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文具店就開在我家樓下。
記得小學時,我家附近就有三家文具店,一家開在街口、一家開在市場尾、一家開在學校對面,各有千秋,但我最喜歡去的是那家開在街口的文具店,種類最多、燈光最明亮,重要的是,裡面賣的多是當時最流行的小東西,帶到班上都能開起一陣討論。
後來上了國中,學校附近就有兩家二層樓的文具店,商品種類與流行度都遠遠勝過家附近的三家店,久而久之,即使不是上學的日子,我也還是會特意搭車去那裏買東西。
曾經有一次,我拿著存了一陣子的零用錢,去那家公車站前的文具店買了兩本小說,主題是純愛類型,當時的我非常嚮往當個小說家,認真地決定以後就是要當個靠文字吃飯的人。不過小說畢竟是課外讀物,被母親發現大概還是會被罵,即使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最終還是紙包不住火,被發現的當下沒意外的吃了一頓罵。
「你知道那是我多辛苦賺來的錢嗎?為什麼拿去買那種沒有用的東西?你知道賺錢有多辛苦嗎?為什麼那麼浪費?」
那時候還小,不知道為甚麼拿努力存下來的零用錢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要被罵,不知道為甚麼母親會發怒,只是知道了她不喜歡我那麼做,只是一直哭著說我不敢了。往後看到那兩本書都有說不出來的厭惡感,也再不敢買課外讀物,心裡的不適感仍無法消除,後來我連課外讀物也不看了。
某天看見書櫃最深處的那兩本熟悉的書,忍著心裡的痛苦看完那兩本小說以後就馬上轉賣給了其他人,我想我永遠都會記得那天被母親痛罵的事,不久後我也開始工作,拿自己的薪水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是再也沒買過書。
即使花了很多時間告訴自己「書絕對不是沒有用的東西」,但罵聲似乎還盤旋在腦海裡,現在的我也只是拿起書端詳了一陣子,最終放回架上,我知道它們絕對不是沒有用的東西,但我卻打從心底覺得我「不配」擁有它們。
久違地搭了車到熟悉的文具店,裏頭的佈置改了很多,琳瑯滿目的商品依舊吸引著我的眼球,今天當然不是因為書才要來文具店,我的藍色原子筆在考試時寫到幾乎沒水,今天是來添購新的藍色原子筆和立可帶替換帶的。
很好,我習慣使用的商品都仍有庫存,心滿意足地我走到櫃檯前準備結帳卻發現櫃檯正對面有一座書架,裏頭排放著許多暢銷書目,我習慣性拿起一本書,隨手翻看著內容。
「你也喜歡那個作者嗎?」
一怔,我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是一個面帶微笑的短髮女店員,「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嚇你的,我只是很喜歡這位作者,看到你在翻看所以才忍不住搭話的。」她靦腆一笑,頰旁酒窩甜甜地顯現出來,「看過幾本作品,不過她這幾年都沒有出書,我以為她不會繼續寫了。」我搖搖頭表示不在意,只是默默將手上的書闔上。
「聽說她離婚了,可能是在忙家裡的事情吧,在第四集書末有預告第五集就是結局,甚至還說隔年就會接著出版,但卻沉寂了將近五年才出了這本外傳……」她癟了癟嘴,有點失望地移開眼神,繼續說下去,「你覺得她希望這個系列完結嗎?」
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你成功引起我想看這本書的興趣了。」我對她微笑,將書放進籃子裡,她看著我笑出聲來,我們很有默契地移動到了櫃檯,結完帳以後,她從抽屜拿出一張書籤夾進那本書裡,「那是什麼?」
「是我很喜歡的一句話,我想把它送給你。」又是那抹微笑,這次她的酒窩深深地烙印在我腦海裡,我對她還以一個微笑,說了謝謝之後走出了店裡。
在公車上我打開書本看見了書籤上的字,輕笑出聲。
『生命的偶然其實都是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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