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銀] 千重相遇千重劫 - 千重相遇千重劫08

作亂的不是什麼魔族，而是幾隻魔獸。

強度和數量足以讓真選組疲於奔命好一段時間不深想其他，但是事情告一段落後，他們有種惶恐的清明，這是聲東擊西。

要說測水溫是絕對不像的，魔屬一向直來直往，講究如同賭博般硬碰硬的戰鬥美學。但不代表他們沒腦子，該做的準備還是會做足，更喜歡奸巧的蠶食鯨吞。

但回去一查，全部的禁制都還在，沒有任何一個有遭到破壞的痕跡。他們守護很多地方，無主之地列隊防守，有主的區域也會暗暗施加個連接組裡的符陣，這樣去監視的人員就算瞬間犧牲沒有傳達訊息的時間，中央也可以第一時間從破壞的結界上得到警告。

看起來，沒有地方遭受攻擊，這樣那幾隻魔獸是怎麼回事？耍他們玩？他們摸不著頭腦，只是一一回到各自職守上。

土方回來的時候已是清晨，甫落地就發現不對勁──看起來一如往常，卻是施了障眼法的結果。不明白狐妖在玩什麼，他尋了一會兒才找到禁制上的破綻，想破陣的時候，卻聽到銀時的聲音。

「別破，我不想再施一次。」

禁制包容了他，直接看到原貌的土方驚怒到跳起。

滿身血汙的銀時癱坐著，旁邊散落著屬於蠍獅和魔族的屍身。

之所以用散落這個詞，是因為魔族的身體被切個七零八落，不知道被白捲毛怎麼整的。

「別那種眼神，混帳。我雖然是虐待狂也沒這種興趣好吧，魔的復原能力很強，不弄成這樣一下子就會復活了，肉太韌我的火又燒不乾淨。」銀時嘆口氣。「假髮好慢。」

「這是你殺的？」土方指著魔屍，手有點抖。

白捲毛眼神游移，想起自己在裝弱這件事。「呃，有大妖剛好路過宰掉的。」

「還真湊巧，」土方瞠目而視，「我離開不過一天，有魔進犯就罷，還正好路過一隻幾乎成仙能拼過魔威的大妖？」

「這就是俗話說得冤家路窄吧哈哈哈。」

簡直胡扯不打稿子，還順便把他當瞎子，土方很憤怒。「你一開始就說過這是你弄的，我記憶力看起來有這麼差嗎！」

「我只有切塊。」

「魔族肉韌，拿什麼切！你那把木刀？」

「老太婆那裡的菜刀很利。」銀時仰首，「太遲了吧。」

土方也跟著抬起頭，一名藍袍長髮男子收了風，緩緩降落在狐妖跟前。

「你看起來真夠狼狽的，銀時。」

「少囉嗦假髮，你知道避人類耳目還要避免破壞人類的房子打起來有多辛苦嗎！」

「不是假髮，是桂。總歸來說還不是你不肯好好修煉，連稻荷那裡來請都不願去的關係？銀時啊，我知道貓咪很可愛，但一直貪玩肉球荒廢修行這是不行的啊。」

「想玩肉球的是你吧！阿銀才沒有那種癖好！而且這樣聽起來怪怪的哦，PTA會嚴正抗議的哦，玩弄貓又少女的肉球什麼的，絕對會被想歪的啊！」

「說起來還沒見到呢。」長髮男子露出期待的眼神四處張望。

「在睡覺！是說你這樣看起來完全是個籮莉控啊喂！」

「呵......你實在太不了解我了銀時，重要的不是少女，而是貓咪本身啊！」

「啊啊夠了！把那個帶走，不然我要叫警察了！」白捲毛氣極敗壞指著地上的肉塊。

「我昨天半夜也剛丟完一隻，真是沒完沒了。最近火山口會填滿焦屍吧。」男子表情轉為濃濃無奈。

「要避免復活也只能燒掉，大概最近還要麻煩你啊假髮。」

「銀時，你還不準備處置掉嗎？」男子眼神裡帶點什麼深邃的東西。

「你和高杉也是一樣吧。」銀時望向遠方。

「想不到幾百年過去，竟誰也沒有變啊。」雖說是感嘆，他卻稍稍勾起嘴角。

「有哦，」銀時搖搖頭，「高杉那傢伙越變越惡質了。」

「這你就錯了，他本來就是這麼惡質啊銀時。」男子翻身為龍，用巨大的麟爪抓起屍體。「最近小心點。」

白捲毛揮揮手，「不用你說。」

龍翱翔而去，銀時皺眉打量地上的血跡，從指間噴出火焰，仔細將每寸都烤至焦黑。不這樣作魔血會腐敗為瘴癘，就因為事後處理非常麻煩，所以他很討厭和魔族交手。

被當成空氣很久的土方環著手臂冷哼，「需不需要幫忙啊，白夜叉大人？」

銀時還是那一句話，「那是誰我不認識。」

「剛剛就已經暴露光了吧，是說你根本沒有隱藏的打算吧！」土方拿出天狗扇，跟著引火燒血跡。

「啊~~麻煩死了啦！」銀時大叫，他本來就是個很討厭麻煩的人，這陣子謹言慎行和烏天狗鬥志鬥勇實在是極限了，遺憾的是他還必須裝下去。「白夜叉已經死了！以前戰鬥的時候創傷過劇毀掉所有道行，只好變回還沒裂尾前的樣子，這樣你滿意了吧烏天狗！」

「為什麼之前不承認？」出乎他意料，土方垂下眼，口氣難得溫和。「也許我可以幫你。」

「幫個屁！接下來我要祓禊除去魔氣，這個你會嗎！」銀時怒氣沖沖瞪過去。

還真的不會，土方覺得自尊心有點受創。「我是說其他方面！」

「才一點點歲數，就別大言不慚了。」白捲毛沒好氣，「退開，不然我連你一起祓除。」

祓禊完，銀時累得走路都有點晃。

真的是消耗過甚，阻擋水神之後就是這場惡鬥，而他在戰鬥中能驅使的妖力實在不多，絕大多數的力量，幾乎都放在守護村莊的防護陣上。

說來無奈，對他與桂以及高杉來說，擊退幾隻魔不是太困難的事，某方面而言可謂知己知彼獲勝不是偶然。

但要讓這種飛沙走石連山都能夠剷平的的對決不影響到外界......瞎扯淡啊，人類的房子跟玻璃一樣脆（對妖魔來說），往往從酣戰中清醒過來已經沒了大半村莊，在這樣性命交鋒的比拼中保護周遭要說綁手綁腳都還是輕的，說是用龜甲縛五花大綁也不為過......簡單來講，只剩嘴砲能用。

能做的只有事先施加層層結界，疊個百千層上去......但打這麼一次就快噴光了。

銀時很悲傷，但該重建的陣法還是得重建，非常時期一點也偷懶不得。追根究柢，他也是活該。

如果他一口咬死不讓登勢酒館建在這裡就不會如此，在往前推，若能看開些，把底下的傢伙處理掉也能萬事太平。

但他做不到。

老師死去幾年了呢？但他的三個弟子依然捧著心魔，不肯往前走。

會被笑話的吧。他們的老師可是一位能與地獄君主平起平坐的大魔啊。

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無人匹敵，最終站上巔峰。

幾乎得到一切，無物可追尋，蘸上濃厚血跡的腳步最終走至盡頭。

不過就是這樣。不該只是這樣。難道自此之後，就只能這樣毫無生趣的把千萬年計的魔生虛爛在絕壁前？

每日都很漫長，沒有必要，沒有意義，沒有前路。最終僅剩自毀的念頭，但又看到令一個可能性。

沒有巔峰，創出巔峰就好了。足以殺了他的巔峰。

老師從來沒對他們說過這些，但長久的相處讓一切把關和掩飾都平緩下來，意外流洩出的隻字片語和心思，讓他們緩慢拼湊出老師的前半生。

他們老師繞過很多遠路。曾經教導，甚至用血餵養一個小魔，但後來發現無論術法還是力量性質太過同源，幾乎沒有超越自己的可能性。

把目標轉向人類或者妖怪，但能忍受魔氣的生物不多，只淘養出三個妖族孩子。

就這樣一個奇妙的妖怪魔窟，安靜坐落在人類的小小鄉村裡，渡過很長很長的時光。

長到大魔心口永遠翻騰的貪求安靜下來，長到類似師門的存在變成家。

長到某一天不該有家族這種東西的妖魔們驀然發現，擁有親屬的感覺是這麼的好。

無法忘懷，有次沉睡的時候聽見門被小聲拉開，接著一雙屬於魔的大掌輕輕揉他的腦袋。「這條是正確的路嗎？」魔自問自答，「或許是的，但路繞得很遠，而且違反本性。」

聲線沉穩溫柔，而且下定決心。大魔放下追尋，想就這樣過下去了。

在可以平心靜氣面對未來的時候，過去卻討伐而至。

實力一天天強大的這一家子，被判定是即將摧毀稱霸魔界的軍隊──畢竟為首者早有過這樣的紀錄，當然要趁另外三個怪物還未成熟前連根拔起掐滅。

他們對抗過，躲藏過，最終三個弟子都受了毀滅性的創傷，命在旦夕。

老師心裡清明魔界最終目標也只有自己，乾脆地自我毀滅，想至少保住他們。

領隊負旨殲滅師門的大魔，正是老師以前用血餵養的那一個，發狂的三個弟子拼盡生命，狙殺了他。魔族可不斷復活再生，他們索性切成三個部位。

銀時保管頭，桂保管軀幹，高杉則是四肢。看見彼此就會回首過去而痛苦難忍，他們從此分道揚鑣，各自尋圈守地，用法術把大魔給禁錮起來。

原本是無力殺死，但後來卻是故意禁錮。畢竟餵過血，他與老師魔力的波動很相似。

就這樣帶著一點懷念，一點惡意，一點戲謔，和許多的痛恨自責迷惑等等諸多情緒，彼此凌遲，祭奠曾經擁有的窩。

也許他們都不打算看開了。

銀時一面佈下結界一面追憶，露出自嘲的笑容。

完全沒有長進啊，我們。

他近乎自虐得把妖力放盡，一陣陣發虛，快站不住，而被忘掉的土方突然抓住他的手。銀時抬頭，發現對方的臉色比自己還陰沉。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土方橫眉豎目大吼。

「......什麼？」

土方用力指向被困在禁制之外看不見他們的新八和神樂，「他們找你很久了！而且你早該停手了，發什麼愣想死嗎！」

銀時這才聽到孩子們著急的呼喊，木然的神色漸漸回暖。「我不會這樣就死的。」

看白捲毛沒有除去遮蔽法術的意思而是往河邊走去，土方皺著眉，「你要去哪裡？」

「把血洗掉。我這樣出去他們只會更吵。」

土方滿臉不可思議，「你不打算跟他們說？」

「解釋很麻煩。」

這樣說著的白捲毛慢慢走入水中，稍微量個水面高度慢慢坐下去。

「喂......喂！」土方滿臉緊張的將他撈出來，「會淹死的啊白癡！既然站不住就給我待岸邊！」

銀時超無奈的。「水面很低。有些邪氣侵入傷口了，我想靠流水淨化。」

烏天狗面紅耳赤，「誰知道你要做什麼！」

嘆口氣，白捲毛重新坐回去。但土方死盯著他，讓他覺得壓力很大。

「看什麼看！」

「哼，你這麼小隻搞不好會被水浪沖走，連屍體都找不到。」

「誰小隻啊混帳，阿銀跨下可是有一座炮台好嗎！」

「不是那裡小！」土方扶額，「是說你剛才疊這麼多結界幹麻？虛耗妖力！」

「不疊的話下次被人隨手一揮就打爛了啊，你以為我閒著沒事幹嗎！」

土方微微慍怒，他以為銀時帶傷硬撐著處理的是什麼，原來只是根本不急的防護結界。「那種東西晚點用也沒關係吧！人類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做再多也不會有人感謝你！」

「我做那些關人類一點屁事也沒有。」

「那是啥？積福報以利修仙？」

傷口讓水流滌淨之後不再那麼隱隱作痛，銀時放鬆的半垂著眼。「保護自己的巢很正常吧。」

巢？結界範圍擴及整個村落耶狐妖大大。

土方想起抵禦水神那時候，白捲毛也是這樣溫柔而執拗的神態。

不得了的傻啊這傢伙。他搖搖頭，胸口莫名緊縮。

淅瀝瀝的小雨落下，他們兩人一同看向天空。

土方覺得這場雨哪裡不太對勁，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狐妖自河中站起。「該回去了......應該是新八。」

「他不是暫時召不了雨了嗎？」烏天狗有些困惑。

「看來能力慢慢回來了。降雨小僧情緒激動時會不自覺聚雨雲，可能是聞到我血的味道嚇到的......神樂的鼻子很利。」銀時苦笑著加緊腳步。

烏天狗落地以腳步行，舉翅為他遮雨，卻不把頭轉過來，只是撇嘴望向前方。

溫柔得有點可疑啊......可銀時發現，在他狼狽的時候，這人總會伸出手，而且老是彆扭的離他三步遠，害極展的翅膀很僵硬。

其實他會閉水訣，先前裝弱所以不使用，現在是累到不想做。免費的食物最好吃，不用自己撐的傘也是同樣道理，於是他有些好笑的稍微靠過去，「傘」舉這麼高應該挺酸的。

土方發覺對方的動作一震，耳朵更可疑的紅起來，不過銀時沒發現。他突然粗聲：「土方十四郎。」

「什麼？」

「我的名字。」

因為太過驚訝，銀時一腳踩進水窪裡。妖怪間通常以族相稱，算一種約定俗成的禮貌。即使無意間知道他人名字也不會隨意呼喊，大多相熟且彼此信任之後才會互換姓名，言靈方面的咒法也只有經由這樣的承認才會擁有效力。單方面給予名字的情況很少，而且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看起來把守的嚴謹的土方會做這種事。

「......你淋雨淋暈了？」

「少囉嗦！」烏天狗膽大包天用翅膀拍他腦袋還順便濺他一臉水。「以後有魔進犯呼叫我！」

找死啊這崽子，無論拍他腦袋還是想對抗魔屬。不過銀時心情莫名的日暖風清，於是按耐下吐槽的衝動，沿著小徑步上回家的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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