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道德 - 5.路途

「休息一下吧，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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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真嗎？一歲小孩都比你會走路。」機器人嘴上不饒人，但還是配合著承知放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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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的作息很不固定，但現在應該算是我的睡眠時間，我感覺好累，快睡著了。」承知席地而坐，機器人沒有回答他，炸毀了承知身後的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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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感覺背後發熱，嚇得起身，機器人也趁機又往前走了幾步，承知無奈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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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其實蠻弱的，政府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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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分析你口中弱的基準，是建立在什麼標準上。目前，以火銷毀殭屍，是最乾淨安全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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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呀？你很智能欸，反正我還是覺得用火不太好，旁邊的樹感覺要燒起來了，很危險的，公共危險罪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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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掃描過周遭了，你是目前此區的唯一倖存者。我們會再派遣一些機器人，進行反覆掃描，幾次後，將會對此區進行轟炸，阻斷殭屍佔領人民土地，擴大活動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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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倖存者….這個說法在承知耳裡是有些刺耳，雖然身邊的鄰居都非親非故的，但一想到連附近商店笑容和藹的叔叔阿姨們都變成殭屍，還是讓他有點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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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難怪，他窩的很久，早就大亂一波了吧，或者也很多倖存者早就被集中收容了，也許沒死那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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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路口轉角後，承知腦袋瞬間刷白，甚至雙腳嵌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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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粘膩令人反胃的惡臭，覆蓋上一絲烤肉般但稱不上香的燒焦，眼前混著黃白黏液的粉紅肉塊，也逐漸被大火吞噬染上鮮紅隨即成碳成灰，鼻頭感受到的溫度，提醒著承知自己並不在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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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批的殭屍是上天對承知的回答，很多人喪命了，如同他不願猜想的那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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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道路阻斷，即將計算新的路程，請稍候，請迴轉，向東方直行，請迴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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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沒聽到小欸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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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他們都腐爛了，別在殭屍群中，找尋熟悉的任何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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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不斷的告知著自己，但還是不斷的掃描眼前哀嚎燃燒的殭屍，他記得那個手錶、記得那副眼鏡，就算只是連點頭之交都辦不到的鄰居，但他總是會看到他去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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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曾想對她打聲招呼，雖然素不相識，但她是承知最常四目相對的人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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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也記得那個身形，那件逐漸化灰的衣服，那是附近的三姑六婆，最喜歡在承知未走遠的時候，大聲跟朋友討論承知的家裡蹲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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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不是每個人都值得回味、值得紀念，但他們….就這麼死去，太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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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看著呆在站原地，早已淚流滿面的承知，他知道，人類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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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成為安慰用陪伴型機器人了，小欸伸出長長的機械手，搭上了承知肩上，卻撲了空，承知閃過小欸的手，快速的衝進了火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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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先生，請勿自殺！」小欸機器音開到最大聲，同時啟動了灑水，承知沐浴在水下，腳步卻堅定的踩出了水花，一朵朵如獲新生的花朵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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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叫什麼？狗狗！過來！」水從天降下，並沒有因為火勢消散而停止，沖散了承知眼角的淚水，臉上只有好奇與討好，水一樣淋到了靠著邊邊差點著火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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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眼神中充滿驚愕，但已經再無逃跑的勇氣，任由承知靠近，撿起地上被燒的半毀的牽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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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輕輕的拉著渾身濕透的狗往回走去，狗看到人類，自然的搖起了尾巴，疑惑的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主人，隨後興奮的拖著承知往小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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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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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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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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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基地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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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指了一旁的寵物店。「進去沖個澡，不算脫離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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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店家早就都停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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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水塔吧，而且你剛不是會噴水嗎？借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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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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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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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幹！別，小欸你有防水嗎？」承知大驚小怪叫了起來，趕緊拉開了正抬著腿的狗，試圖中斷牠尿尿在小欸身上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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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洗澡吧！」小欸說著，背景還響起了可愛的洗刷刷兒歌，意義不明的樣子，讓承知莫名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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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洗澡兩個字，狗狗明顯比承知更脊背發涼，沒掙扎兩下，便扯斷了牽繩，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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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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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正向追過去，小欸已經伸出了機械手，抓住了正在逃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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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狗哀嚎的像是被鬼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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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謝啦，我還以為你會討厭他欸，想不到你還幫我抓。」承知驚喜的說，小欸並未回應，抬著狗撞開了寵物店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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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知，本機體未搭載清潔寵物之功能。」小欸邊說邊順走了一旁的牽繩，把狗脖子換上新的牽繩，捆的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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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全身瑟瑟發抖，看起來超級討厭洗澡，發出了嗚嗚的低鳴，小欸看承知沒靠近，又幫狗戴上了防咬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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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苦笑一下，看來非幫這隻狗洗不可了，他原本只想幫自己洗的，想著承知又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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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隨手抽了一條浴巾，稍微擦拭自己身上的水，全都是狗的味道，這次的噴嚏也不知道是寒冷造成的，還是狗毛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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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又隨便的幫狗洗好了澡，丟進了動物用烘乾箱，旁邊的小欸，已經陷入了待機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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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開始觀察起寵物店的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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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巾、狗食、軟墊、可以洗澡的廁所員工制服、車鑰匙，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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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去廁所快速洗了澡，換上員工制服後，把貨架上的軟墊堆疊起來後，就進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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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沒有個中二英雄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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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夢到自己救了一個溺水的少女，打撈起對方的瞬間，心中是多麼的自信充實且美好，餘韻未退，卻被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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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毛乾了，我們可以繼續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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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緩緩起身，揉了揉眼睛，時間也不過過去了一小時，完全沒有睡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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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了口氣，承知牽起了狗，抱起小欸向汽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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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探出車窗外開路，一路上可說是暢行無阻，承知一路飆車，很快就到了營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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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卻在看到大門後，便停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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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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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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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後，目的地，即在你的右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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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看到。」承知淡淡的說，還是沒有鬆開腳上的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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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你不動？你是有看到紅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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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你會攻擊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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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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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綁架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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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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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下車吧，門記得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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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雖然沒有表情，但承知也可以理解他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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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任務為把承知先生帶回收容集合點，恕難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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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承知的首要任務只是想確定營區所在位置，承知知道現在若是踏入營區，恐怕之後得知的都是被修飾過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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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譬如殭屍其實超弱這種事，也可能被掩蓋。他說不定根本有能力在殭屍群中生活，直到人類們脫離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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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他進入人類保護中心，那可就是一言堂了，到時候要被關多久，要怎麼提供勞動力，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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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躺平、愛好自由的自己，進去真的能好好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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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對這點深深感到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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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欸…..你這樣….很噁心？關閉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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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指示語，請不要用疑問句。承知先生，你確定要放棄政府的保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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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問我那麼嚴肅的問題好嗎？下車吧。」承知撇開了頭，不敢看向小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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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您使用地方政府搜查專用非人型智能機器人，承知先生，希望還有機會為您服務，祝您旅途愉快，收容中心的大門隨時為您展開。」小欸開了門，下了車，車內只剩下汽車運作聲，和狗的喘氣白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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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目送著小欸返回基地，沒把受害者接回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懲處，心中有點不安與愧疚，但他還有想確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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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知抓緊了方向盤，終於鬆開了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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