的氣氛。

　　一男一女，他們長相和高冷男有些差別，但兩個男的眉眼看有相似。俊男美女湊一對，簡直是仙氣組合，甚至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壓逼感。沙發男穿得很潮，但不修邊副的像極了剛起床的孩子，女的長相清秀可人，妝容中帶有點點現時流行的仙氣粉妝，行為舉止都無一強調了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家閨秀。

　　他們毫不掩飾的視線，在我身上打量。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露出嫌惡的表情，向高冷男抱怨道：「大哥，你確定這個肥婆是白家的女兒……我們的妹妹？」

　　好家伙，居然是我兄弟！？

　　「長得好醜，穿的校服也好土，媽該不會真的要留她這種鄉下人來住吧！」

　　「二哥，你說的是什麼話！她是客人，你這樣很沒禮貌耶！」

　　「……」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就默默的看著他們你唱我和的免費節目。

　　他的毒舌讓我拳頭都硬了，我不去看他，反而望向高冷男。

　　「我能坐嗎？」

　　高冷男沒有說話，只是坐到了其中沙發上的位置，然後作請的手勢，示意我坐下。他坐的位置明顯與兩人隔開一段距離，疏遠的舉動讓我覺得這三個人關係並不太好。

　　他坐的是單人沙發，我想了會兒，最後選擇了靠內，也就是靠近他的座位。天知道還有多少人會來，坐裡面的話，我就不用讓路了。

　　「謝謝。」

　　「何姨，上茶。」

　　「……」

　　高冷男喊了聲，只見一個穿白色制服的大媽匆忙來為我們斟茶，然後匆匆離去。那杯茶我沒敢碰，只見高冷男端起茶杯抿了口，然後悠然的看報紙。

　　「妳好，媽媽經常念叨著妳，現在我們終於見面了呢。我是白曉燕，坐在我旁邊的是白居敬。」

　　「喔，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是柳雪華。」

　　「看妳穿著校服，今天是要上學嗎？」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心裡很排斥這種無意義的寒暄。見我不搭理她，她只好作罷，跟那個叫白居敬的聊有的沒的。

　　等了半小時，主角終於回來了。

　　只見一名身穿高貴的時尚婦人回家，明明已是不惑之年，她卻擁有不輸二八年華的年輕姑娘的容貌，身姿曼妙，千嬌百媚，好比西施再世，這樣的姐姐應該不會是——

　　「媽，妳回——」

　　「雪華，妳來了！」

　　我靠，還真的是親生母親？？？

　　婦人無視白曉燕的撒嬌，看到我她兩眼發光，大步流星的朝我走來，握住我的手顯得激動。

　　我看看全家的良好基因，我似乎沒繼承到呢，我真的是這個家的孩子嗎？

　　「阿……阿姨好。」

　　嚴雅愣住了，笑容僵硬幾分。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都同樣尷尬。私心的認為，我是最尷尬的那個。

　　她坐到我的旁邊，幾乎是貼過來，這種突然的親密讓我感到窒息。

　　「沒想到妳比預定時間早那麼多，聽——聽她說妳要回學校畫畫，我還以為妳晚上才來呢。聽到宇玉說妳已經到了，我便匆忙回來。」

　　她是指我的母親吧，提到母親的時候，她語氣僵硬，霎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母親。

　　「我……我不知道會花多久時間，所以就提早等著。那個……我們初次見面，不、不知……不知夫人芳名？」

　　那對兄妹聽到我生硬的問法，噗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我臉紅耳赤，但還是咬牙忍了。因為緊張，腦袋一片空白，說話的時候都咬到了舌頭。

　　「那個土包子，她以為這是古裝劇啊。」

　　喂喂喂，我都聽到了！

　　「居敬、燕燕！你們太沒禮貌了！」

　　就高冷男沒有笑，衝著這點，我就給他加好感度。

　　「我的名字是白嚴雅，妳的親生母親。」

　　嚴雅對著我是溫柔慈祥，彷彿剛才怒喝孩子的是另一個人，她變臉如此快速，令人讚嘆。她為我介紹了在場的家庭成員，明明我還沒說要認祖歸宗，她這種架勢根本是要收養我了啊！

　　我實在沒辦法相信這裡的俊男美女是和我有血緣關係，但直接質問又好像很失禮，萬一他們不爽了要尋仇，連累到母親就不好了，現在要附和他們嗎？

　　「這位是妳的大哥白宇玉，二哥白居敬，妳的三哥白雲瑞因為工作忙，所以不常回家。我看了妳們的生日，相差了兩天，所以曉燕是妳的姐姐。」

　　白宇玉和白居敬兩兄弟性格天差地別，外貌有相似之處，但白居敬的外表更像是隨嚴雅。白曉燕……我不想多說什麼，想到她是母親的親生女兒，我心裡就很北送。

　　但比不上啊，白曉燕長得漂亮，還接受“貴族教育”，氣質清雅脫俗，笑起來甜甜的，母親一定會喜歡她。

　　嚴雅為我介紹了各人，我無語了。我該怎樣回應？說自我介紹，他們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叫他們哥哥姐姐，又顯得目中無人。就只喔了聲，又會顯得我粗鄙沒禮貌。即便他們對我的第一印象已經夠差的了，我總不能讓母親丟臉，被說她的不懂教育孩子。

　　還是當個智障，自我介紹比較恰當。

　　「呃……你們好，我叫柳雪華，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站起身，生硬的向他們鞠躬然後坐下。

　　真的很尷尬，我不懂這次見面是為了什麼，說話又怕說錯什麼，不說又怕會惹別人不愉快，我好想回家。

　　嚴雅欲言又止，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表現得很熱情，讓原本冷寂窘然的氣氛都消散。她閑暇不得，開口去喊在廚房裡忙活的何姨。

　　「何姨，午飯好了嗎？」

　　何姨匆匆忙的走過來，只為回答嚴雅的問話：「快好了，夫人。」

　　我不懂，為什麼何姨叫嚴雅夫人，白居敬就不會挑毛病？算了，不重要，拜訪碰上吃飯點是最難過的時刻，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現在只想快點離開。

　　「雪華啊，今天就留在媽這裡吃飯，哪兒都不要去。」

　　「不！不了！不敢叨擾！我……對了！我跟媽約好了今晚會回去吃飯，所以我得早點回去煮飯。」我挪開一點，想要隔開與她的距離。

　　聽到我會做菜，嚴雅難以想像的瞪大眼，小心道：「妳、妳還會下廚啊？」

　　「也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吃飯嘛，填飽肚子就行了。」

　　「妳說得對！」

　　嚴雅大力肯定我的想法，我臉上僵笑，掌心都冒了冷汗，緊攥著書包的手指都漸漸泛白。她似乎沒有意識到，我想離開的意思。

　　「媽，妳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啊。」白居敬懶洋洋的背靠著椅背，笑容不懷好意的奚落我，嘲諷道：「吃飯只為填飽肚子，難怪長得那麼胖，胃還是個無底洞。」

　　「你閉嘴！不懂說話沒人說你！」嚴雅呲牙裂嘴，惡狠狠的瞪向白居敬。

　　「媽，妳別對二哥那麼兇，他沒那個意思。」白曉燕適時出來當個和事佬，試著兩邊調停，「二哥，面對初次見面的客人，你也說得太過份了。」

　　白宇玉始終不發言語，只是沉默的聽著所有的對話。我分析一下大致情況：白宇玉就是個看戲的，白居敬和白曉燕是明顯排斥我的存在，至於嚴雅我就不太確定。我不懂，她到底為什麼要叫我來見上一面？

　　故事中發現我和白曉燕身份對調的老爺爺並沒有出現，而且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也不在。

　　我實在是沒忍住，直接把我心中的疑問直接道出。

　　「那個……我有件事不懂，孩子抱錯就抱錯，看你們也很嫌棄我，為什麼還要我回來？而且……我們長得也不像，真的沒認錯？」

　　「妳、妳說什麼，誰嫌棄妳了？居敬那孩子就是怕生，嘴臭了些，並沒有人嫌棄雪華妳啊。」

　　「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大肥婆！」

　　白居敬直接站起來反對。

　　「媽，妳確定這不是老頭子的惡作劇？她長得沒一個地方像我們，而且還那麼窮酸，妳要帶她回家，讓我們認她做妹妹，我不同意！媽，十五年來燕燕都是白家裡長大的，現在卻上演一齣什麼真假千金，妳是要把她送到那種比下水溝還要髒的老鼠坑裡去嗎！？」

　　帶我回家？所以是要收養我了？母親可沒有告訴我啊！

　　他說話太過份了，我原本是打算忍氣吞聲，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家境清貧就是下賤，所以現在我是下水溝的老鼠囉？

　　「窮酸就窮酸，有錢就了不起啊！」我站起來回嗆一句，反正氣勢不能輸。

　　「雪華，妳冷靜點……」

　　「就是了不起！只要我說一句下去，別說能讓妳媽掉了飯碗，在香城裡也不會有人僱用妳們！想爬進我們白家，也不照照鏡子自己長什麼樣！」

　　「聽好了我姓柳不姓白！你既然知道咱窮人的窘境，那工作是我們唯一謀生的方法，你竟然還用這種方式來威脅我？不勞你費心，反正我是賤命一條，連命都不值錢，到時候大不了就一死了之！」

　　「妳夠了！」白宇玉似乎是聽不下去，黑著臉怒斥道。

　　嘿！終於不裝了，那乾脆大家撕破臉皮好了！

　　「雪華、居敬！宇玉你也是，你們都冷靜點！」嚴雅看不下去，起身來調停。

　　「對啊，雪華妹妹，二哥沒有那個意思，妳別放在心上。」

　　怎麼現在還演上宮廷戲了？一個雪華妹妹喊得多親密啊，她看起來就像朵綠茶白蓮花。偏偏我對這種的沒轍，就愛玩陰的，有一天雙腳突然不見了也不奇怪。

　　「哎喲，姐姐有心了。其實你們大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即便我們再窮，也沒那個膽子來勒索你們。今天要不是母親死逼著我，我才不會來這個地方！」我嗤笑了聲，學著她的茶道，陰陽怪氣的回嗆。

　　「雪華！」

　　「我走了，免得你們之後還得看著我這張醜臉，倒你們的胃口！」

　　這個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我氣衝衝的離開，來的時候我一直都在看來往路線，大概的方向我也有了把握。書包裡我還帶了幾瓶水，還有包餅幹，大不了就大半天用腿走下去。

　　「等等，雪華！！」

　　我沒想到嚴雅會追出來，霎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阿姨妳還是回去歇腳吧，就當我從不存在。」我停下腳步，出言勸道。

　　「雪華妳是我的親女兒，怎麼可能當妳不存在！」

　　她急了，拉著我的手想讓我留下，可是我不想回去。最後我咬牙甩開她的手，大腦不停飛快運轉，口不擇言的去拒絕她。

　　「我人醜又胖又懶，性格又惡毒，妳都不認識我就來套近乎，妳就不怕我晚上闖空門偷東西？敢把我留在家裡，我就會把妳家弄得雞犬不寧，妳信嗎？」

　　幼稚又不失惡毒的發言，我才剛說出口便後悔了，她看起來很受傷的樣子。

　　「今天的事真的對不起！阿姨，其實血緣不重要，即便我們是親生母女，第一次見面我們也不過是陌生人。妳已經有兒子女兒來養老，可我媽就只有我一個，但萬一我不在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白宇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過來，上來就送了我一巴掌。大腦發出嗡嗡的悲鳴聲，我失去平衡跌倒地上，同時左臉傳來火辣的痛，委屈的眼淚不停掉下。

　　我甚至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只見他怒氣沖沖，我更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什麼。

　　好痛。還手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怕痛。長了那麼大的人，連我媽也沒動手打過我，真的好委屈。

　　「宇玉你在幹什麼！？」

　　嚴雅驚聲尖叫，連忙趕上前想要把我扶起來。我掙脫開她的手，鐵骨錚錚的自己兩腿站起來。

　　「不要張嘴就把死掛在嘴邊，沒有人會覺得妳可憐！」

　　莫名其妙，我心想。

　　感覺這個高冷哥對死這個字很敏感，看來是有什麼故事，但我沒有覺得自己很可憐，我又沒有向他們賣慘。面對高冷哥的指控，我比竇娥還冤。

　　「大哥你為什麼要打人！？妹妹，妳沒事吧？」

　　場面一片混亂，多虧了他，我冷靜下來了。

　　「沒事，多謝關心。我走了，謝謝你們的好意，願意招待我這種人，也祝你們幸福。」我扯出抹難看的笑容，柔然道。

　　嚴雅沒有放棄，她從裙袋裡掏出一張名片，硬塞到我的手上。

　　「雪華！這裡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遇到了什麼事需要幫助，就打給我好嗎？」

　　「謝謝妳，阿姨。」我抿了抿唇，輕聲笑語。

　　這次我沒有拒絕，但心裡還是由衷希望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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