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龍信】舌尖紋了瑪麗亞 - 3

門鈴聲把藍信一拉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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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處在一幢看似老舊的大樓，環顧四周，牆壁上全是油漆掉落後修修補補的小洞。

雖然舊，但不破。

看樣子這層的主人有在好好地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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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幾天目睹那場「鬧劇」，他便成天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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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閉眼還是睜眼，龍捲風面露春色的臉龐總會不時闖入他的腦海，殺藍信一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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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了避免和煩惱的源頭碰上面，他最近一直早出晚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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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在他成年後一向不愛打探他的行蹤，兩天沒有收到任何的問候也是稀鬆平常的事，但這次藍信一的心卻因為等不到的關心而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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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某一部分希望龍捲風在發現領帶之後手足無措，為或許已經暴露的秘密感到擔驚受怕；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龍捲風為人處事一向謹慎，對這種小把戲肯定嗤之以鼻，或許領帶已經被他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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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對龍捲風滿溢的尊敬，前者會讓信一為一時衝動的舉動而感到後悔；同時帶著被欺騙的不忿，後者會讓他因壞心思沒有得逞而感到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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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歲少年的腦中辦起了無人審判的辯論賽，兩方整了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就在這個早上，信一平常隨身帶著的煙抽完了，不認命的他渾身摸索，摸不到菸草，卻你除了前幾天收在口袋裡的傳單。

他就這麼鬼使神差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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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斷續的門鈴聲響起，屋裡的人聞聲而來。

是上次給他發傳單的阿姨，

「歡迎，係咪嚟參加我地今日嘅聚會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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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依舊是掛著一個和藹的笑容，見信一不說話，她默認是不太外向的教友，招著手喚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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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裡面和外面殘舊的環境相比更加光亮，不大不小的房間放滿了一張張的木椅，他們全部朝著窗前的講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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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台後是一尊瑪麗亞的雕像，他被放置窗台上，看上去不大，只有一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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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純白的瑪麗亞抱著襁褓中的耶穌，陽光把她照得透亮，一圈聖光渾然天成。

「你嚟得啱啱好，」阿姨領著信一到了比較靠後的位置，安置他坐下後説「我地今日嚟嘅人都唔算少，打算搭正就開始㗎啦。」

信一還是沒太搞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只感覺到肩膀被輕輕地拍了兩下，女人便走開了。

這裡跟晝夜不分，長年黑燈瞎火的城寨不一樣——正午的陽光灑在白色的雲石地板上，反射出來的光甚至讓信一少感刺眼。他看著一個個毫不相識的後腦勺，就算不去思考也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裡。

但既然都坐下了，在一片寂靜中起立只會引起關注。來都來了，那就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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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信一想像中的禮拜不一樣，這裡並沒有穿著打扮像神父或修女的人，講臺上的男人看樣子也不過是自發來領導大家禱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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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番感謝的話語，藍信一沒細聽，卻被接下來的介紹引起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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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亞從出生起便是絕對的純潔，她一生守貞自愛，才被選中獲得了來自天父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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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世間一切罪惡無關，正因如此，這個節日又被稱為無染原罪瞻禮。雅伯曾說：瑪麗亞的愛已滿了受造物的容量，她的俊美吸引天主降到她的懷裡，她的愛奪取了天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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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純潔」跟混黑社會的他們明明是八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他卻陰差陽錯地覺得字裡行間說的就是張少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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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的強大和美麗給他帶來了源源不絕的愛與尊敬，連天上的雲飄過他的所在之地，都要放慢腳步一睹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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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過分的實力和外貌超過了雲頂之上，讓地面上的藍信一一直得抬頭才能看見龍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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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佬相處了大半輩子，雖說二人關係亦師亦友，但信一還是打不破這種神凡之間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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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幾天前的晚，昏暗的燈光和按耐不住的呻吟劃破了藍信一對於純潔的幻想，一下子將本應位於雲霄之外的「聖母」拉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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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地時漫天塵埃，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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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既是無法接受心中的純潔擁有七情六慾，更加無法面對信仰破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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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他嘗試睜大眼睛看清二人的動作，企圖修補最後一點的幻想，卻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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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門把上的領帶拴住了張少祖的房門，也是藍信一想要把龍捲風留住的最後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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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在他出神的時候結束了，藍信一向站在門口歡送的阿姨道了謝，便起身回家。

走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雕像，明顯是對他剛剛那一番內心掙扎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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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藍信不假思索，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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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下了擁擠的巴士到達城寨那一片空地，此時晚霞劃破了天際，許多街坊趁著這段時間出來透透氣，一睹城寨裏無法看見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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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中，便是挨在柱子旁喝著汽水的龍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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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上的福利會會長依舊是那幅從容的樣子，雲淡風輕地和旁邊的街坊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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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信一很愛在大佬與大家聊天時坐在安靜的角落觀看，用眼神勾勒出龍捲風出色的骨相。

一次他想，這裡的人肯定未見過年長者酣睡時毫無防備的容貌，心中因為知曉了這一點小小的秘密而暗自竊喜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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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在，在藍信一打算掉頭逃跑的時候，龍捲風胸前的一抹酒紅奪去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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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脖子上掛著的，明晃晃就是自己那一夜留下的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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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Mary坐在搖搖椅上，用撥涼的扇子指了指那條領帶，説「平時都唔見你打呔嘅，乜今日咁特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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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囉，睇上去咁似信仔嘅，邊個送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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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笑笑，回「你又知？」一副有話不說的模樣，一肚子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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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成咁即係人地送㗎啦，點啊，呢個年紀先嚟第一春啊？講嚟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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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啊嘛，邊樹嘅靚女啊，送呔咁有taste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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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街坊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絲毫不擦覺領帶的主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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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龍捲風先發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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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翻黎啦？」年長者吸了一口甜甜的碳酸，朝他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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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仔翻嚟啦～」Mary一向歡喜龍捲風身邊的這個年輕人，看人身壯力健又長得靚仔，對他寵愛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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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佬啊，平時都唔打呔嘅，男人老狗突然之間打扮到花枝招展，肯定係有嘢啦！你話係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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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圍著龍捲風的街坊看到信一回來，想著能從他嘴巴裡撬出點什麼八卦，朝著他看的眼神無一不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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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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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藍信一還沉醉在震驚之中不知開口，龍捲風趁機把瓶中的汽水吸溜乾淨，開口説「你地咪搞小朋友啦，一個二個咁鬼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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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啊，唔係我八卦，你唔知女人心啊！人地送呔俾你，係想將你一世～呢，都綁喺身邊～我唔想你蝕底咋！」

聽到此言的龍捲風眼角彎彎，並沒有跟Mary繼續討論下去，反而是看向面前低著頭一聲不吭的藍信一，道：

「係真唔係啊，」打呔的人乘著今日最後一抹陽光扯鬆了領帶，泄出了平常不會曝露在外的肌膚，

「信一，你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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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信一聽人喚他名字便條件反射地抬頭，一下子撞上了龍捲風直勾勾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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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三天以來與大佬的第一次對視，這次他的眼眶不再紅了，嘴角殘留的是剛被吞咽下腹的綠寶，而不是未亡人的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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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再次與記憶中不堪的模樣重疊，讓信一止不住臉龐和心頭上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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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者的臉上沒有意料中的驚慌或沈重，取而代之是一抹玩昧。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龍捲風對他的報復，而他也順理成章地被反將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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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信一的背照得滾燙，使他加快了逃離

現場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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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後的龍捲風朝著信一跑走的方向邁開腿，街坊都對他的不辭而別而感到疑惑，開口問他去哪兒，卻得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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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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