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 下弦

「不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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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遊走在她熟悉的街道，她忘了這條路的盡頭通往何方，只是這條路的記憶似乎與以往不同，聲音，那裡充斥很多的聲音，

「簡月，我愛妳，妳願不願意和我在一⋯⋯」

「至少此時此刻，我想要妳⋯⋯」

「幸福——幸福——幸福。」

語句被風打散，靡密的記憶戛然而止，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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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那是誰的承諾？

那條街，不一樣的，原來是記憶，她第一次在這裡行屍走肉的奔跑，有個人將她擁入懷中，然後還有很多很多，像是他說夜很溫柔，他說她很美好，他的氣息與思緒，此刻儼然與她同行，包裹了她一切不堪的傷，輕輕縫補，也悄然替代了，一些她曾深愛而不願遺忘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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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不會因為歲月流逝而好起來，但是，它們能夠被覆蓋，替換成新的幸福，如今這城市，已不再翻湧那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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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能做到⋯⋯」自己完整，緩緩療傷，因為最大的缺漏，總有人填上新的幸福，也許也許，她真的可以自己變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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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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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去見一個人，好修復自己最深沉的痛，如今她能夠好好面對，不用逃跑了，

手機剛開機，就一瞬間展開大量未讀訊息及未接來電，大部分都是同一個名字，

簡月深吸了口氣，直到肺部舒張發疼，才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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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可算理我了。」

「嗯，我們聊聊吧。」

簡單兩句話，曾經簡月光是聽見與他相似的嗓音就渾身顫抖，如今內心卻平靜的連她都覺得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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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見面？」

「我們最常去的餐廳。」

兩個變得沒有交集的個體，竟存在共同的語言，那是多麽荒謬的事，

「嗯。」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靜，如今不再能感受到他的喜悅或是一點情緒，

她亦如此，曾經轟轟烈烈的愛意，或者那場如颶風襲來的離別，此刻就只是幾句應答，一通電話，如此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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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為自己在他的夢境來回踱步感到諷刺，為自己曾死命逃離的風暴感到可笑，分明這一切，都那麼沉默，

可她仍清晰感受到，有些傷沒有癒合，有些停留沒有向前，就好像，那些消散的情感還留有執念，她在執著什麼呢？簡月不清楚他對於她的生命，還遺留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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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簡月。」她抬頭，高挑的身影，如今不復從前的閃耀，

「你也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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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拿鐵，他不曾刻意表現出成熟，而溫柔依舊，他記得簡月喜歡的是什麼，

「幫妳點了卡布奇諾，妳應該還喜歡吧？」簡月點了點頭，望向遞過來的馬克杯，奶白色的葉片紋蓋在深咖啡的的香氣上，熱氣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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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那麼迫切的聯絡我？還以為那天之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簡月低頭淺嚐泡沫，軟糯的口感沉浸舌尖，夾雜一絲苦澀。

「畢竟那天我們都很失控，其實沒能好好聊聊，而妳的狀態看起來很糟，即便不愛，我也感到很擔心。」他說，簡月搖晃杯子，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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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挺想見你的。」簡月抬起頭，她看向他的眼睛，此刻終於沒有什麼熱烈或衝動，就平靜的像湖面一般，只有偶爾的漣漪與水波，

她見他的眼角微微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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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我還愛你，只是我們確實有些東西未解，我不想要遺憾與某種執念就這樣留在我的生命讓我永遠脫離不了你的影子。我太容易把那些痛或跟隨誤認成愛，導致我無法好好被愛或去愛。」簡月終於弄清，她所想念的不是他，而是那份未解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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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聊什麼？」他放下杯子，注視著簡月，

「我知道，你無論何時，都是如此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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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這次報告分組名單已經貼在教室門口了，下課自己來看，都是電腦隨機分配。」教授說完便開始上課，那是開學第一節課，簡月在這裡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她為了逃離高中的同學，特地考到很遠的地方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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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簡月⋯⋯啊組員是⋯⋯」

「妳的組員是我呢。」還沒看清楚名字，他就從一旁探出頭，

「妳叫做簡月？我是晏陽。」他的語氣平和，不特別熱情也不讓人覺得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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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好，請多指教。」簡月點頭示意，然後晏陽伸出了手，貌似是想和她握手，

簡月遲疑了一會兒，沒有伸出手，

「妳不喜歡握手嗎？」晏陽問道，

「那個⋯⋯不是的。」簡月看著那隻手，身體不禁微微一怔，

與其說不喜歡，那其實是害怕，害怕與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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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樣冒犯到妳了，確實不該這樣隨便握女生的手，我們都不認識吧？既然要做報告，加個 IG?」晏陽拿出手機，給她看自己的主頁，簡月便拿出手機追蹤了他，

「妳的帳戶名字真特別。」通知夜傳來追蹤的消息，那是晏陽的帳號提出追蹤申請，

「我同意了。」

「謝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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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平日的交流就只有做報告而已，幾次約出去討論報告內容，其餘完全沒有什麼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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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我現在要寫報告稿，妳幫我想想內容，這種東西我不太擅長。」晏陽一邊飛速的在筆記電腦上打字一邊說道，

「嗯，這張投影幕不是你做的嗎？我還沒看過。」簡月滑著他們的簡報，隨後就唸起了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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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上述實驗內容，我們可以證實手寫確實比打字更具記憶性，雖說科技的確能帶給我們更有效率的生活，卻不見得有最大的效益，因此，我們認為⋯⋯你怎麼沒在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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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沒看過這張投影幕？」晏陽問，他的眼神看上去很震驚，

「怎麼了？」簡月有些困惑，

「妳唸得未免太流暢了。」晏陽說，

「這些內容我們在前期本來就有討論過過。」簡月說，

「上個月的事情妳都記得如此清楚，妳不需要簡報也能報告吧？」晏陽讚嘆的說，

「不可能，我的臨場發揮能力可沒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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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簡報我已經完成了，妳確認過之後幫我繳交給教授，這次是線上繳交，不必存到硬碟，妳應該知道從哪裡交吧？」晏陽問，

「嗯，別擔心，繳交完我在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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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報告的日子。

「第六組上台，第七組準備！」助理員喊道，簡月便到電腦前找他們簡報的檔案，

她卻愣在點腦前，雙眼空洞，晏陽察覺她的異狀，趕緊走到她的身旁，眼前是繳交簡報的頁面，卻只顯示兩個鮮明的紅字：「缺交」

「啊，我忘了向妳確認繳交的事⋯⋯」晏陽看向一旁的教授，想詢問能否補交，教授卻早已看透他的心思，搖了搖頭，

「請為自己的作業態度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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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他們很認真，那份報告她跟晏陽在期限前好幾個月就已經開始了，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與時間，都投注在那份報告，他們真的很努力。

「抱歉，我想出去一下。」簡月起身，離他們報告還有五分鐘左右，反正已經搞砸了，她從後門離開了教室。

「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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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我忘記了，那天回家太累，我也沒有看，然後昨天也忘記報告的事⋯⋯我不是沒有信用和責任感的人⋯⋯」簡月說著說著，眼匡的淚水不停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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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陽想安慰她，像是輕拍她的右肩，

「不要！」他伸出手，她卻躲開來，還露出驚恐的表情，

她的樣子似乎被誰狠狠折磨，晏陽不知如何才能將她擁抱。

「那個⋯⋯我⋯⋯」

「簡月，妳能像上次那樣嗎？用記憶報告。」

「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相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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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組請上台，第八組準備！」助理員再次喊道，此時晏陽帶著簡月走進了教室，

「嗯，簡月，像上次一樣，我相信妳沒有簡報也能報告得很好。」晏陽微笑，對簡月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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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晏陽的雙眼，

「我們這組要報告的是關於手寫與打字對於記憶的影響⋯⋯」

這世界第一次有人不在意她的陰影或者錯誤，那麼深深的信任，他的眼睛，從此收在簡月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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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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