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仙 - 逐恬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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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逐恬

蕩步詩人

Feb 23, 2024

280

11 分鐘

時間和空間，是一切規則的起點。他無視時空所定下的條例，將一切規則玩弄於股掌間，他是玄衣男子——阿若。

　

地府光景依舊，莫穎杰盤坐於悲歡渡口，獨自眺望三途之河，始終昏晦的景色彷彿他心中的百無聊賴，自好兄弟藍禹悠外出後，他沒事就會來此消磨時光。

悲歡渡口，一渡緣極生悲，萬念俱灰；二渡業盡成歡，萬劫赴川。一語概括便是出生入死，來去悲歡。如此澶湉江水，皆是離合下的一抹淚。

身為黑無常的莫穎杰，面對世俗的生離死別早已凝容無感，只是為何每每履行於此，便覺悵然若失？特別是鄰近一旁的彼岸花海，他總想對這片血紅一喊：「真美麗！」

　

水晶擺墜熠熠生輝，西方神官的魂魄黯澤幽微，森羅王——凌水憂日夜把玩這兩樣東西，擁有它的時日已無多，西方冥土的使者將來索求。

唉！與其睹物思人，倒不如眼不見為淨，如期歸還是也。

我在回來時，把從容遺忘在過去，如今，病因你而癒，心也因你而鬱，都說情到濃時情轉薄，你怎麼就無法根除對母親的懸念呢？

凌水憂褪去殿主的森袍，取下步搖，任涓髮潺潺而落，絕美的冷面男子瞬間化為絕塵冷艷的姑娘，這才是她的真身。

穿上昔日母親所遺留的高中制服，這一天，所有的殿務都交由黃泉大將軍——冥鋒來料理，冥鋒追隨森羅王許久，是少數知曉森羅王秘密的將官，對於主子的陰柔寡情，他必須不置可否。只是今日殿主肯一擺平日束縛倒也難得，自然對於代職一事心生樂意。

森羅殿主——凌水憂，不，應喚其凌水笛，她本是閻王凌水笙的孿生姊姊，年幼時遭修羅魔君座下滅魂擄走，回來時承受太多的邪氣，為恐其再次遭劫於魔窟，不得已，只能在母親的安排下易貌為魔界鬼童，孤零而生。

地府雖不如魔域這般冷血，但是冷眼冷言卻免不了。

修羅絕路，遺情遺傷。地獄無名，惟我逢他。莫由天命引星覺，長生無你怎成仙？

隱去身上的氣息，她獨自走訪森羅殿以外的地方，對於刑磔殺罰過眼雲煙，要避人耳目，對身為一介殿主的她不算是難題。

也這麼來到悲歡渡口，三途之河望眼欲穿，千古離淚，化作江水也蕭條，一旁的彼岸花海倒是為渡口增添艷色，看著看著心盪神遊，不料突然冒失的手一把將她攬開。

「喂！新來的，妳小心點兒！下次發呆要長眼，否則就要化作花泥了！」這聲音並不陌生，相反的，這聲音的主近來擾得她心神不寧。

「是你。」凌水笛凝望著眼前的紅髮男子。

「嚇！閻王姊姊？妳穿成這樣做啥？妳難道是在查哨？」

「你認錯了，我不是水笙，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凌水笛很鮮見地露出彆扭之色，因為對方正攬著她的腰際。

「噢！對不起，因為看妳遭彼岸花纏上，如果是一把握住妳，別說斷胳膊，恐怕連我也得栽進去，雖說我不怕那血花纏身，但是要掙脫勢必需要些時間，我等得了，妳可不見得。」

血花侵纏不了黑無常，又怎傷得了我森羅王呢？

「不要緊，你時常來這兒麼？」柳眉一彎，凌水笛露出笑容。

「等等等等⋯⋯先不要五四三！妳是何許鬼也？為什麼化作閻王的模樣？而且還直喚閻王本名！好大的膽子！」

「閻王之名清心典雅，有何不得人聞？」收起笑容。

「尊卑有序，雖不知妳從何知曉閻王的威名，但既然是實習鬼差，就要懂禮數！」

「哦？那麼黑無常大人，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凌水笛再度微揚朱唇。

「嘖嘖！私底下妳就叫我小莫吧！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妳很可疑，但卻感受不到敵意，所以暫且當妳是正常學妹，往後負責監看妳。」莫穎杰微微一笑，撩得凌水笛面泛紅暈。

「到哪都惹招子晦氣。」凌水笛感嘆道。

「別嘆了，無常之事，話得清秋，話不得愁，莫讓滋味上心頭。對妳未來受用無窮。」

「呵呵，你倒豁然，我得回去了。」凌水笛帶著笑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莫穎杰望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有種莫名的悸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懷取代了彼岸花前的悵然若失。

這種感覺挺像是欣慰。

　

回到森羅殿，冥鋒恭敬迎接：「末將叩見殿主。」

「免禮，冥鋒，備茶案設亭於幽冥界地，與本王愜意一番。」

「遵命。」冥鋒很是意外，今日主子竟有如此雅興，不過孤僻的個性依舊，竟要在幽冥界地賞心，地府雖無星辰泛天河，但是怡人之景也不是沒有，幽冥界地除了灰暗，終年迷霧，還有淡淡的屍骸腥風。

心無所向，良辰春宵也寂寥；念有所指，幽冥空谷亦快活。這一晚，冥鋒悍將始見主子以原身開懷笑談，雖然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但總禁不住好奇，欲言又止，凌水笛知道老臣的心思，面對今天的舉止，究竟自己是失態，還是豁然，那都不重要，喜若花開，自知便好。

　

「冥鋒，今兒也有勞你了。」

「遵命。」對於主子的改變，冥鋒樂見其成，縱使工作量增加也無妨，老臣終究是老臣，赤膽忠誠見微見之。

　

「天天都來這？在悼念誰呢？」凌水笛在莫穎杰身後，意有所指地問。

「別瞎說！」莫穎杰依然看著彼岸。

「可是白無常？」凌水笛也在他一旁坐了下。

莫穎杰並沒有回應。

「不然呢？黑博文，白通武。黑白無常交情匪淺是全地府都知道的事。」凌水笛也望著彼岸，露出微微一笑。

「好像也是。欸？對了，到底怎麼稱呼妳，總不能每次都喚妳作新來的吧？」

「你可喚本⋯⋯本姑娘逐恬。」差點兒依平常習慣自稱本王。

「噢！逐恬學妹為什麼也天天來這呢？」莫穎杰好奇地問。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無有罣礙，無有恐怖，是為逐恬。」

「嗯，看來妳畢業後定會是個好夥伴！」

凌水笛不語。

「唉！黯然神傷，每每於此都別有異感。」莫穎杰接著自顧自地道。

「例如？」

「總是悵然若失，總是心無所向，總是衝動地想喊『真美麗』一詞，妳說說，我是不是有病呀？」

凌水笛再次沉默。

「好了，我要去工作了，逐恬，好好學習！學長很看好妳喔！」莫穎杰一笑。

「你不是要負責監看本⋯⋯本姑娘麼？」

「得了，想拖住我沒門兒，妳自個玩去，我可是盡責的無常，沒時間和妳這小蘿蔔頭掰扯，再見囉！」這次換莫穎杰先行離開。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凌水笛喃喃地道：「小蘿蔔頭？你不是說過⋯⋯我是你最愛的小笛子麼⋯⋯？」

凌水笛回憶年幼時，那位將她和母親一同救出修羅魔域的阿默叔叔；而他卻來自修羅魔域。在阿默不知原因走訪地府時，與初為鬼差的母親有過一段邂逅，而後母親成了冥后，生下了她與妹妹水笙。

這位阿默叔叔非常寵溺自己和妹妹，甚至連自己被魔界擄去，他也義無返顧的前去解救自己和母親；最後阿默叔叔被魔界動以私刑，在魂飛魄散之際，地府將他的魂魄重聚，抹其過往，更名為莫穎杰，任以黑無常一職，這也是為何黑無常行事不譜，閻王凌水笙總是處處包庇的原因。

當年，阿默叔叔時常將她抱在肩上，慈愛地說著「妳是我最愛的小笛子！」

儘管在多年之後才明白，一切都是他對母親的移情作用，但見現在的莫穎杰依舊有著強烈而含蓄的情感，就如同刻在他魂魄裡的那份遺憾；因為冥后最後在凡間留下的俗名就叫曾美麗。

同樣的彼岸花前，同樣的悵然若失，都說情到濃時情轉薄，對他，自己真有薄情的那一天麼？

　

「冥鋒，求見何事？」凌水笛恢復了以往的冰冷，身為老臣的冥鋒很是擔憂，卻又不知如何問起，只知道主子再也沒有外出散心。

「殿下，末將有一言尚坎於胸。」

「講。」

「近日殿下笑顏常開，宛若依山秋水，視以忘憂，依末將淺見，是時候一拋前塵了。」冥鋒本是森羅殿前，剽悍兇猛的紫塵靈鋼獅，所有冥兵冥將見其均肅然起敬，想不到威風八面之下，也有細索的一面。

「一切浮夢，仍須天命。」凌水笛嘆息。

「天既不解憂，命徒由人道。」冥鋒的話終於讓水笛放下了筆。

「好吧！殿務又要勞煩於你了。」一陣凝望後，與冥鋒相視而笑。

「末將領命。」冥鋒知道，只是冥鋒不說。

　

來到悲歡渡口，原來等在那頭的人沒有出現，反倒堵上一位不速之客——玄衣男子。

「是你。」凌水笛露出鮮有的慍色，豎眼以對。

「妳看來很面熟，讓我想想，咱們在哪見過。」邪美之顏，魔魅之眼，錯不了！他正是當初擄走她和母親的魔將——滅魂，也可喚他—阿若。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回去！」凌水笛慍言道。

「別激動，我識得妳，呵呵呵！多年過去，都水落成佳人了呢！」

「住嘴！莫讓本王在此收拾你。」

「哈哈哈哈哈哈！當初面佈懼疑的小妮子，如今氣勢凌人呢，不過我不是來找妳的，只是想見一見故人，拿不準順道帶他回到他該去的地方。」阿若的笑神迷魂縈，但凌水笛不為所動。

他的目標是黑無常！

「哼！本王在此，你休要帶走一木一草。」

「莫瞋，都說了，只是來見一見故人，方才只是一個小玩笑，莫上心頭。」阿若說完，飄眼望向凌水笛後方。

凌水笛憂心回首，卻未見隻影，不好！

邪風已拂臨腦後，她轉過頭，對方手爪張裂於前，將近之時其腕遭遠方鈴繩一繫。

「又是你！想對我學妹做什麼？」熟悉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我以為你這次又打算避不見面呢！雖然每次相見都不給好臉色。」阿若似笑非笑，五爪一收，將緊繫的滅魂鈴轉手而彈。

莫穎杰收起滅魂鈴，道：「我和你沒什麼好說，更別提臉色。」

「情到濃時情轉薄，就問誰比你更薄情？」阿若走近莫穎杰。

「少來，說正事。」

「白衣旅人試圖阻我，業譬為劍，左右均鋒，意擬我蕩步時空，身為摯友，勸勸他吧。」阿若笑說。

「你在害怕？」莫穎杰作勢要再度拋出滅魂鈴。

「哈哈哈哈哈哈！我會再來找你，到時別忘了跟我喝一杯，敘一敘前塵往事。」阿若說完，化成彼岸花片，消散其中。

莫穎杰走近凌水笛，關心地道：「妳沒事吧？」

凌水笛搖搖頭。

「我說妳呀！還好我即時趕到，不然天曉得他會對妳做些什麼，喏！這個給妳。」莫穎杰將一根橫笛遞給了她。

「其實呢⋯⋯我本想早些時間給妳的，但前些日子都不見妳，以後遇到類似的事，就鳴上一曲。」莫穎杰道。

凌水笛一瞧，便知其乃漢青殿主——君水青之物，那可是青姨安撫燕血虎的專器之一，真是機巧，想利用它策動青姨前來相助，她笑道：「雖然看似可靠，但物歸原主比較好。」

「呿！金用火試，妹用『笛』試，妳知道的倒挺多，就說妳極度可疑，快招！妳到底是誰？」莫穎杰取回橫笛挑眉問道。

「呵呵！你真是個傻瓜，我是逐恬你忘記了？對了，何以贈笛與我？」她會心一笑。

「拿妳沒輒，唉！算了，為何贈笛與妳，不就是因為妳的名字麼！逐恬逐恬，一逐（竹）一恬（田）是為『笛』囉！」兩人就這麼在彼岸花前你一言我一語。

　

我已不是你最愛的小笛子，你也不是當初的阿默叔叔，但是逐恬和穎杰的關係，或許更為細水長流。

時間和空間，是一切規則的起點；而你我，是一切歸宿的終點。

你是黑無常，我是森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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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壹、天命章—肆仙

#2 貳、天命章—轉生

#3 參、天命章—慾殺

#4 肆、天命章—君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