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空》 - 《第二十八章》一片星海的燦爛

放學時間，窗外雷聲陣陣，淅瀝瀝的雨錐砸碎在屋簷。

碧落看著不停歇的雨勢，輕輕嘆了口氣。最後一節是音樂課，鐘聲一響，大家都迫不及待溜了出去，只留她一個人替落跑的值日生巡視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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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下的磚地正是濕滑，水氣讓碧落的髮絲都黏在臉頰上，她不耐煩的剝了又撥，最後索性讓頭髮都披散下來，讓越來越猖狂的冷風梳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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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教室門，陽光已經被烏雲遮蔽，靛藍色的影紋覆蓋牆沿，陽台處隱約有一個身影。

碧落眨眨眼，拉開玻璃拉門。

「你……」正要開口，才發現白光描畫出的輪廓就是他。

兩人頓時都有些尷尬，碧落腦子浮現幾天前最後一次對話就是在美術課，感覺腦門像被揍了一拳。

「呦。」還沒想清楚該怎麼開口，隕石先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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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老樣子，滑滑溜溜的模樣。

但似乎又與平常些微不同，碧落的直覺告訴自己，他像是溝渠邊的矮草，在大雨的洗禮下顯得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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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幹嘛?」

「看雨。」隕石淡淡地開口，說完又轉過頭去。

「看雨?真不像你。」

「不然我應該做什麼?」

「不知道，應該會直接淋雨然後去踩水坑吧。」

「哈哈。好像是該這樣沒錯。」隕石看著碧落，輕笑出聲，眼角勾起淡淡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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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笑了啊。」碧落下意識地說出口，和隕石對上眼睛，兩人臉上都蓋滿陰天堅硬易碎的光澤，臉上的表情卻柔軟了這種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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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起來比較笨，剛好可以讓我找點樂子。」碧落突然感到一陣不知名的慌張，便胡亂扯了個藉口。

隕石聞言，忍不住又笑出聲，伸出手擰了一下碧落的臉頰肉，被碧落打蒼蠅似的一掌拍掉。

兩人沉默地看著猖狂的驟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可以聽到時針滴答的輪轉聲，但又好像什麼也聽不見。

除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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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碧落從呆滯的狀態裡被拉回來，順著聲音看向他，隕石示意她低下頭，這才發現他手裡握著那本手工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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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碧落頓時感覺腦子轉不過來。

「給我?」她弱弱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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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為什麼?你不是不想給人看到嗎?」

「送不出去了。」隕石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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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簡單一句話，碧落卻感覺到沉重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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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看的話，我可能心裡會好受一點。」隕石把書輕輕放上碧落的掌心。

碧落眨眨眼，將目光緩緩移動到書本上。

書皮正中心貼著一顆橙黃色的水晶，整面書殼沒有其他的裝飾，唯有整面沉雅的藏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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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書頁，一陣風拂過來，把鉛筆細刻的字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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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旅程開始，你應該收拾行囊，繼續往前。」第一面書頁上還畫著一個彆扭的小人，小人的背上背著不合比例的大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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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的行囊太沉重了，他們拖慢了你的腳步，流下的汗水都快積成一個小湖。」碧落低聲念過，那聲音像是琴弦被指尖撩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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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放下某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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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捨不得。」碧落的聲音有些頓住了。她輕輕地拉開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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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讓這些東西像是大石頭一樣擋在你面前，也可以把它當作小石頭一樣踢開。」

「可是你沒辦法抉擇，因為這些東西不只是石頭，而是你的過去。」碧落輕輕念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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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希望你能想起來，你可以向別人求助。」

「只是需要你抬頭，你會發現。」

「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而他們就是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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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有冰晶的色澤，而那些字句是冷風裡的手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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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滿醜的。」

碧落嚥了一口，她感覺自己和這些文字沒有辦法連結在一起，像觸電一般，心口有種細微的震盪。可躊躇在內心的波動沒有辦法傳達出來，偏偏真說出口的就只有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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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闔上書本，卻發現最後一頁有一個小夾層。

她小心撥開隱藏的夾頁，這才看到一行沒有配上圖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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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這樣告訴你，是因為我在乎你。希望你能把這句話放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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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靜靜地在心底默讀，隨後抬起頭看向隕石，他似乎沒有察覺她已經看完了。

碧落感覺心臟猛然縮動，她想知道這本書應該要屬於誰，可卻沒有那個勇氣真的開口問。

「算了吧。」碧落蠕動嘴唇自言自語。

「你看完啦。」

「喔…恩。」

「叮，走吧。」隕石伸手輕敲了一下碧落的頭，一個滑順的轉身就往教室外走去。

見他又露出那個狡黠的笑容，碧落跨開大步跟了上去。

熟悉的道路街景從耳邊掠過，陣雨停歇下來，天空隱約散出一點清亮的光暈。

「這本書的內容你想很久吧?」

「也還好，隨便寫寫的。」

「哼。」碧落不屑的悶哼一聲。

「捲毛也開始懂得吐槽了嗎?」

「不是吐槽，就是你某方面來講真的滿簡單的。」

「嘎?我本來就是個單純的人啊。」

「哈哈。可能吧。」碧落的眼睛笑成彎弧，比起上學期，她的臉頰圓潤了不少，湧上一點點紅潤時，就像一個剛討到糖果的小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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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捲毛知道浪痕跟太陽的事情吧。」隕石看著碧落，不自然的眨眨眼。

「蛤?我?」

「不用緊張啦，我知道公主肯定會叫你不要說。但你也知道浪痕一看到我什麼都招了。」

「喔…他們好像是暑假開始前在一起的吧。」

「你是怎麼想的?」

「我覺得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他們可能會被老師抓到。」碧落頓時感覺面上又火燙起來，卻說不上來自己是在為什麼東西緊張。

「嘛，這不是問題……」

這不是問題?所以?他要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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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石的臉稍微貼近碧落，兩人之間的距離毫秒間縮短，碧落感覺能夠聽到耳畔心跳的節奏，隕石的一隻手繞在身後，握緊的指節些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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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紅色電話亭轉進巷子，隕石猶疑著才剛要開口，碧落突然直愣愣的停下腳步，原本發紅的臉從下往上慢慢變成青色。

隕石納悶地轉過頭，順著碧落的視線往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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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碧落家門口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眼神火燙得像是磚石在摩擦火花。

「…怎麼了?」隕石問到一半，碧落突然往旁跨開一大步，跟他拉開一公尺的距離。

「爸，我回來了。」碧落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移動玩具，不自然的走到門口，大聲說。

門外不遠處的隕石似乎這才恍然大悟，那男人沒有理會碧落說的話，直直地朝這邊瞪過來。隕石笑得像一隻縫壞的玩偶，繞了個偏斜的圓圈，就在男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一步慢慢調頭，經過對面的路柱時，還看風景似的抬頭張望，活像個剛來到賞櫻風景區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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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在爸爸的身後悄悄的目睹這一切，她想要立刻飛過去把隕石揉一揉塞到土裡。這感覺是她這輩子看過最差勁的演技了。

「難怪國一的時候他不演話劇。」她低聲對自己說。

剛剛說完，才發現爸爸已經把門闔上，雙手交叉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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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到抽了一口氣，今天會是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天嗎?

就寢時間，碧落像是一顆剛從樹上墜落的軟柿子，歪倒在床上。

「上一次覺得這麼累是什麼時候?」

晚餐桌上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碧落這就知道事情大條了，下午那個情景配上隕石彆腳的演技，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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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早就跟他說過不要來了。」碧落忿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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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我有阻止他嗎?」

碧落頓柱了。

她從何時開始忘記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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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門外傳來母親的呼喚聲，一下把碧落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跳下床，拉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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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走進來坐在碧落的床上，兩人突然陷入一種凝滯的沉默。

「爸爸今天有跟我說了。」幾分鐘過去，母親用沉靜的聲音開口。

「說甚麼?」碧落眼神飄移的詢問。

「其實爸爸在陽台上觀望很久了，你不知道他有多擔心。」母親的口吻裡隱隱有些責備。

這讓碧落覺得整個腦門重的無法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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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你才十四歲啊。」媽媽的眼睛充盈著憂愁的水霧。

「他只是跟我走同一條路而已。」

「爸爸說他每次都要折返的。」

「…」

「你喜歡他嗎?」

「沒有。不喜歡。我討厭他。」

「唉…碧落，媽媽沒有要怪你，我只是覺得太早了。」媽媽伸手輕揉碧落的腦袋。

「雖然我有想過，我女兒這麼可愛，總有一天會看到男生像蜜蜂一樣繞在你旁邊，只是沒想到那麼快。」母親的語氣有種笑意。

碧落在腦袋裡重播著蜜蜂繞著頭轉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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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我知道你這個年紀，對很多事情有好奇。可是這不是愛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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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只是一種憧憬而已，你要試著把它壓抑下來。」

「我沒有什麼感覺。」

「碧落…」

「我們就是朋友而已。沒有什麼感覺不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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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碧落卻雙手並用把棉被拉過來，把自己裹成一顆粽子。

「晚安。」

半秒後悶悶的聲音從棉被裡傳出來，空氣分子點滴凝結，母親嘆了口氣，拍拍攤成一坨的碧落，推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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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從棉被堆裡探出一顆眼睛，見母親離開了，才躡手躡腳爬出來。

桌燈亮著辣白的光，碧落再次翻開了小書，夾層那一頁，一行被塗銷掉的字跡這才顯露出來。

「即便現在的你，可能再無法相信了。」字跡很輕，所以才在日光下看不清楚，給檯燈一照這才清晰顯現。除了被塗掉的字跡，下面還淡淡的畫著三個小人，小人已經模糊得看不見臉孔，只是知道他們緊緊牽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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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書本躺倒在床上。用手指繞過藏青色的封面，像是剛摘下一朵易碎的雛菊，既害怕擰碎，又渴望緊擁。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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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只是一種憧憬而已，你要試著把它壓抑下來。」

母親的那句話又在耳畔響起。

碧落用力闔上雙眼，它感覺這個夜晚就像一個漩渦，將一切全攪和在一起，而她在池邊，依然不知所措的張望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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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在那漩渦深處，藏著一片星海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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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的話:

初五的時候騎機車拐彎失敗，

悽慘的自摔了。

因為腳骨折加上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一直沒更新，

在這邊跟各位說聲抱歉。

我很開心越來越多人來到這裡!

雖然接下來的我可能會忙到吐出來，

還是會努力連載的。

謝謝大家(つ´ω`)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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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助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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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片星海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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