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的小短篇 - 28.噓，不可以對月亮不敬（中）

「怎麼一整天都不見你哥？」婦人看著坐在樹下教孩子們認字的青年問。

青年長的俊秀，一頭黑色長髮鬆鬆的綁起，經過一個下午被小朋友們的摧殘略顯凌亂，眼神卻不見煩躁。

他剛剛似乎在說故事，小朋友一個兩個雙眼放光的看著他。

「他下山去了。」青年抬起頭，輕拍扯著他褲腳的小手讓他等等，右手的響鈴叮噹響。

「也是，月神大人的生辰快到了嘛。」婦人抬頭看了看逐漸暗下來的天色，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你哥在路上了嗎？沒的話就住一天，也花不了多少錢。」

青年不甚在意的聳聳肩，「他那一身膽，估計會睡在路上。」

婦人嘆口氣，「下次叫月淮別省這錢，睡的舒舒服服在上山不是更好？」

青年笑笑，「他只是不捨得。」

婦人無奈的嘆口氣，「最近山裡是不是要來客人？」

青年想了想，「好像是，來爬爬山。鍾叔特意提醒過，不會進村。」

婦人了然的點頭，塞了顆菜給他就揮手走了。

「予哥哥，我還想聽。」

「予哥哥～」

「予哥哥！」

小孩子七嘴八舌的喚回出神的人，月予復又低頭，開始給孩子們講著未盡的故事。

斜陽溫柔的撫過天邊，染紅雲層，照亮寧靜山村的一隅。

⋯⋯

月淮是被吵醒的，一群人在樹下吵吵嚷嚷，也就這附近沒有住人，不然肯定會被人大聲怒罵。

月淮退下一動就叮噹響的響鈴，瞇起眼睛看著樹下七個男女。

都是生面孔。

「你不是說你知道路？」一個壯碩的男人語氣不善。

「這裡的樹長成這樣，我連星星都看不到怎麼找方向？」舉著地圖的人不滿的反駁。

眼看著幾人就要吵起來，一個矮瘦的男人連忙打圓場。

月淮抬頭望向從枝葉縫隙，月亮當空，柔和的月光灑下，卻被茂林攔住，投不下一點光，他估摸時間剛過半夜。

女人無聊的聽著一群人吵架，舉著一台相機四處看，林子裡很黑，基本照不到什麼。

突然，螢幕裡多出些許不尋常的黑影，女人皺著眉調整焦距。

「郭姐？」女人，或者說郭芳穎轉頭看向自己的姐妹李佳佳。

「妳看到什麼了嗎？」李佳佳搓搓手臂，已經入秋，夜風鑽進衣袖裡，冷的人打哆嗦。

郭芳穎沒理她，接著舉起相機，剛入眼，便是一雙黑色的眼，嚇的她驚叫一聲，「有……」

手電筒的光順著郭芳穎手指的方向移動。

月淮用手擋住眼，避開刺眼的光線，暗暗咬牙。

現在要跑已經來不及了。

「下來。」壯碩男人命令。

月淮當然沒有照做，強裝鎮定的開口：「你們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是老子……」壯碩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推開，正要發火，被之前拿著地圖的高瘦男人瞪後還是閉上嘴。

直到郭芳穎在他耳邊低聲說些什麼眼神才緩和下來。

「很抱歉打擾你，我們本來是來旅遊的，但不小心迷路了，請問你知道路嗎？」地圖男人誠懇的說。

旅遊？

「誰帶你們來的？」月淮掃了眼幾人腳邊的登山包，心裡的懷疑降下來一點點。

樹下的七個人愣住，一時間沒人說話。

月淮在黑暗中眯起眼。

「鍾大哥！」李佳佳突然大喊，嚇了所有人一跳，「鍾大哥帶我們來的。」

幾人反應過來，使勁點頭。

月淮的心落回肚子裡，一翻身從樹上下來。

一行人終於徹底看清從樹上下來的人。

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黑色的長髮高高紮成馬尾，俊秀的面孔揚起友善的笑：「我可以帶你們出去，但晚上走山路危險，睡一晚在走。」

⋯⋯

公雞伴著旭日打起鳴，叫醒這個被群山環抱的小山村，不一會兒，山村變熱鬧起來。

「呦，這麼早。」

月予抬頭望去，楊坤成咧著張嘴跟他打招呼。

楊坤成比月予長六、七歲，長的一雙粗眉，一雙眼也是炯炯有神。

「早，我哥種的蕃茄嬌貴著呢，特別囑咐我記得去看看。」月予笑著說。

楊坤成爽朗的笑幾聲，「我這地瓜快好了，等好了挖些送你。」

都是熟人，月予欣然接受，決定偷採些自家哥哥的勞動成果借花獻佛。

月眷村裡的耕地不大，但是肥沃，村裡的老人都說是月神眷顧，只要好好照顧，什麼都會長得好。

稚童追著蜻蜓跑，歡笑聲不斷，偶爾響起的罵聲也帶著點笑意，十分沒有約束力。

太陽漸漸爬升，村前的小路響起細碎的鈴聲。

村口下棋的老人瞇著眼抬起頭。

「淮哥哥回來啦。」孩子用清脆的童音報信，跳起來湧向村口。

只是，這次月淮帶回來的不只是山下的玩意，還有一群遊客。

「怎麼把人帶回來了？」月予靠在門口看月淮收拾東西。

「在半山腰迷路，想著先回來一趟在帶他們下去。」月淮遞給月予一個袋子。

月予打開來一看——好傢伙，全是糖。

「迷路？鍾叔說之前已經帶他們走過一次了。」月予皺起眉。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記性好嗎？」月淮吐槽。

月予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又閉上了。

「怎麼了？」月淮沒聽見弟弟的答覆，疑惑的問。

「……沒事。」許是……他看錯了。

怎麼可能是槍呢？

⋯⋯

月淮將那群旅客帶下山，村裡的小孩子看著倒是最失望的。

「予哥哥，他們這麼快就要走嗎？」小孩拽著月予的衣角有些傷心的問。

「他們在村裡不到一個小時，小宇就捨不得了？」月予好笑的問。

「才沒有。」小宇小聲反駁，「他們跟予哥哥不一樣。」

月予：？

小宇看見月予敷衍的笑容就知道他沒聽懂。

「不像好人。」

剛說完就被月予賞了一個腦瓜嘣，「亂說話。」

⋯⋯

「小予啊，來。」一個老爺爺朝月予招手。

月予放下手上正在雕刻的木頭，疑惑的靠過去。

長者是村裡最大的老人家，喜歡坐在家門口曬太陽，會講好多奇奇怪怪的小故事，村裡的年輕人都是聽著老人家的故事長大的。

爺爺睜著灰濛濛的眼睛，「要下大雨了，去叫大家別靠近左側那坡。」

月予下意識望天，雲層灰濛濛的，鼻尖的空氣有些潮濕，但看著不像會下暴雨的樣子。

爺爺看人不動，拿柺杖敲敲地面叫人回神，「我可還沒老糊塗，快去。」

月予摸摸鼻子走了，提醒大家把曬著的東西收一收，注意安全。

走到後山時天空已經飄起雨絲，落在湖面蕩起圈圈漣漪，蘆葦花在空中晃呀晃。

不遠處的農人正在收拾東西，有人喊：「月予，走另一邊吧，在過去危險。」

月予為難，雨下這麼快，村的另一邊還沒提醒。

「行了，左鄰右舍都會互相提醒，不缺你這一聲喊。」楊坤成將人勸回去，那裡以前土石流過，一下雨就嘩嘩開始掉石頭，危險的緊。

雨越下越大，月淮回來的時候淋成落湯雞，頭髮溼答答的黏在臉上，還不去洗澡，水滴的到處都是。

月予拿著抹布跟了一路，面無表情的一摔抹布，「滾出去。」

「別這樣，我找東西。」月淮四處翻，「我鈴鐺呢？」

「什麼時候丟的？」月予皺眉。

「收拾東西的時候還在。」月淮轉身又要出門，「不會掉路上了吧。」

「雨停了我陪你去。」月予連忙拽住人。

右手上的鈴鐺叮鈴鈴的響。

月淮眉頭夾的死緊，明顯不想等。

「丟了，我再給你做一個。」月予扯著人去浴室，「說不定做的比小時候好。」

「那可不行，我要一模一樣的。」月淮扒著浴室門大喊。

月予心累的去給月淮找衣服。

⋯⋯

轟隆。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bwXSH4mI

月淮從床上驚醒，平復一下心情，卻始終想不起來夢的內容。

窗外的雨依舊滂沱，閃電滑過。

轟隆。

這次的格外大聲，他看見有幾戶的燈火亮起來，有人撐著傘跑出家門。

月淮披上外套，不出意外在走廊上看見睡眼惺忪的月予。

「睡吧，我去看看就行。」

「我今年是二十歲，不是十歲。」

月淮失笑，二十歲呀，不知不覺那個安安靜靜的小豆丁已經二十歲了。

他接過月予遞來的傘。

原來我們已經又走過十二個年頭了嗎？

在父母死後。

左側那坡果然又崩了，幸好沒有擴大，但下面的路大概埋住了。

「有埋到路嗎？」月淮蹲在坡上喊，這雨下成這樣，不用喊的還真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

一個人爬上來，月淮拉了一把。

「恐怕有，這裡看不太到，可能要從村口走一遍才知道哪裡被埋掉了。」

等雨勢小下來已經快天亮了，村裡的人分頭忙起來，幸好有爺爺的提醒，村裡也沒什麼損失，就是整理環境要費些時間。

吸收了雨水的土壤變得泥濘，一腳踩下去腳印清晰的不行，費力又討人厭。

也就月淮這個為了找東西的會自告奮勇的來。

「嘖。」月淮煩躁的看著眼前被擋住的路。

「你把人送到哪裡？山腳？」月予看著林子裡被折斷的樹枝突然的說。

「我用跑的都不可能兩個小時到山腳下，你覺得來回有可能嗎？」月淮吐槽。

沒人回答，一轉頭，月予已經進了林子裡，給月淮都氣笑了。

「你是真不怕死。」他笑著，語氣卻沉沉的。

月予沒回頭，徑直向前。

雨後的林子裡空氣很好，鳥雀嘰嘰喳喳的叫，隨著他們深入，月淮看見了地上的腳印，兩人尋著不太清楚的腳印，找到狼狽無比的七個人。

「我找到一群比你還不怕死的。」月淮看著滿身泥的幾人，他們一個個精神委靡。

「你想做什麼？」月予拽著將要走出去的人。

「帶他們回村裡，不然怎麼辦。」

「他們根本不像來旅遊的。」

「他們只是迷路而已。」

兩人爭執起來，不過誰也沒忘記壓低聲音。

「月予。」月淮提高一點音量，兩人都能聽出其中責備的意味，「路封死了，我們不能把他們留在這裡。」

月予還是鬆手，只是表情不怎麼好看。

⋯⋯

「淮哥哥，你惹予哥哥生氣了嗎？」小宇在門後探頭探腦。

月淮嘆了口氣。

「雖然我也覺得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們確實不能見死不救。」小宇眼睛滴溜溜的轉，「我幫你哄予哥哥，怎麼樣？」

月淮無奈的笑，「誰教你的？想吃糖就說，我又不是不給你。」

小宇開開心心的拿著糖跑了，臨走前說：「我不喜歡他們，那個矮矮瘦瘦的叔叔偷了我的糖。」

最近村裡很忙，作物要收成，祭典也要開始準備，車開不上來，掩埋道路的土石也要人清，每個人都忙的團團轉，連小孩子也不例外。

「我好想吃點有味道的。」月淮苦哈哈的喝著沒有任何調味的湯。

「知足吧，劉坤成家裡連衛生紙都沒了。」

距離上次的大雨已經過了半個月，路被掩埋雖不至於斷糧，但很多日常用品大家都不會買太多，畢竟背上來也怪重的。

他們家算好的，畢竟月淮才剛下山一趟。

「難怪他這麼有幹勁。」月淮長長的嘆口氣。

「我倒是覺得那群遊客不太想回家。」月予特意咬中「遊客」兩個字。

氣氛又尷尬起來。

「阿予，不是說好不聊這個了嗎？」

———

待續～

可以猜猜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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