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與鏈 Blade and Chain - 第二章烈陽團 02

光頭仔坐在酒吧巨大的招牌後面，表面上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吹口哨，但是雙手卻熟練且精細的調整他的弓。幹麻要這麼大的招牌呢？有個什麼東西稍微遮一下，發第一箭就可以給他死啦。光頭仔並不是在臭蓋。他曾在黑夜中射下急速飛行的老鷹。他曾經射中幾十公尺外的蒼蠅。只要他先射，他可不畏懼任何人。

『你搞不好弓才剛拉緊，頭上就多了一個窟樓了。』

「切。」光頭仔喃喃說。「老大每次都……」

這時，酒吧頂的機關門被打開，艾琳從中爬了出來。從她跪在地上的樣子就可以看出來，她平常根本沒在穿這種尊貴的袍子，才會用膝蓋讓這東西在地上磨。她站了起來，背後背著箭桶，笑瞇瞇的走向光頭仔。

「箭來啦。」艾琳把箭桶遞給光頭仔。

光頭仔接來，拿出一隻魔法箭，看起來完全跟普通的箭一樣。他用手惦了惦重量，發現完全符合他平常使用的弓箭。他一方面因著艾琳很細心而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卻因著自己不能用『魔法箭用起來不對勁』做藉口換回自己的箭而有點失望。

「可以吧。」艾琳的笑容在太陽底下閃耀。

「大嫂出馬哪會成問題呀。」光頭仔笑著說。

光頭仔看著艾琳，她即使在烈陽底下也拒絕皺眉，總是露出最開朗的笑容。她的頭髮在後頭隨性綁了一個髻，右肩和一小部分的胸部因為一團糟的法師袍而露了出來。光頭仔看了一下，就臉紅著把視線轉開。

「好啦。接下來呢……」艾琳朝著光頭仔走近。

『喔！是「那個」嗎？』光頭仔臉上帶了些微興奮，想要站起來；但是艾琳搶先一步吻在他頭頂。

「喂！哪有這樣的啦！」光頭仔一邊摸頭頂一邊抗議道。「吻頭頂一點感覺也沒有！」

「誰叫你光頭。」艾琳掩嘴直笑。

「這是我幸運之吻耶！如果因此觸霉頭怎麼辦啦！」

「不會啦。你大哥不相信你，你大嫂倒是對你很有信心。」艾琳對著光頭仔眨眨眼。「要加油喔！」

「嘿嘿，果然還是大嫂英明。」

「掰啦。」艾琳對著光頭仔搖搖手，然後就順著原路爬回酒吧。

光頭仔坐了回來，心理頭暖陽陽的。大嫂真是個好女人啊……真可惜她是大哥的女人哪……光頭仔心思一直到處飄，從艾琳到一些他不該想的事，然後跳回他以前交往過的女人，接著又跳到他以前怎麼跟大哥認識，怎麼跟大哥大打出手，怎麼樣很窩囊的被大哥壓到爛泥裡……

他的腦子突然一驚，他的潛意識提醒他有重要的事情。他快速的掃描一下，發現目標出現了。一個黑衣人背著小背袋，腰上掛著疑似刀的物件，眼睛直直望著前方，對著身旁露出疑惑眼光的鎮民不聞不問。在他身邊的是一個穿著棕色袍子的女性，雖然頭被罩住，但是還是看的出來對方的疲憊和畏縮。光頭仔縮回預備位置，架起長弓，緊盯目標，兩眼如鷹，等著時機到來。

過了一會兒，小鎮中央廣場突然跑出一隻紅龍。巨大的紅龍幾乎塞滿了整個街道，金屬般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發出的吼叫幾乎震暈了許多鎮民。接著，紅龍往街道上吐火，其中兩個房子就燃燒了起來。所有聚集在廣場的鎮民都陷入驚慌，朝著小鎮出口跑去。

但是光頭仔連瞄都沒瞄。他腦子裡的一小部份注意到了這個現象，跟他說預備工作差不多了；但是他幾乎沒有察覺那份通知，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黑衣人身上。他是怎麼走動的、先左腳先右腳、眼睛看哪裡、注意力在哪裡……他的意識幾乎脫體而出，跟著黑衣人一起律動。

人潮開始衝向兩人。棕袍子女孩兩眼呆滯，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黑衣人皺了皺眉，右眼開始發紅光，瞇緊了眼睛不知道在瞧什麼。

就是現在。光頭仔把弦拉緊，對準目標。對方還在專心看他想看的東西，很好。

光頭仔鬆手，箭離弦而去。

中了。

一定中的。光頭仔的經驗告訴他，一定中的。他射過上萬的獵物，只要有了這個感覺一定沒錯。那人可能還在思考他看的不知道什麼東西，連箭聲都沒聽到，那箭就會穿過他的腦袋，他也會應聲倒地。

但是他錯了。

黑衣人頭連轉都沒轉，身體往後一縮，右手把箭給抄住。

什……

光頭仔還沒開始思考，他的反射動作就狠狠的拉他倒他，使的原本要射中他額頭的匕首只有劃過他的鼻子。

媽的！

光頭仔連滾帶爬的縮回酒吧招牌後面，才喘一兩口氣，箭都還沒拔出來，黑衣人就已經從招牌另一端翻出來，匕首高舉，將烈陽給遮住。

我操你媽的！這酒吧加招牌至少有七八公尺耶！這怪物是從哪邊冒出來的啦！

就當黑衣人快得手時，老皮從側邊衝了出來，當著黑衣人面就是一掌；黑衣人收回匕首，一晃閃過，然後拔出武士刀對著老皮攻擊。精通武術的老皮跟著黑衣人大打出手，幾乎不相上下。

老皮一掌打破了招牌，黑衣人一刀砍裂了屋頂，旁邊的光頭仔只能不停的翻滾，免得成為兩人得犧牲品。等到光頭仔滾出兩人攻擊的範圍以後，他抄出了箭，拉緊了弓，可是卻不敢射，怕會傷到老皮。

啊靠，真是傻了，這大嫂的箭不會射到別人啊！

他立刻收束自己的意識，跟著黑衣人的行動飄；等到他覺得黑衣人已經行動到了盡頭，再無迴轉餘地時，他發出了他的箭。

黑衣人再次閃過，往後空跳翻，同時射出兩把匕首，分別飛向老皮和光頭仔，然後就落到街道上。老皮輕鬆撥掉匕首，也跟著跳下去，人還沒落地兩腳就已經踢出好幾招，希望能夠奪得先勢；另一邊的光頭仔很勉強的舉起弓來檔，結果匕首卡在他的弓上。過了幾秒以後，這隻匕首就閃了一下紅光，在他面前消失。

光頭仔嘴唇開始發抖，他又再度想起傑克大哥的話。

＊＊＊

絲蒂亞站在人群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先是在她面前出現幾乎頂到天際的紅龍，朝著小鎮噴灑火燄；接著是一群瘋狂的人群湧向她。然後，海德抓住了不知道誰朝他偷襲的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越過人群，爬上她左手邊的一棟房子，乒哩乓啷的就打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該跟著人群逃嗎？可是如果海德生氣的話怎麼辦？

突然，絲蒂亞右邊的房子整個爆了開來。她原本以為是紅龍朝那邊吐一顆火球；沒想到是一個將近三公尺高的巨大胖子想破門而出，結果不小心弄垮了整個建築物。巨大胖子走沒三步就到絲蒂亞旁，想也沒想的就把她給抱了起來。

絲蒂亞依著本能開始尖叫。一旁跟乾枯老人打鬥的海德聞聲一看，立刻朝著胖子的頭射出匕首；但是一名金髮男子從旁躍出，拔出彎刀，挌住了那把匕首。刺客望著金髮男子，對方則是微開咬著蘆葦的嘴，報以笑容。刺客想要繼續追擊，但是身旁的老者拳腳並用，無論如何就是要纏住他；刺客只好繼續跟他周旋。

看到絲蒂亞驚恐的模樣，金髮男子拍了拍她的頭，笑著說：「聖女大人別擔心，我們是來救妳的。」

「救……救我？」

「是啊。」男子有意無意的瞄了一下刺客。

「所以別擔心了。」男子朝她眨眨眼。接著他轉向胖子。「小提米，走了。」

「走了！」小提米大叫一聲，碰碰碰的朝村外走去，許多鎮民都被他給撞開。走出林邊鎮沒多久，繞過一口井，經過兩三棵樹，就看到一個穿法師袍的女性依在一顆大樹旁在跟他們招手。

「這邊！」

看到那女子之後，小提米更是提起他的肥腿，加速前進。走到那女子的身旁，絲蒂亞才發現女子附近的樹上都有著巴掌大的魔法陣。

「聖女呢？」女子問金髮男子，金髮男子則是朝絲蒂亞一指。法師袍女子看到絲蒂亞以後，就露出爽朗的笑容，朝她揮揮手。

「走了吧。」金髮男子說。

接著，法師袍女子就開始施法。過了十幾秒以後，每棵樹上的魔法陣都開始發出黃色的光芒，然後彼此交織在一起，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大魔法陣。最後，魔法陣的中央開始閃耀，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傳送門。

「別擔心，到了那裡妳就安全了。」金髮男子笑著說。

小提米捧著絲蒂亞，朝著傳送門走過去。眼看著傳送門越來越近，絲蒂亞反射性的把眼睛給閉上。

＊＊＊

絲蒂亞眼睛睜開後，發現自己在一個石造的地下室中。她的身後是一個小型的魔法塔，大概只有三個人高，看著上面遭到溼氣侵蝕的斑駁紋路就可以發現到它的老舊。不僅僅是魔法塔，這個地方的四周圍都畫有魔法陣，顯然的這個房間是這個地方的魔力中樞。

過沒多久，小提米身後的傳送門接著跑出法袍女子以及金髮男子，然後傳送門就縮小、消失。

「歡迎來到沒徵堡啊，聖女大人。」金髮男子笑著說。

「沒徵……堡？」

「喔！真不好意思，我們居然沒有自我介紹。看我們多無禮就是。」金髮男子說。「我是傑克，這位女魔法師是艾琳。大胖子是小提米。」

「而我們是……！」傑克高舉雙手，比出誇張的姿勢。「超屌無敵烈陽團！」

「不要理他……我們只是烈陽團……」艾琳嘆了一口氣。

「什麼嘛！我們真的超級無敵屌啊！」

「閉嘴啦，白痴。」艾琳狠很的拍了一下傑克的背，使他發出慘叫。「我們以前是盜賊團，現在則是歸屬於克羅西埃亞帝國第九王子的……」

這時，通往上層的狹窄樓梯突然滾了好幾個人下來。絲蒂亞仔細看了他們的穿著，發現大部分都是破舊的亞麻衣；顯然他們只是普通的鎮民。

「欸欸欸！你們在幹麻？」艾琳手扠腰。「聖女大人在這邊，你們這成什麼樣子。」

「對不起啊大嫂……」其中一個被壓到臉都快露不出來的人說。「大家都很好奇，想來看聖女……」

「去去去！上去上去！聖女大人很累了，沒心情看這些鬧劇。」傑森走過去，把這些人半扶半趕的弄上去。

「那我們到適合一點的地方再繼續講吧。」艾琳說。

「嗯。」

＊＊＊

「我們是克羅西埃亞帝國第九王子的專屬情報部隊，烈陽團。」艾琳重新解釋一次。

「說是說情報部隊，但是其實我們幾乎什麼都幹啦。」傑克說。

現在三個人坐在沒徵堡的專屬會客廳。相較起石製地下室的溼冷，這個木造的房間要來的溫暖的多。這裡牆壁上內掛著一條巨大的彩色毛毯，上面隱約可以看到帝國貴族們的肖像以及標誌。窗戶外面正映著藍天，沒有一絲雲霧，小鳥的嬉笑聲輕輕的流入房內，和平之氣充滿了整個房間。

「很抱歉我們用那麼粗魯的方式把妳給帶過來。」艾琳說。「鎮上的巨龍、鎮民的恐慌以及對那個黑衣人的攔截，都是在我們的計畫之中。」

「嘿嘿，沒錯。」傑克接著說。「跟據我們情報，妳好像跟那個人一起中了什麼魔法，所以他必須得帶著你一起走。而他一路把妳帶到共和國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輕者他把魔法解了以後就殺了妳；重者的話他搞不好把妳賣到黑塔去，這樣妳就生不如死啦。」

絲蒂亞稍微縮了一下身子。

「不過你別擔心。」傑克笑道。「在這裡絕對安全的啦。這裡偏僻的很。」

「你們剛剛說這裡是……」

「這裡是沒徵堡啊。怎麼樣？名子很帥氣吧。」傑克說。

「蠢斃了……」艾琳把頭撇到一邊去。

「喂！」有點兒生氣的傑克趁艾琳不注意的時候，故意用嘴巴上的蘆葦騷她的耳朵。

「喂……你這！」艾琳用力去拔那個蘆葦，結果傑克還是咬著不放。「……你都說……任務結束以後……會……」艾琳拔不下來，一氣之下乾脆用魔法在上面放火。傑克一邊尖叫一邊拍著蘆葦，完全沒去考慮把蘆葦拿下來的選項。

「對不起，聖女大人……」艾琳頭轉過來，發現絲蒂亞既疲憊又哀苦的臉上居然露出笑容。「……哇。」

「嘿嘿，這個笑容好啊，比較適合妳。」傑克轉向絲蒂雅笑說。「以後要常常笑啊。」

「謝謝。」

傑克一邊笑著，卻沒發現沒撲滅的火苗已經爬到他的臉上了。「啊啊！鬍子！鬍子！」接著他用手不停的去拍臉，差點把臉給拍腫了。

「好了，聖女大人，請先忽略這個傻瓜。」艾琳說。「這裡真正的名子是杜柏勒堡，原先是杜柏勒家第八十三代的公爵的居所；但是大約二十幾年前因為帝國和共和國邊境的衝突事件中，首當其衝的公爵就攜帶家眷的搬到內陸去，這裡就被荒廢了好一陣子。」

「前一段時期這裡甚至有盜賊棲息在這，給了附近人家不少麻煩。九王子就命令我們把這個地方給奪回來。」

「可是奪回來以後王子都沒來徵收啊。」把火撲滅的傑克插嘴說。「所以才叫沒徵堡嘛。」

艾琳嘖了一聲。「那是因為九王子待我們好。我們並不是正統的貴族，照理說不能佔地擁堡的；但是九王子故意都不來徵收，讓我們可以管理之名，實際的落腳在這裡。」

「所以是沒徵堡啊。」

「你很煩欸。」

「怎樣，咬我啊。」

傑克轉向絲蒂亞。「我們受九王子所託，要確保妳的安全，以及將妳送到帝國首都耶洛薩北去。」

「喔？」

「共和國和帝國正式開戰啦。論魔法科技和兵力我們都成劣勢，唯獨有聖母和聖胎我們才有戰勝的可能。」傑克說。「所以說九王子希望無論如何妳都能回首都一趟。」

「嗯……」

「有什麼困難嗎？聖女大人？」艾琳問道。

絲蒂亞搖了搖頭。「好，我會去。」

「太好了。您要不吃飯？睡覺？喔，不對，我想您想要的一定是先洗澡吧。」艾琳說。

絲蒂亞拼命的點頭。棕袍子底下的破爛袍子已經臭到……

「好的。請跟我來。」艾琳把頭轉向門口。「外面偷聽的！快點去燒水！」

門外則是傳出一些尷尬的咳嗽以及乾笑，其中一個人回應說：「知道了……大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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