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先生假斯文 - 第三章：探究幸福的模樣

　　薇薇安看著Ｊ先生的答覆，陷入思索。

　　Ｊ先生也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感覺嗎？

　　所以，他們在某種程度來說，算是同一類的人，對吧？

　　她是因為父母的關係所以感覺不到幸福，那麼他呢？

　　也是因為家庭？還是因為感情？

　　一股衝動，讓她探手在手機螢幕上敲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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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小姐：「謝謝你的回答。」

Ｖ小姐：「其實我也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感覺。」

Ｖ小姐：「我的家庭……嗯，比較複雜。」

Ｖ小姐：「這導致我沒辦法輕易跟人建立穩定的關係，我會冷靜的思考你說的這些話、你的所有發言，背後是不是另有目的。」

Ｖ小姐：「抱歉，雖然這樣有點傷人，不過我覺得總比之後我們有更進一步的聯繫時，才提起這件事來得好。」

Ｖ小姐：「我很難去信任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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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沉默許久以後，薇薇安又敲下了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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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小姐：「但是我想要了解你，然後試著學著去重新信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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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抬手摀住眼睛，心情複雜得很。

　　或許是那種知道彼此是「同類」的感覺，讓她想要更了解Ｊ先生，想去跟另一個人分享自己的傷口，以及聆聽他受過的傷，然後……然後，也許她可以試著去接住他？

　　但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辦不辦得到。

　　以前她沒能接住自己的爸爸，現在……她希望自己可以接住另一個人。

　　或許這有點自大的心理在裡面，也可能是她想要藉此來療傷自己過去的無能為力，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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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小姐：「負傷的人總是獨行。」

Ｖ小姐：「但是我想，如果人生路上能有一個人可以互相撐著彼此繼續前進，或許會感覺輕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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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理智告訴自己這樣不行。

　　只是在網路上接觸三、四個月而已，不知道對方的長相、甚至連名字和背景都一概不知，就這麼對一個陌生人袒露真實的自我實在是太危險了。

　　但感性又矛盾地想著：就因為是完全陌生的人，所以講出真實才更不用擔心會遭遇同情憐憫的眼神不是嗎？如果真的感覺不舒服或對方的態度不理想，她隨時都可以抽身離開，不用像現實的人際關係那樣還會見面，徒增尷尬。

　　最後感性說服了理智，大概是她迫切地需要有個人能陪她面對那總是讓她感覺窒息的日子吧。

　　一臨近那個日子，就讓她感覺情緒開始不受控制。

　　心裡有一部分的自我想要崩潰大哭，又有另一個自己死死摀住了自己的嘴。

　　不能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脆弱，那會像落入海中的傷者，眨眼就會被那些惡意的眼睛盯上。

　　她在自己過往的人生之中學到的，便是自己不能袒露絲毫脆弱的這件事。

　　一旦表露出脆弱，就會被抓住狠狠地打擊與傷害。

　　所以她不能哭。

　　哭了就會被打，只有站起來咆哮與反擊，她才有能力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但她沒想過，那個人就這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選擇了離開。

　　直到那時，薇薇安才意識到，其實她誰也保護不了。

　　雖然很努力了，可是她連照顧奶奶都很困難了，那時雖然考上了大學，但她其實打算放棄求學，直接出社會工作賺錢養活自己的奶奶。如果不是尤朵拉的狐狸哥哥意外知道了這件事，透過社會局的仲介與聯繫，終於讓多年沒有與奶奶聯繫的叔叔將奶奶接去照顧，也主動願意承擔薇薇安的上學費用什麼的……

　　但薇薇安只希望那位對她而言相當陌生的叔叔可以好好照顧奶奶就好了，然後拒絕了叔叔的一切協助。

　　就是不知道，奶奶現在過得好嗎？

　　奶奶現在住在維納斯城的安養院裡，裡面的員工會固定時間上傳安養院的活動照片到網站上，現在的奶奶不會用手機，也因為阿茲海默症的關係，早就忘記她這個孫女的存在了，只將她當成那個傷害自己兒子的壞女人，看到她就想打。

　　所以薇薇安哪怕再心疼奶奶，最後也默默地離開了奶奶。

　　她只能偶爾透過安養院的網站，看見奶奶參加團康活動時笑容滿面的模樣，然後自己心裡一邊感覺安慰，一邊又感覺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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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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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誰也保護不了。

　　爸爸、奶奶……

　　薇薇安想要和另一個和她同樣受了傷的人扶持著前行。

　　想要被另一個人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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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小姐：「既然我們都不懂幸福是什麼，Ｊ先生有興趣和我一起探究幸福的模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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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爾維斯特結束一天的行程後，好不容易打理完自己，疲倦地躺倒在床上時，看著手機裡Ｖ小姐送來的這段話，忍不住摀住了臉。

　　有被撩到。

　　這該不會是什麼高冷型的獵豔高手吧？

　　不只是男人會去獵豔，女人也會。

　　席爾維斯特可是很清楚成人的世界很難說清楚那個真心與虛偽的界線，他就遇過很高端的獵豔高手，用柔情小意展開對話、還確實陪他進行了超過五百小時的行程報備對話，在知道他的身分以後兩人也有不少現實中的接觸──甚至還上了床。

　　然後，席爾維斯特就發現那個女人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儘管那個時期她只與他上床，但依然給極度容易感覺不安的席爾維斯特發現了蛛絲馬跡。

　　對方除了使用〈𝒟/𝓈 ℒ𝑜𝓋𝑒〉之外，還同時用了其他不同的交友軟體狩獵各式各樣的男性，收穫各種禮物，周旋於不少男人之間，堪稱時間管理大師。

　　想當然，席爾維斯特毫不意外的爆發了，用一種狠辣果決的方式在其他人面前撕碎那女人虛偽的笑臉，直接向〈𝒟/𝓈 ℒ𝑜𝓋𝑒〉高層檢舉、封鎖此人、順勢將所有聯繫方式拉進黑名單裡。

　　但也因為這樣的經歷，讓他更是忐忑與舉足不前。

　　他傷得太重了，也想過要與另一個人結伴前行，但這個世界實在讓人很難去付出信任了……

　　可這時，席爾維斯特想起了Ｖ小姐自述無法去相信另一人的訊息。

　　那種渴望被理解與接納的寂寞再次湧上心口。

　　他快要被這種寂寞給淹沒了，迫切地希望能拉住什麼，於是席爾維斯特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他看了時間一眼，晚上十一點多，Ｖ小姐這時應該還沒睡才對。

　　於是他傳了一條訊息，然後焦躁地自床上起身，踏著不安的腳步在臥房裡四處走著，長長的雪豹尾巴甩動，透著幾分期待與緊張的情緒。

　　薇薇安在電腦前忙作業的時候收到了Ｊ先生的訊息，卻在看見訊息內容以後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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Ｊ先生：「我可以……聯繫妳嗎？我是說，用〈𝒟/𝓈ℒ𝑜𝓋𝑒〉的語音聯繫模式，我知道我們現在的互動時數還不足以開啟語音聯繫模式的功能，但我想用〈𝒟/𝓈ℒ𝑜𝓋𝑒〉的付費功能聽聽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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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沉默了一會，心臟因為Ｊ先生的這段訊息跳起了陌生的急促頻率，她拿起手機、披上外套，走出了宿舍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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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小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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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手機就響起了陌生的來電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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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𝒟/𝓈ℒ𝑜𝓋𝑒】：Ｊ先生以收費功能向您撥來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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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果斷地按下了接聽的按鈕，而此時她也來到宿舍長廊末端的樓梯處，這裡沒什麼人，也足夠安靜，方便他們好好對話。

　　手機接通後，兩人同時陷入沉默，然後又同時開口說話。

　　「你好。」

　　「妳好，我是Ｊ。」

　　薇薇安禮貌地讓出講話的主導權，用著她天生比尋常女孩低啞、近似煙嗓的聲音開口：「你先說吧。」

　　「……好的。」醇厚優雅的男人聲腔自手機中傳來，讓薇薇安覺得耳朵有些發癢地將之拿得稍遠一些。

　　但耳朵上的癢意卻沒有止住，因為男人的發言一路癢到心裡去。

　　他的聲音好好聽。

　　薇薇安很沒用地紅了貓耳朵。

　　「我是Ｊ，抱歉這麼晚忽然提出想要與妳通話的要求。」男人的聲音不急不徐地傳來，沒有那種急切想要聯繫的慌亂與激動感，但他接著幾次清嗓的咳嗽聲還是依稀透露了他似乎沒有聲音表現得那麼平靜。

　　男人道：「抱歉……我只是，文字可能沒辦法太好講述我自己的心情，所以想要這樣與妳直接交談。」

　　薇薇安聲音平靜地開口：「不要緊，既然都用了收費功能，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實際上，貓小姐的銀灰色尾巴正貼著大腿捲繞著，透著幾分緊張。

　　手機另一頭的席爾維斯特，因為Ｖ小姐低沉的女聲而微微有些呆滯，但卻又覺得這樣的聲音很符合她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冷靜模樣。

　　明明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但席爾維斯特覺得自己此時居然有種第一次登台表演時的緊張感，他慌張的雪豹尾巴都炸毛了，在身後甩動著。不過，他還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我……有過很多次失敗的感情經歷。」男人的聲音平靜中又透著幾分寂寞，「我也有一個不怎麼美好的家庭，這些都造成了我一些……嗯，情緒與性格上的困擾。」

　　「之所以會想要撥出這通電話，主要是希望Ｖ小姐知道我的一些狀況，好讓我們可以在這個還沒有正式開始的時間裡，Ｖ小姐可以好好思考要不要繼續和我相處下去。」

　　席爾維斯特深吸了一口氣，主動坦承自己的狀況。

　　「我有很嚴重的PTSD跟恐慌症，我也有很嚴重的占有欲、控制欲以及監控癖。而且……一旦我有了重視的事物，我會想要將之囚禁起來。」

　　薇薇安一愣，冷靜地反問：「怎麼個囚禁法？關鐵籠？」

　　「不到那種程度吧……就是，希望對方可以待在我的住處裡，不准離開一步這樣？我會提供所有的生活所需，只希望對方不要離去。」

　　「可以上網嗎？」

　　「可以，只是網路和對話我也會想要監控談話的內容……因為我會怕我的伴侶會背著我出軌。」

　　「這倒是有點誇張了……」薇薇安發出感慨，有些意外卻又有些不怎麼意外，她之前看其他人給Ｊ先生的評語就隱約有感覺了，只是沒想到Ｊ先生的情況這麼嚴重。

　　……這得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這麼害怕被拋棄？

　　有那麼一瞬間，薇薇安感覺心口酸澀了起來，聲音溫柔了幾分地說道：「你一定曾經失去過很重要的人，才讓你變成現在的模樣，對嗎？」

　　少女彷彿隔著手機，看見了這名陌生男人脆弱的內在。她繼續用那種沙啞又溫柔的聲腔低語：「會跟我說這些，也代表Ｊ先生很清楚自己的狀況，根據你以前的發言，你應該也有定期去看心理諮詢師吧？但情況依然沒有緩和……所以，你才會那麼不安是嗎？」

　　席爾維斯特感覺心口彷彿被一股巨大的痛苦給攥緊，就像有人硬生生撕開了他狼狽小心地想要掩飾的傷口，在讓他感覺痛苦的同時，又讓他感覺到了溫柔。

　　那讓他貪戀著這份久違的柔軟，急切地想要去抓住它。

　　但席爾維斯特還是理智地警告出聲：「我知道我這狀況已經很嚴重了，所以Ｖ小姐可以好好思考要不要和我繼續下去……不然，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想要把妳抓進手心的衝動。

　　「我前幾任的女朋友和Dom都是因為這個原因跟我分手的。

　　「不僅僅因為我過頭的占有欲，也因為我的PTSD和恐慌症。

　　「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傷害了。

　　「希望Ｖ小姐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時間很晚了，不打擾Ｖ小姐了，晚安，期待妳的答覆。」

　　男人用一種像是逃避般的速度結束了這次通話。

　　薇薇安看著靜默下來的手機，看著雪豹頭像也同時顯示了離線的小灰點，有種惆悵的感覺迴盪心間。

　　但同時，她心裡也浮現了很多問題。

　　──為什麼這樣的Ｊ先生，會是想要被支配的那一方呢？

　　他應該當一名Dom才對，這樣不是能更好的支配另一個人才對嗎？

　　「或許……是因為他本質是個溫柔的人吧。」薇薇安呢喃出聲。

　　因為這樣的Ｊ先生如果成為Dom，恐怕會反過來成為傷害人的那一方吧──而不像現在是受傷的那個人。

　　這天晚上，薇薇安失眠了，查了不少關於PTSD和恐慌症的相關文章，越看心裡越是沉重與難受。

　　耳畔邊彷彿還迴盪著男人用著醇厚聲腔訴說著悲傷字句。

　　他說，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傷害了。

　　恍惚間，薇薇安想起了另一個人也曾這樣對她哭喊過。

　　但那個人最後卻選擇了離開，丟下她獨自面對這個充滿未知與茫然的人生。

　　有那麼一股衝動，讓薇薇安衝動地想要告訴Ｊ先生他們可以嘗試看看。

　　但理智又讓她忽然煞了車，因為當她意識到Ｊ先生或許已經無力再承擔一次傷害了，若是兩人之後又發現不適合得分開時，她就又像之前那些人一樣傷害他了……

　　可是，怎麼辦？

　　這個時候，她好想抱抱他，告訴他，自己永遠都在……

　　對一個從沒見過面、只聽過聲音的男人有這種心情很奇怪吧？

　　會不會太自大了？自以為自己可以拯救他……

　　或許，她想救的只是自己而已。

　　想要拯救，那個以前沒能拉住父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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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𝒟/𝓈 ℒ𝑜𝓋𝑒〉的程式已經好幾天沒有跳出任何訊息了。

　　兩人都同時沉默了下來，像在等待一個決斷……或者等Ｖ小姐做出決定。

　　可這樣空蕩蕩的日子讓薇薇安感覺空虛。

　　她會去想Ｊ先生的很多事情，反覆翻看他們這四百多小時的對話和討論，認真地思量自己能不能支撐起另一條生命的重量……

　　她的異常使她週末披薩店的工作出了好幾次的錯，不過大概是因為店長知道她一向是嚴謹冷靜從未出錯的人，一反常態地沒有像斥責其他店員一樣斥罵她，只是關心薇薇安是不是家裡出了狀況。

　　薇薇安還沒有打算讓人知道自己與Ｊ先生的關係，便順著店長的發言應了一聲。

　　之後的幾天，連她的朋友尤朵拉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薇薇安。」這天，尤朵拉蹙著眉，擔心地看著已經好幾天都順著自己，去薇薇安下午課程附近教學樓餐廳吃飯的貓族朋友。

　　一開始她還高興這是薇薇安難得的縱容，但兩三天以後發現薇薇安似乎心思完全都在別處似的，尤朵拉這才確認她真的出了什麼事。

　　「是因為那天快到了嗎？薇薇安，妳最近的情緒不太對勁，我擔心妳。」

　　薇薇安一愣，看了一下手機上顯示的日子。

　　不知不覺也來到二月二十七日了，距離她父親的忌日也就剩幾天而已，但她這次不像過去那樣因為父親的忌日而煩躁不安，反而因為Ｊ先生的事情而心慌意亂。

　　她不太明白這樣的情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已經喜歡上了那位未曾蒙面的Ｊ先生？還是單純因為他的經歷而心疼？或許兩者都有？

　　薇薇安沒有愛過一個人，不知道愛情是怎麼一回事。

　　但她看著眼前朋友關心擔憂的眼神，生平第一次主動牽住了她的手。

　　尤朵拉則是因為薇薇安此時流露的表情而微微一愣，總是溫柔可人的小雪貂，也是少見地露出了如同她家狐狸哥哥一樣氣勢十足的神情。

　　「薇薇安，到底怎麼了？有人欺負妳嗎？」

　　薇薇安看著遠方淡藍色的天空，忽然問：「尤朵拉，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尤朵拉露出驚愕又迷糊的神情，但隨即想到了什麼，當即緊張了起來：「薇薇安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是誰？他對妳做了什麼讓妳傷心的事情嗎？不然妳為什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薇薇安面露訝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現在看起來像快哭的人？」

　　「嗯，妳的神情好悲傷呢，心疼薇薇安，是不是臭男人讓薇薇安傷心了？那個臭男人是誰？我要叫我哥哥斃了他！」

　　傻白甜小姐氣得有些口不擇言，反而吹散了薇薇安心口的鬱悶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妳想太多啦大小姐，雖然妳哥哥是市長，但也不是說想把人幹掉就幹掉的喔？」薇薇安露出「真拿妳沒辦法」的無奈笑容，隨後道，「不然，尤朵拉陪我聊聊吧？」

　　「嗯嗯！薇薇安要聊那個男人的事情嗎？」尤朵拉還是蹙著眉頭，「到底是哪裡來的臭男人，居然讓薇薇安傷心……薇薇安得好好跟我說清楚才行。」

　　「啊，這可以聊很久呢，不然我們今天下午蹺課吧，去外面的餐廳吃飯。我心情不好，想要大吃大喝。」

　　「好，我出錢！」尤朵拉這次特別堅持，「我帶妳去吃好吃的吃到飽，這一次薇薇安不能再拒絕我了！」

　　「……哇，難得看妳這麼凶欸，真稀奇，好啦。」薇薇安露出了少有的笑容，然後嘆道，「幸好妳有妳的狐狸哥哥照顧著，要不然以妳這個性格，被人騙去賣錢都不知道。」

　　小雪貂受傷了，會有她的狐狸哥哥將她捧在心尖上呵護安慰，但是Ｊ先生受傷了……是不是只能一個人自己舔傷呢？

　　這天，薇薇安和尤朵拉聊了很多事情。

　　聊尤朵拉與她的狐狸哥哥是怎麼相處的、是怎麼意識到自己深愛狐狸哥哥的，又是怎麼確定關係的……

　　下午的課都翹掉了，但這是尤朵拉覺得自己最接近薇薇安的一次。

　　冷漠的貓族少女，總算願意讓單純的雪貂少女碰觸自己內心的一部分了。

　　兩人吃飽喝足，又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各自買了杯奶茶，坐在一塊繼續聊薇薇安提及的那位神祕Ｊ先生。

　　然而，就算是已經明瞭愛是什麼感情的尤朵拉，也不好說薇薇安對Ｊ先生的心情算不算是愛情。

　　那也可能只是同情？但這種心情反而是感情中的大忌，因為也許Ｊ先生並不希望別人同情他呢。

　　可薇薇安確實因為那四百多小時的對談與互動，將這位Ｊ先生放到心上了。

　　「但是，薇薇安……妳不覺得，這位Ｊ先生的狀況真的很誇張嗎？」尤朵拉有些遲疑地開口，「一個想要將伴侶關起來的男人……怎樣想都覺得不對勁啊，我哥哥雖然也會想控制我，不過他的控制是希望我可以待在他為我劃出的安全範圍內自由生長的，不像那位Ｊ先生……還想監控人呢。」

　　薇薇安看著，忽然笑著說道：「其實我很羨慕妳有妳的狐狸哥哥保護呢，老實說我一開始聽到Ｊ先生那樣說我也覺得誇張，但妳知道我當下想的是什麼嗎？──如果這個人，可以像黑狐先生對待尤朵拉那樣對我，那麼我想我會願意的。」

　　她摀著自己的心口，可以感覺那始終止不住的酸澀難受情感。

　　「或許，我也累了，如果有人願意為我撐起能遮風擋雨的環境，然後給予我溫柔和愛護……我想，我可以接受。」

　　但尤朵拉可不敢像一些年輕同學一樣會胡亂鼓譟著讓薇薇安試試看，每一份感情都值得被慎重認真的對待。

　　於是尤朵拉決定問問她的狐狸哥哥，並諮詢了薇薇安的意見：「我哥哥人生閱歷比較豐富，不如我們問問看我哥？薇薇安願意嗎？」

　　「嘛，好喔，畢竟那是我們唯一認識的、有些年歲的男性長輩了。」

　　不過尤朵拉考慮到自己的狐狸哥哥公務繁忙，沒有選擇電話聯繫，而是傳了訊息。萬幸的是，狐狸哥哥大概現在有空，很快就回覆了訊息。

　　尤朵拉拿著手機和薇薇安一起閱覽她哥哥的回應。

　　薇薇安愣怔地看著對方的訊息，喃喃自語道：「如果把每一份感情都當作是最後一次，用這樣的想法去做出決定……我會怎麼做？」

　　尤朵拉看著她，又問了一次：「如果是這樣的話，薇薇安會怎麼做呢？」

　　「……我要去買儲值卡。」薇薇安突然說道。

　　「咦？為什麼忽然要買儲值卡？」尤朵拉呆住了，不解友人的話題為何會忽然跳到儲值卡上。

　　「我想直接對Ｊ先生親口說我的想法，不過我們的〈𝒟/𝓈 ℒ𝑜𝓋𝑒〉互動時數還不夠，通話功能還沒開，所以我要去買儲值卡購買一次性的付費通話功能。」

　　尤朵拉在方才的談話中，便得知友人拿著自家哥哥給的邀請碼加入了〈𝒟/𝓈 ℒ𝑜𝓋𝑒〉的事情，聞言，她拉住一臉急切的薇薇安，認真地說：「薇薇安，給我妳在〈𝒟/𝓈 ℒ𝑜𝓋𝑒〉裡面的ＩＤ編號，我設置妳為我的摯友，這樣我就可以轉贈裡面的點數給妳了！」

　　薇薇安抿起了唇，不怎麼想要接受朋友的饋贈。

　　「薇薇安，妳對我的好已經超過我能給妳的這些東西了……現在讓我幫助妳吧，我……我也是希望妳可以幸福的，我希望所有對我好的人都能幸福，不管妳和Ｊ先生最後能走到哪一步，我希望妳相信妳是值得被愛的，不要拒絕我。」

　　貓族少女看著雪貂少女泛淚的眼，或許是尤朵拉的話觸動了她的內心，讓她總算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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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𝒟/𝓈ℒ𝑜𝓋𝑒】：你共享ＶＩＰ功能的「Ｖ小姐」與「Ｅ小姐」締結了摯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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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傳出熟悉的提示音，讓已經焦急等待數日、直到此時都有些心灰意冷的雪豹先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將之拿起翻看。

　　當他看到這條訊息，面露訝異。

　　〈𝒟/𝓈 ℒ𝑜𝓋𝑒〉之間的關係網路很複雜，除非是現實的親屬，才有可能取得彼此的ＩＤ編號，然後申請成為摯友──是的，〈𝒟/𝓈 ℒ𝑜𝓋𝑒〉只有摯友關係，這是提醒著哪怕是血親，在彼此的感情關係裡也得保持一個如同摯友般親近但又互相尊重的距離。

　　席爾維斯特因為與Ｖ小姐共享ＶＩＰ功能的關係，可以看到關於她的任何關係變動。

　　這位Ｅ小姐是誰？

　　席爾維斯特幾乎是瞬間就占有欲爆發，哪怕對方可能是Ｖ小姐的親屬，他也無法控制心裡那種病態的占有欲。

　　然而這位Ｅ小姐的頭像與尋常的ＶＩＰ用的Ｑ版種族圖片不同，是一張展示著自己左手訂婚戒指與頸上黑色項圈的照片。

　　這意味著，她在〈𝒟/𝓈 ℒ𝑜𝓋𝑒〉裡面擁有一位已經確定關係的伴侶，且對方很顯然也與她有著現實層面的正式關係。

　　還不等席爾維斯特確認Ｅ小姐的身分，沉寂許久的畫面忽然跳出了新的訊息並響起了陌生的來電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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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𝒟/𝓈ℒ𝑜𝓋𝑒】：Ｖ小姐以收費功能向您撥來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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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心一瞬間加快了跳動，快得讓他以為自己恐慌症又要發作了。

　　如果只是想要結束，Ｖ小姐只要單方面結束共享ＶＩＰ的功能就好，為什麼要特地用收費功能撥電話過來？

　　他可以期待嗎？還能……去期待嗎？

　　席爾維斯特深呼吸試圖平緩心裡升起的期待，懷抱著不安，渾身緊繃地接聽了這通電話。

　　手機裡傳來了女人溫柔的煙嗓，用著輕緩又帶了幾分忐忑的聲音開口：「Ｊ先生，我思考了幾天，說起來我其實並不明白愛是怎麼一回事，也擔憂自己可能沒辦法承擔的起你的狀況……」

　　薇薇安忍不住緊張地握緊了有些汗溼的拳頭，在接受到尤朵拉鼓勵的眼神以後，繼續說了下去：「但有人告訴我，每一份感情都值得認真慎重的對待，如果把每一份感情都當作是最後一次，用這樣的想法去做出決定……那麼，我想現在的我知道該怎麼答覆Ｊ先生了。」

　　她緩緩地深吸了口氣。

　　「或許我們之間可能會在一開始有很多摩擦，但就像你說的，你希望你的伴侶一點小事也都能鉅細靡遺的告訴你，我也希望在這份關係之中你能給予我足夠的尊重，我們可以互相摸索彼此的底限，找到一個我們可以互相扶持彼此、支持彼此走下去的方式，然後……一起去尋找幸福究竟是什麼模樣。」

　　手機另一頭陷入沉默。

　　薇薇安摀著心口，這樣忽然說出一長串的話，仔細回想發言內容她自己也有些臉紅尷尬，反倒是一旁的尤朵拉眼睛發亮地望著她，用口形無聲地說著「加油」。

　　明明她之前還在為薇薇安緊張，可當薇薇安做出決定時，尤朵拉卻又是最支持她的那個人……這讓薇薇安感覺到了那種被支持的溫暖感。

　　良久後，手機才傳來男人比先前沙啞的聲音：「Ｖ小姐，妳確定妳仔細思考過了？妳知道我的狀況……」

　　「三月九日那天，我要回維納斯城一趟。那天是我爸的忌日……過去我一直沒辦法面對他的死。」薇薇安攥緊了衣物，儘管知道自己有些衝動了，可是她也受了傷，也同樣需要有個人陪伴自己。

　　她想要被人需要的感覺，雖然不確定Ｊ先生會不會也這樣想，可她還是衝動地說出口了：「但這一次我想要好好面對這件事了……Ｊ先生，你願意陪我嗎？」

　　女人的聲音在最後帶上了幾分透露著脆弱的顫抖。

　　席爾維斯特再次陷入沉默。

　　他摀著臉，靠在牆邊緩緩地坐了下去，隨後伸手掐住了自己的雪豹尾巴，透過摩挲那毛茸茸的觸感試圖讓自己躁動的心情安定下來。

　　但他控制不了，他全身都叫囂著想要馬上見到這個人的衝動。

　　明明他才是需要她的那個人……可為什麼，當她這麼訴說需求的時候，卻又像是有什麼重重砸疼了他的心，讓他想要飛奔去她身邊呢？

　　薇薇安耐心地等待著，不過Ｊ先生沉默得有點太久了，讓她有些擔心他恐慌症發作，就在她意欲詢問的時候，Ｊ先生終於給出了回應。

　　「……好。」男人深沉又溫柔的聲音傳來，「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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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探究幸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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