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給妳。」
鄭宗拿了一盤沙拉放在桌上,他穿著迷彩軍服,一放假便來找姊姊鄭郁一起吃飯。
鄭郁笑著說謝謝,她本來很擔心弟弟在失去林千穗後會難過好一段日子,或崩潰找不到人生方向就此消沉,甚至想過他會不會因此活不下去自殺。如今看著他雖放棄原來的學業去當兵,但這何嘗不是放過自己的一種方法。離開傷心地也許是逃避,可總比一直觸景傷情而哭泣好的多。
姊弟約在聯合三區百貨公司的三樓自助餐廳,鄭郁吃飯時,目光偶爾看向窗外,陰暗的天,灰濛濛的下著小雨,最近總是下雨,雖然只是毛毛雨,鄭郁卻莫名煩躁,心想老天不如一次下大吧,讓一切全都下完,這樣滴滴答答的糾纏不清,會讓她想起應該了斷的感情,不論是對男還是對女。
「姊姊,妳還好嗎?妳還想著少傑哥嗎?」鄭宗突然問起,鄭郁雖搖頭,但他不信姊姊已忘了這段情,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其實是同病相憐,他也認為姊姊是擔心他,又不想刺激他,所以這段時間都沒有跟他提到千穗的事。回想當時的自己,被憤怒與愛情沖昏頭,魯莽行事的後果就是差點死掉,還造成其他人的困擾,有多不成熟,還敢說自己的愛是最正確的?冷靜過後,鄭宗對家人有愧疚,今天在他最信任的姊姊面前,他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與感受。
「千穗離開之後,我認定我的心已經跟她一起死了。」鄭宗說出此話,鄭郁皺緊眉頭。
「但那天我在醫院做了一個夢,有個穿白袍的女人來到我床邊,她說的話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我也記不起她的臉了,只記得我好像很生氣,但不是因為她很用力的打了我一巴掌,讓我摔到地上。而是我突然發現,我竟然變成了千穗最不想看見的樣子。」
「她說過她欣賞我的自信、溫柔、善良,而我也以為繼續保持下去,將來某一天我可以打動她,真的得到她的愛,但事實上,喜歡跟愛還是有明顯差距的。也許我早該看清自己從沒被千穗愛過,雖然我實在無法認同她選擇的對象,可我也沒資格擅自認定她愛錯人。」鄭宗低頭看水杯裡自己的臉的倒影,聲音哽咽。
「這些天,我在軍中不停的在想,這些年我的付出是為什麼,是值得的嗎?但到後來我才明白,我所認定的愛太自私太狹隘了。不求回報的感情,原來才是千穗所相信的。」鄭宗說完後嘆氣,那口氣不是就此解開心結,但至少是個開始。
面對真情流露的弟弟,鄭警官沒辦法安慰他,因為她現在的心情也是亂七八糟,特別是在聽完他說的話,她立刻想起了那個同樣穿著白袍,無時無刻陪在小楓身邊的陳昱依醫生。鄭郁不能理解這種偉大情操,因為她無法站在感同身受的立場,想像自己陪在愛的人身邊,看著愛人愛別人,還幫助愛人愛別人,這對鄭郁來說太難了,她做不到也不想這麼做。
「謝謝,姊姊。」鄭宗接過姊姊給的衛生紙,堅強的男兒淚,那是身為人的柔情。
後來兩人都沒再說話,直到主餐上桌,彼此才談起自身的近況。坦白說,鄭郁也很想像弟弟一樣勇敢的說出煩惱,但又覺得男生應該更不能理解這種同性之間的微妙情誼,所以作罷。或許很多人會認為鄭郁這是性別刻板印象,但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擺脫社會化所帶來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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