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薄 - 第三十二章綠枝

流雲口裡的綠枝經林太醫子侄醫治，如今已經好多了。也許是生病期間睡得多，深夜時分反倒睡不著，她便這麼直盯盯望向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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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裡嘈雜的聲音卻漸近，腳步停在她的房門。來人輕敲門：「綠枝姑娘，小的奉命送紅榴姑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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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方推開，一陣寒風先入，隱約能見兩名婆子一左一右攙著紅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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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趕緊起身拿火摺子點燈，不點還好，一點嚇了一大跳－－紅榴慘白著小臉，雙膝都是鮮血，兩尖繡花鞋拖著泥痕，看著出氣多進氣少，淒慘得令綠枝心驚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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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驚呼：「紅榴，你怎麼了？」話出口綠枝才意識到自己發不出聲音，還沒從病裡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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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婆子說：「紅榴姑娘辦差出錯，被罰跪在夫人院子。夫人沒叫紅榴姑娘不敢起，又讓灑掃的趕去角落，跪著那粗糲的石子，一雙腿跪成了這幅模樣。還是舒雲姐見夫人心情轉好，趕緊提起紅榴還在罰跪的事，這才讓咱倆攙紅榴姑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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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不是不通俗務的人，塞了碎銀子給兩名婆子：「辛苦大娘，這些與你們喝茶，我送你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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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說了兩遍婆子才聽清楚，不過婆子們並不在意，笑容滿面收下碎銀：「綠枝姑娘，你真是菩薩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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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送走婆子，拿來剪刀剪開紅榴褲管，厚敷白芨粉。她見著紅榴慘白的小臉和著淚痕汗水，想著紅榴喜淨，便打水細心幫紅榴擦拭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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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榴這時睜眼，淚水漣漣的說：「綠枝姐，我辦差沒辦好，害大少爺的圖差點讓虞姑娘撕了。便宜行事也差點害死你，幸虧大少爺機警，立即帶你去林太醫哪兒。不過害得大少爺因此挨打，相看也不成，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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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病中說不出話來便輕拍紅榴顫抖的背，直至紅榴熟睡，她才回到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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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燈卻翻來覆去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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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索性開窗透氣，映入眼簾卻是院裡池塘、石亭蘭花。綠枝不由得想起大少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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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渾身冷汗淋漓，氣息微弱，有種將要死去之感。所以交待床邊的紅榴：「你曉得我平素沒什麼花銷，攢下來的錢放在針線籮筐裡。我沒有家人，最親近的人是你，這筆錢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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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榴哭哭啼啼，說要再找徐管事抓別的藥，說她一定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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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苦笑，那當下她連搖頭都費力就這麼看著紅榴，讓紅榴將針線籮筐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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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榴沒一會兒便拿來，說：「這要緊時候看這些死物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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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氣息微弱的答：「這時候更要交待清楚⋯⋯否則你定找不著。」她讓紅榴拿來的針線籮筐裡有個裝剪子的盒子，拿出剪子挑開底板，裡面是一個個小布包，看著像針插。她讓紅榴拿剪子剪開，倒出一塊又一塊碎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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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榴痛哭出聲，綠枝微弱說道：「針線籮筐裡有鎖好邊的素帕，你拿出來擦眼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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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榴翻著籮筐拿出一方素帕，素帕的線卻拉出一枚藍絲綢繡白鶴香囊，她看著香囊神色黯淡，強打精神說：「有機會你幫我將香囊交給大少爺，省得他總被蚊蟲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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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紅榴擦完淚，竟握著藍絲綢香囊跑出去，不久大少爺進了屋裡。綠枝驚訝之餘虛弱逐客：「大少爺，您快出去，省得過了病氣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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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說：「你病成這樣也不教我知道？我帶你看太醫，看看究竟什麼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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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看大少爺將香囊繫在腰上，早已淚水盈眶：「奴吃了藥也不管用，身子愈發虛弱⋯⋯死前能見您一面，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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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生氣道：「以往生病，都是隨意抓藥吃，是不是寒症吃了寒藥也不知曉。也可能抓了相剋的藥，吃了越發虛弱。誤了性命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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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淚眼迷濛道：「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命，認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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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答：「我希望你平安健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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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暈眩後，綠枝已被大少爺抱起，顛簸間日光眩得她睜不開眼，日頭曬不透寒冰般的身軀，偎著大少爺綠枝卻覺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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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上了馬車，她以為大少爺會放下她，大少爺卻始終抱著她，使她汲取不屬她的溫暖，久而心生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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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館，林太醫的子侄也未勉強綠枝坐著切脈，反倒讓她躺在後邊床上。又命學徒燃艾草幫她薰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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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夫把脈後說：「吃了相剋的藥才會虛弱至此，我開些溫補的藥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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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那時看著頭頂樑柱上了紅漆，眉清目秀的學徒拿著精緻薰爐，一旁隔開內間的山水屏風也似名家畫作，不遠處窗櫺雕著杏菊，窗邊擺著雅致陶瓷花瓶，花瓶裡垂著蘭花與她沒見過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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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的身子溫暖了些，她也有了回答的力氣：「我只是丫鬟，您別開太貴的藥，就是賣掉我也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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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夫笑道：「有你家大少爺這冤大頭，金貴的藥怎麼開不得？我只負責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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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回道：「什麼金貴開什麼，若好不了我便拆了你匾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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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正詫異大少爺怎會如此說話，又聽林大夫說：「我看你是讀書讀得上火，我正好得了一批遼東野山參，正好做天王補心丹，再加一劑瀉黃散，包你藥到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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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學徒提醒林大夫：「師傅您說錯了，是藥到病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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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逸出笑來，林大夫莞爾，告訴學徒：「不妨事，我與這傢伙是舊識。不然哪位病人一上門就要拆人匾額？沒拿掃帚掃出去就算便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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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夫性情放達，一面大少爺舌戰，一面仔細幫她切脈。說她的身子寒不利子嗣，他藉這次機會一併幫她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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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離開時，連外傷藥白芨都拿了一瓶。煎藥法寫了兩大張，最後讓學徒隨她們回府，教會府上人煎藥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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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與學徒學煎藥的人是橘兒，橘兒年輕又機靈，學得又快又好。綠枝喝了幾天藥便好多了，那時才從橘兒處聽說大少爺私帶她出府錯過相看，因此被老爺打得腳底板沒有一塊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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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起不了床，只能靜心休養，直到紅榴被送回來她終於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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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已過，屋裡藥味早被夜風驅散，綠枝終究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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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曉得大少爺心地善良不會怪她，不過大少爺不怪她便是她不去探望大少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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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想著孤男寡女於禮不合，自己卻搖頭笑了－－她是奴婢，從前也值夜，顯然不能這麼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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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雖然隨和，卻不是隨便的人，她夜裡貿然前去恐怕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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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麼想著，又想到大少爺屋裡不可能沒人照料，只是照料的人不知能不能找到屋裡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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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綠枝對自己說：「去一趟吧，去看看大少爺，順便瞧缺了什麼東西幫忙找出來。來回不驚動大少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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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綠枝便往前院去，她穿越寂靜的長廊來到前院敲門：「奴婢綠枝，進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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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等了一會兒才推門入屋。原以為會遇見值夜的人，想不到進了內屋也沒遇見值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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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小床收在原處，並未拉出。往裡看內屋昏暗床帷緊閉，隱約能見大少爺睡在裡頭，時有呻吟聲傳來，不甚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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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頓時心疼得不得了，幸好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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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走近床邊，輕聲道：「大少爺，奴婢綠枝進屋伏侍，您的身子還好嗎？」說了話才記起自己一點聲音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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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床帷，大少爺嘴唇乾裂，雙頰緋紅。綠枝氣得渾身發抖⋯⋯這是放任大少爺捱疼、口渴？她摸了大少爺的額頭，發覺大少爺正在發燒，這便

抽出帕子替大少爺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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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擦汗的帕子濕透，大少爺卻不停發汗。衾被捂住的身軀早已汗濕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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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心一橫，準備幫大少爺換一身乾淨的衣裳。翻來薰香過的衣服，大少爺卻死死壓住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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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想將大少爺翻過去，這樣才好脫衣服，結果一個踉蹌反跌入大少爺的懷裡。大少爺瞇著眼問她：「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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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不知大少爺將她誤認為誰，不過她努力的說話：「大少爺，奴婢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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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綠枝嚇得渾身發抖：「大少爺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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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在半睡半醒間嗅聞她身上香氣，不知為何將臉窩在她胸懷，那彷彿他倆是極其親密的人，彼此親密眷戀，後來大少爺將她摟在懷裡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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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想起抱著她尋醫的大少爺同樣胸膛溫暖，她忽然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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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嚷著：「好熱！」綠枝才想起大少爺正發燒，因想幫大少爺換衣她才誤闖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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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扎掙幾次無法脫身，而大少爺的身體卻越來越燙⋯⋯與大少爺相反，雖說林大夫開了溫補的藥，她的身子卻極其冰涼，大約她的底子薄，不是一時半刻能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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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心想：大少爺那時若不救她，自然沒有後來挨揍的事，也不會在寒夜裡發著高燒無人照料。越想越是心疼，沒多猶豫便脫下自己的衣裳，以冰涼的身軀貼著大少爺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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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僥幸的想大少爺病得迷迷糊糊，只會以為抱著竹夫人納涼，她等大少爺熟睡下床，只要不說不會有人知曉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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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慢轉身背對大少爺，大少爺卻伸手繞過她的腰枝慢慢往上撫摸，直至大掌籠罩酥胸，綠枝忽覺不妙，想掙脫卻與大少爺力氣懸殊，接著褻褲被大少爺解下，綠枝嚇得渾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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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又驚又疼也不敢聲張，只希望大少爺趕緊了事，放開她來。她默默啜泣，大少爺卻吻了她的後背，輕輕將她翻過身來，接下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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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越發溫柔，殢雨尤雲，無限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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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過後綠枝不敢停留，趕緊下床，忍著不適收拾狼藉。這時她的眼淚早就止不住，她不恨大少爺，只怪自己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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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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