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總是想口我

接到蕭玄煬的電話，正在吃早餐，準備等等就要出門上班的蕭錦彧立刻一通電話打到劉睿恩那裡，「我奶奶走了，幫我取消今天所有行程。」

他沒有再繼續吃早餐，打內線要燕姨找人準備可以外帶的餐點，隨後少見地在這時間點敲了時翼房門，「小翼，我進來了。」

時翼已經醒了，正在整理頭髮，吹風機聲音很大，並沒有聽到蕭錦彧的聲音，乍見男人他嚇了一跳，差點想要掩住自己還亂七八糟的頭髮。

心裡在想，幹嘛呢！不知道他頭髮還亂成鳥窩時，擅自觀看是很沒有禮貌的嗎？

但他發現蕭錦彧的眼眶微微泛紅，像是壓抑過久的情緒突然再也無法隱忍。

時翼心頭一沉，「怎麼了？」

「奶奶走了。」蕭錦彧像是祈求一般地詢問，「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當然要啊。」時翼難得地隨手將頭髮撥好，莫名地看了男人一眼，「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因為害怕。因為青年雖然已經是他合法的伴侶，他卻還是恐懼青年有更好的選擇。他心裡清楚，雖然他富貴出身，但青年更適合的，是有個人像時齊夫妻那樣，護他平安順心一輩子。

而不是面對糟心的親戚、巨大的壓力。

奶奶走了，肯定打破目前狀似平衡的假象。

蕭錦彧搖搖頭，「我去外面等你。」

男人今天本來就穿著深灰色的襯衫和全黑的西裝外套、褲子，剛好不必再換。時翼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全黑的襯衫和休閒長褲，跟蕭錦彧一起出了門。

車子用最快的速度駛向蕭玄煬所住的莊園，時翼在車上吃了一些早餐，蕭錦彧面前立著平板，正看文件，兩人之間一片靜默。

時翼吃過早餐，偷偷看了蕭錦彧好幾眼，覺得自己的安慰恐怕太空白，可是看著男人，卻覺得他看起來孤單無比。

他終於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搭上蕭錦彧的手。

蕭錦彧淡淡看了他一眼。

眼神和男人平時那種散漫不羈並不一樣，漆黑深邃的墨眸裡情緒太過濃重。

那瞬間，時翼有些想念起男人挑起唇角，說著你是不是在偷看我，你一定喜歡我之類的話了。

時翼腦子亂烘烘的，吐出來的一句是：「你有我。」

蕭錦彧再度看了他一眼。

時翼發覺男人的手竟然是微顫的，沒過腦地接道：「我會一直在。」

說完覺得自己會不會太誇張太煽情了，心下又覺得羞恥，可是蕭錦彧卻抱了過來。

「借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蕭錦彧環抱著他，輕聲說道：「心裡明白她快走了，但……還是想要她多給我一點時間……我真的太自私了。」

「怎麼就不能再久一點呢？」

一到莊園，被領到爺爺奶奶的臥房。臥房前已經站著上一代塵字輩的三兄弟，蕭塵海的妻子還沒有到，華晚照也還沒趕來，但蕭塵飛的伴侶已經站在一邊。孫子這一輩，蕭錦彧是最先到的。

兒子輩顯然都進去過，出來了。

蕭塵論見自己兒子來，只是微微頷首，倒是蕭塵飛對蕭錦彧淡淡說道：「進去吧。」

蕭錦彧神色冷淡，領著時翼進去。

房間冷氣開得很冷，蕭玄煬穿了件薄外套，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見蕭錦彧和時翼過來，對兩人微笑，「好好跟奶奶道別。」

蕭錦彧摸了摸黎桂雨的臉，才去握黎桂雨的手，靠她靠得很近，認真地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時翼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只知道當兩人交換位子時，黎桂雨的臉上有未乾的淚滴。

他看向黎桂雨灰白的頭髮，前額碎髮夾著他送的髮夾，有些訝異地轉向蕭玄煬。

蕭玄煬看出他在問什麼，「奶奶昨晚吵著要戴你送的髮夾睡覺。你看她很美，是不是？」

眾人陸陸續續來齊，都進去看過黎桂雨之後，蕭玄煬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握著她的手，親吻她的臉，仍是年少時深情的模樣。

「本來想著要等你告別式後再公布你的遺囑，不想讓你看到他們爭吵的樣子。後來想，無論什麼時候公布，你其實都看得到。我也沒必要這樣藏。」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你一直在的，對嗎？」

沒有聲音回答他，蕭玄煬卻笑了，「所以，我還是今天讓律師來了。他們誰要是不乖，讓我們不高興，我白天處理，你晚上去教訓他們，你說好不好？」

安詳睡去的黎桂雨，唇邊泛著很淡的微笑，像是在回答她一生摯愛的丈夫。

好。

待蕭玄煬跟黎桂雨說完話之後，等候一段時間的喪葬人員將遺體帶走運至冰櫃。黎桂雨和蕭玄煬很久以前就有了默契，他們兩個選擇樹葬，墓地在蕭家自己的林地。黎桂雨因為名字裡有個桂，早早選好她墓地上要栽桂花苗，未來能灑落一片桂花雨。

如今她的遺體會先在冷櫃裡存放，等告別式那天到殯儀館火化，最後再到墓地去。蕭玄煬不管禮數，早就決定要親手為她剷第一捧土。

律師來到莊園後，第二代和第三代的蕭姓子孫都跟著進了書房。

律師宣讀完遺囑後，眾人各懷心思。

黎桂雨名下股票、現金、動產、不動產眾多，每個人都分到不少。

但重點是他們心心念念的旭昌股份，黎桂雨全留給了蕭錦彧。

旭昌是上市公司，最大的股東就是蕭玄煬，他一人持股20%，黎桂雨持股5%，其他三個兒子和其伴侶平分5%的股份，話句話說總共有30%的股份在蕭家人身上。

如今黎桂雨把她全部的持股都給了蕭錦彧，用意不言自明——她屬意的旭昌接班人是蕭錦彧。

律師道：「黎女士從知道自己患有失智症後，就立了這份遺囑，之後每年她清醒的時候，都還會再重新公證一次，也會找精神科醫生確認她的精神得以立遺囑。這份遺囑在法律上是有效的。」

蕭玄煬找來的律師是專業遺產繼承律師，換句話就是，蕭塵論等人很難再從遺囑是否有效來打官司將股份從蕭錦彧身上爭回來。

黎桂雨的遺囑十分精密，立得無懈可擊，讓人也無法從特留分被侵害下手。

「如果不滿意媽媽的遺囑，你們可以考慮從我下手。」蕭玄煬淡淡掃過自己三個兒子，「不過我的遺囑上個星期才公證過，你們可以看看是不是你們想要的。」

要不是有這些孫子，他想，「我還滿期待去找你們媽媽的。」

談完話出書房沒多久，蕭錦彧收到了蕭玄煬傳的訊息。

爺爺：錦彧，很遺憾在這個時候把你推到風尖浪口上。你想辦法把翼翼送出國吧。

蕭錦彧斂了斂眸。

他明白爺爺意指為何，但實在不該讓爺爺跟他道這個歉的。

蕭家第二代、第三代在蕭玄煬的莊園談論治喪細節，當然，一切還是以蕭玄煬的意思為主。

蕭玄煬不喜歡太多交情不深的人進出莊園，不願在家裡設靈堂。

他們連繫了豪華禮儀文化會館，到現場看場地後，包下一個樓層，舉辦家祭、追思會、告別式。

場地十分方正，格局簡單大方，還沒有擺上賓客的長排座椅，甫設好靈堂，桌前擺上白色的綢布，放上鮮花，放上黎桂雨的照片、牌位以及供品，靈堂斜前方擺了一張長桌和椅子，供子孫守靈使用。一群人設好守靈班表，到頭七都有子孫在靈堂輪流守靈。

都處理好之後，已經是下午一點多近兩點。眾人分頭離開，準備先去午餐再說，蕭錦和卻壓根沒想跟他爸媽一起走。

蕭錦和跟他爸媽說道：「我跟錦彧他們一起去吃飯。」

他純粹是不想跟他媽處一起，實在是悶死了。他都可以想像他媽肯定會罵他怎麼不跟蕭錦彧搶。

問題是他就不是那塊料，搶什麼？

蕭錦和的母親陸薇不高興地看他一眼，原本想要喚住他，想到自己的計劃後，便隨他去。

至於蕭錦彧，原來是不想他跟的，想到目前的處境，便也沒說什麼。

陸薇和蕭塵海兩人一起離去，她跟蕭塵海說了自己的計劃，兩人爆發了有始以來最激烈的爭吵。

「不行。」蕭塵海木訥剛正，大多都聽妻子的，也放任妻子在工作上作為，但她……剛剛說了要找人暗殺蕭錦彧夫夫，那絕對不行。

「你以為只有我會這樣做嗎？」陸薇扳起臉來，「你那兩個好弟弟說不定也安著這樣的心。」

蕭塵海堅持，「他們是他們，我們不行。」

陸薇卻沒理他，表面上看似退讓了，實際上則暗暗找人，要不殺了蕭錦彧夫夫，要不弄殘蕭錦彧也可以。

蕭錦和這頓飯吃得如坐針氈。

奶奶過世，大家都心情不太美麗。但他沒想到蕭錦彧這人能悶成這樣，除了幫時翼夾菜挑刺之外，幾乎一言不發。

他這種見不得安靜的人，當然就想散播歡樂散播愛，便想了一個話題。

他嘿嘿笑，想到今天的財產分配，「錦彧，以後我都靠你啦。」

蕭錦彧卻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不希望小翼從這句話裡聽出端倪，不想讓小翼有無謂的擔憂，「我不想被你靠。」

蕭錦和連忙解釋，「我說的是靠不是你說的靠。」

他這話一出，當下就被夫夫雙打。

時翼冷淡掃他一眼，「吃飯好好吃，不要一直說不雅字眼。」

蕭錦和一愣。

他本來只覺得自己這個堂弟冷淡不近人情，現在細細一品，他這堂弟媳也不遑多讓，那表情和眼神都跟他堂弟如出一轍。

這就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

吃午飯前，蕭錦彧多叫了一個司機到餐廳附近來待命，吃完午飯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他讓兩個司機分頭送他跟時翼，一人進公司，一人回錦水灣。

當然，時翼坐的車附近還跟著其他保鏢。

至於蕭錦和，當然不可能跟著時翼去錦水灣，他可不想被冷眼攻擊至死，蹭蕭錦彧的車來到永昌。

蕭錦彧一上車就沒怎麼搭理蕭錦和，他有許多事情得做。爺爺挺他對他來說是雙面刃，雖說爺爺股份是最多的，但股東大會裡，小股東還是有說話的權利，他得各別擊破其他小股東裡挺蕭塵論的，除此之外也得加派人防護他自己跟小翼的人身安全。

後者讓他更加焦慮。他幼時就學跆拳道，到美國之後嫌不夠，國中就一路學射擊一直到他回國之前，真槍實彈他不但摸過，技術還可以。

小翼就不是了。

他盯著平板的眼神陰鷙沉鬱，嚇得身邊本來放鬆滑手機的蕭錦和一哆嗦。

「錦彧，你那眼神怎麼那麼嚇人？是掉了什麼大項目嗎？」

蕭錦彧從平板中抬眸，撇了撇唇角，表情有幾分莫測高深的味道：「哦？嚇人？」

更嚇人了。蕭錦和真搞不懂自己這個堂弟到底在想什麼。

蕭錦彧唇角勾起，但笑意不達眼裡，「你說，如果你是殺手，會不會被我氣勢嚇到？」

蕭錦和莫名其妙，「殺手？我這種人哪有辦法當殺手？」

蕭錦彧笑著微點頭，「也對，像你這種人，就是被抓來擋子彈的。說不定第一個就死了，哪能當什麼殺手。」

蕭錦和不樂意了，「呸呸呸，我哪會死。像我這種沒什麼腦的人，都嘛長命百歲的好嗎？」

蕭錦彧色臉頓時沉下來，「你這是咒你堂弟媳？」

車子要開進永昌之前，一輛火紅色的法拉利跑車大刺刺地擋在進地下室的車道前，從車上下來的，是有雙丹鳳眼的梅皓青。

雖然家道中落，父母都住院治療，但他眉眼依舊風流含笑，看來並未有變。

然而蕭錦和也聽說了，梅皓青這陣子天天都來永昌堵蕭錦彧，顯然是想看蕭錦彧能不能出手幫梅家的忙。

蕭錦和大概知道時翼和梅家夫妻的關係，也因此想勸蕭錦彧別理梅皓青。

沒想到蕭錦彧卻把窗拉下來。

「滾。」

蕭錦和：……好吧，還是他堂弟。

梅皓青笑盈盈，「這麼無情？我只不過是來跟你說聲，你奶奶過世了，我也就不再天天來跟你借錢、找你麻煩，休息一下。」

蕭錦彧冷冷看他。

梅皓青卻突然舉起兩隻手，比出射擊的姿勢，「砰。」

蕭錦彧一言不發。

梅皓青輕笑間，風流四溢，「如果剛剛我拿真槍，你已經死了。」

錦水灣大門外的馬路邊，一輛貼著近乎黑色隔熱紙的賓利停在那裡，從外頭並沒有辦法看得清裡面坐的是誰，但是待時翼坐的Maybach駛向錦水灣這方向，映入司機眼簾時，他出聲說道：「大小姐，我們要擋住入口嗎？」

「去吧。」回答的人，正是李徽娟。

於是，在蕭錦彧被梅皓青堵住的同時，時翼也被李徽娟堵在錦水灣的入口。

天氣炎熱，李徽娟撐傘下了車，「時翼，我有話跟你說。」

時翼拉下車窗，「你現在是不是要跟我說，蕭錦彧跟其他人有姦情，弄得我跟他大吵一架，然後你來撿漏？李徽娟，你覺得我三歲嗎？」

他燦出笑容，「不過，說實話，我三歲的時候，都沒那麼難騙。」

李徽娟微微咬牙，「不是的，不只是這樣，時翼，如果蕭錦彧其實知道梅仁興想殺你爸媽，只是沒有去阻止呢？你覺得他是真的喜歡你嗎？」

時翼的臉色在熾熱的六月天驀地刷白，「你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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