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他們約在霧京西城的一間老餐館,幾乎是他們每次聚會的老地方。店裡沒什麼裝潢,木頭桌椅早已刮痕斑斑,燈光昏黃偏暖,牆上貼著泛黃的電影海報,氣味是帶著一點煙味與鍋氣的混合,熟悉到像一個會說話的老朋友。
白湛一走進去就看到簡然已經坐在裡面,頭髮亂成一團,正皺著眉頭看著手機上的設計稿。李牧則坐得筆直,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像個沉默的和尚。
「欸,我以為你會穿戲服來,畢竟你現在不是全民男神嗎?」簡然抬眼就開始嘲諷。
「抱歉啊,這次沒粉底。」白湛一屁股坐下,把口罩摘了,順手接過李牧遞來的茶。
「所以殺青了?」李牧問。
「嗯,幾天前的事了。這部戲拍半年,現在總算能喘口氣。」白湛點了道菜,慢悠悠地說著,「我準備過幾週飛一趟曦原。」
簡然抬起眼來,語氣慢慢沉下來:「曦原?你終於要去見他了?」
「所以你們早知道了?」白湛有點驚訝。
「你那點掩飾的技巧還想瞞誰?」李牧淡淡地說,「連你 IG 那幾張照片的色調都變了。沈瑜,是吧。」
簡然撐著下巴笑:「攝影師。抽菸、喝酒、街拍、厭世系,還有點藝術家的固執?我就知道你會愛上這種人。」
「你這什麼老母觀察法?」白湛被說中心思,語氣裡卻沒有否認,反而難得地安靜了幾秒。
李牧看著他:「你是真的認真了吧。」
「我想,是吧。」白湛握著茶杯,眼神落在桌面,「只是要去曦原並不容易。簽證要處理,還要想辦法不被拍、不被傳媒追上。太多人在看我、等我出錯。」
簡然笑了一下:「所以你才要我們幫你喬人脈?你就說你戀愛了不就得了。」
白湛搖搖頭:「不只是戀愛吧,我覺得是……第一次有種想要為自己活一次的感覺。」
這句話讓桌上短暫地沉默了三秒。
李牧忽然開口:「需要我找我叔幫忙弄旅遊簽證嗎?他還在文化部。」
「我也可以幫你看要怎麼包裝服飾品牌的『曦原交流企劃』,就說你是去考察設計靈感。」簡然咬著吸管笑,「順便帶你那顆粉紅泡泡過去。」
「但說真的啊,」簡然把剛送上桌的薯條抓了一把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說:「你不是最怕這種需要處理麻煩事的戀愛嗎?還簽證咧,聽起來也太不浪漫。」
白湛沒反駁,只是撐著下巴笑了笑:「所以我才說他很不一樣。」
李牧抬眉看他:「哪裡不一樣?」
「他是……那種你看一眼就知道他背後有一座宇宙的人,」白湛慢慢說,「他抽菸、喝酒、聽厭世樂團,講話總是像在解構世界……但同時在工作上,他又精準得像一把刀。那天我們在一間咖啡店碰到,他光是看我劇本就知道我演得不到位。」
「然後你當場戀愛?」簡然抿了一口可樂,翻了個白眼。
「不是。」白湛語氣淡了下來,「是那種……他好像什麼都看穿了,但還是願意讓你慢慢靠近的感覺。」
李牧靜了一會兒,點頭說:「那他有什麼表示嗎?不會你自己一頭熱吧?」
「我們一起喝過幾次酒,他知道我喜歡他,也說他也喜歡我。」白湛低聲笑,「只是不是那種轟轟烈烈的說法,是在深夜快醉的時候,用氣音說出來的。我知道那是他願意打開的一道縫。」
簡然忍不住說:「哇你這人設走得好藝術喔,愛上一個街頭攝影師、職場精英、還自帶暗房的厭世男神,聽起來像電影。」
「那是因為他真的就是電影裡會出現的那種人,」白湛看著窗外的霧京夜景,語氣難得地認真,「有時候你會懷疑這種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他存在,而且活得比誰都真。」
李牧沉默了一下,拿起酒杯碰了白湛一下:「祝你這次,別只是演戲。」
白湛笑著回敬:「不是戲。」
「那簽證怎麼辦?」簡然問。
「他說會處理。」白湛頓了頓,語氣裡藏著一點不願讓人看穿的不安,「他有人脈,可以用商務名義辦入境。他有想過我們的差異,我知道,他比我更清楚我們之間的困難。」
「所以他幫你鋪路了,然後你只要飛過去就好?」簡然眯著眼,「這戀愛也太高端。」
「才不是,你以為他好意思說得多主動嗎?他表面淡淡的,實際上超級有界線,什麼都藏起來,但每次我接近他一點,他都沒有退開。我知道他是在給我機會。」
「啊啊啊啊這種慢熱曖昧又小心翼翼的戀愛,真的好適合你。」簡然整個人倒在椅背上,語氣半調侃半感嘆,「你就飛過去好好談場不被媒體打擾的戀愛吧。」
白湛靠在椅子裡,望著天花板,語氣輕得像風:「如果可以,我想讓他知道,我不是來打擾他生活的,我是想,成為他生活裡的某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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