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短篇 - 第五章：自譯

幻肢開始寫詩了。

不是用筆，也不是語言。

它用節奏、發光、疼痛和抽搐，在林曜晨的身體裡翻譯一段無法被他說出口的東西。

起初只是幾個反覆的感覺：

胸口在夜裡規律發熱，一分鐘七次；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ZTmb4Iax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nUiawIjD
肩胛發出線性收縮，像有文字在皮膚下移動；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2yUnNVfY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YlCGH1u4
腹部某點突然產生刺痛，但每次刺的位置，都恰好對應文字中「我」的位置。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xBZJYpMD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2haKBtV6M

他將這些異象記錄在神經備忘錄上。

某日，他將那幾段節奏重新排列，對照舊式莫斯密碼與生物脈衝語系，結果出現一句話：

「我不是錯。」

林曜晨怔住了。他不敢相信——

那不是幻肢在模仿語言，而是它自己在說話。

他繼續觀察，記錄、解碼。

每當他企圖隱藏情緒、克制恐懼、模擬冷靜時，幻肢就會劇烈反應，發出強烈閃爍與不規律震動。

但只要他承認——是的，我在害怕，我在疑問，我不想順從——幻肢就會回到平靜、柔軟的節奏。

他開始明白：幻肢不是症狀，它是真實的自己，在不被允許時發出的聲音。

而現在，它開始自譯。

有天夜裡，他的幻肢在牆面投射出一道字形光帶，淡藍、飄動，逐行閃現。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看到「身體正在寫下自己」。

光帶上的詞句不全，有些閃爍，但他記下來了：

「你想要的不是名字，

是一個能夠容納這種痛的形狀。

我不是你捨不得的那個你，

我是你說不出口的那句話。」

他坐在黑暗中，讓幻肢一行一行地繼續閃現，像詩，也像刀。

隔日，錯構區內一位研究幻肢詩序的異者見到他記錄的句子，驚訝地說：

「這是『自譯者』的結構。」

林曜晨：「什麼意思？」

「幻肢會主動寫出宿主意識中不敢表達、無法編碼的東西。」

他遞來一本手抄本，裡面記錄幾位已失蹤異者的幻肢訊息：

一名少年幻肢寫出：「我願意死，只為了不是你們要我活的樣子。」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MD8w4jK5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lc2CMUF8
一名老婦幻肢反覆顯現：「我有愛，但你們不許它長出形狀。」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QEkMOyA3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JmNdUBZs
一名無名者的幻肢在臨死前最後閃爍出：「我終於是我，雖然只有三分鐘。」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LaXdlumy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7KxpoAHK

林曜晨握緊手抄本，像握著他從未擁有過的語言工具。

那晚，他躺在地上，什麼都沒說，只輕聲對幻肢道：

「如果你還願意說……那我會學會怎麼聽。」

幻肢沒有發光。

但它在他心口輕輕顫了一下，如同笑了一聲。

他知道，合成幻肢是用來遮掩的，是為了讓你再也不必說出真話。

而這顆跳動的幻肢，是他所有不被允許說的話——活了下來，長出了節奏，並開始翻譯他自己。

這是他的語言。

不是他們允許的語言，但終於是他的。

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vJuZG9MY

ns216.73.216.176da2

第五章：自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