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擁抱著星辰般光華的銀色絲線,在纖纖玉指的引領下於漆黑中流瀉,然後彼此互相交纏、擁吻,最終結合成一張晶瑩剔透的美麗蛛網。
這突如其來的精緻打破了長久以來的寂靜,讓原先躺在幽暗中沉睡的蝴蝶,舞動起血紅色的鱗翅,飛往銀網溫熱的懷抱裡。
在陌生的臂彎中,難以言喻的情感於血蝶沒有半點漪淪的心湖內倏然誕生。這……是什麼?意識到內心轉變的一刻,血蝶的外觀亦逐漸扭轉——由初遇時看似脆弱不堪的蟲姿,到最後蛻變成一個擁有血紅色眼眸,肌膚勝雪的美豔男子。
對於突然的異變,血蝶俊美絕倫的臉上沒有一絲困惑。他保持恬靜幽雅蜷縮在蛛網上,彷彿發生在他身上的轉化,只是個無關痛癢的過客。他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接著就闔上漂亮的紅眸,再次享受黑暗給予他的無聲天籟,同時貪戀著正在絲線上流動的陣陣暖意。
首次品嚐到的溫暖觸感,使蝴蝶的心湧現出難得的滿足。長久以來,只有孤寂與他為伴,如今則多了一份慰藉隨行:縱使它如幻似真,甚至可能把自己弄得支離破碎,但緊抓著它是如此的實在,讓血蝶希望永遠擁抱這份秘寶——
「海拿……大人。」
不知何時,一隻傷痕累累的灰色大蜘蛛,已經壓在血蝶高雅無瑕的玉體上,並將佈滿粗硬細毛的螯肢插進他鎖骨內。如同佳釀般甘甜的毒液,經由利牙嵌入的傷口,順著血管遊遍血蝶每一處。不久,微醺的快意使化蝶為人的男子渾身酥麻,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
蜘蛛的毒牙沒有停下動作,繼續深入血蝶的內部探索,粗暴且凶狠。
對此,蝴蝶卻沒半點恐懼,反而無比快慰。他總算弄清自己闖進這張天羅地網的原因,亦了解心頭的悸動是所謂何事。
他——
是為了得到這頭惡獸,才甘願成為獵物。
血蝶張開眼睛的刹那,本為捕食者的蜘蛛莫名地轉化,旋即成為一個擁有健壯體格的灰眸男子——他雙目黯淡無光,充斥著似是永遠解不開的哀愁;至於那對原是螯肢的強健手臂,此刻遠離了豔漢性感的鎖骨,不停地在顫抖。
「咦?剛才我……我……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想傷害您……我只是……只是……」
蝴蝶沉默不語,平靜地注視著眼前人。
未幾,蜘蛛抬起頭,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他不再說話,畢竟再多的話都是狡辯。如今,該是正視自己所犯過錯的時候:下定決心的蜘蛛不再逃避,再度觸碰這副誘人的身體。他的動作輕柔得像滋潤萬物的春風,無奈任他如何小心翼翼,還是惹火了灼熱的殷紅;它們痛得從鎖骨上的創口裡衝出,濺濕蜘蛛每個正在抖動的指頭,控訴他所犯下的罪。
蜘蛛望著滿手腥香的血花,痛苦萬分。
他想消失。
當初他該隨米雅離去。
只要他還存在,就必需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去面對自己親手製造的悲劇。他是懦夫,即使說服自己不可拂袖而去,可是當真的直視自己罪孽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勇氣承擔責任,只想竄匿。
但,他又能逃到哪兒?
不是只有一個地方嗎?
於是,蜘蛛將沾滿血的雙手,捏緊自己的脖子,尋求「解脫」。
看著滿身傷疤的蜘蛛打算棄他而去,血蝶無比焦躁!換作是別人,他豈會在乎?只因眼前這個人是獨一無二。
能夠在無盡黑暗中,將溫暖賜予他的人,世上只有他一個!
血蝶欲伸手安撫與死神擁抱的男人,可惜因毒液的緣故,他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可惡!給我動啊!即便如此,他仍想這個人留下,專注地看著他。
就算只有一刻也好。
「康納,別走……」
聽見血蝶像犯錯的小孩般發出低聲的哀求,蜘蛛馬上鬆開充斥著血污的手。他垂下頭,看著快要哭出來的青年,露出了慘笑。
「海拿大人,別這樣,我真的會把您毀掉。」儘管蜘蛛的聲音很冷漠,但試問有誰會怕掠過湖面的涼風?這個人就算遍體鱗傷,依舊對他保存著感情——遺憾的是,這不是愛。
海拿知道,康納對他的服從,單純是作為奴僕的條件反射。
縱然身在夢中,神一如以往,相當殘酷呢!
「那就毀掉我吧。」血蝶海拿向他的蜘蛛,展現出狂放不羈的笑容。但只要稍微觀察,就會輕易發現到他在逞強。「康納,用你的利牙將我的皮膚一片片撕裂,再以嘴巴慢慢地吸吮我全部骨髓,將我永遠囚禁在你身上……這樣即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們都可以在一起,永不分離。」
蜘蛛聽罷,先是目瞪口呆,但很快又回復成淡薄的神情,說:「海拿大人,這是命令嗎?」
命令?哈,連在夢中也不願回應我的感情?
「如果我否認呢?」海拿反問道。
「但您希望我這樣做,對吧?」蜘蛛把身體重重地壓在海拿身上,且在他的耳邊發出令人心醉的低語:「只要是您所希望,我亦會如您所願。所以您的答覆是——」
說謊。
你又怎可能如我所願?
如果你總是聽我的,就應該知道我此刻最想要的什麼。
「康納。」海拿的聲線很微弱,彷如打在葉片上隨時消逝的朝露,「說你愛我,可以嗎?」
聽見海拿的乞求後,蜘蛛把臉靠到他的肩膀上,施捨了一個如水珠般虛幻,既不痛又不癢的吻。
之後,藏於薄唇後的毒齒,全都撲向殘留淺吻溫度之處;如同海拿先前所期望,他的皮肉被狠狠地撕開!
宛如紅玫瑰般斑爛耀眼的色彩,飛濺在銀色絲網上,使它頓失光澤,墮落成醜惡的屠宰場。
當血肉脫離身體,晶瑩的淚珠立即由閃爍著紅光的雙瞳緩緩滑落,繼而飛散消失。不管是否在夢中,這個人都不曾對自己抱有愛意,純粹像任他操控的人偶般忠實地執行指令——不,這種說法有誤。若真如此,康納理應順他的意思,訴說著虛假的情話,那麼為什麼……
你明知道答案,為何還假裝不知情?
答案嗎?
「海拿大人,執著於虛無縹緲的東西,沒有好下場的。」
由於曾經用力地喜歡著一個人,因此他才拼命地拒絕去愛。
要是可以早點遇上你就好。
以鮮血為佐料的新鮮肉塊,那股齒頰留香的甘甜把蜘蛛僅有的理性抹殺。而今他手口並用,咬緊海拿白骨暴露的肩膀,隨之再使出狠勁,把他整條手臂硬生生扯下!無盡的血水噴濺到蜘蛛的臉上,但他不在乎,沒什麼比滿足食慾更重要。
意識愈來愈模糊的海拿,看著饑腸轆轆的貪婪野獸啃食自己的身體,強顏歡笑。就算早點遇上也沒用,海拿暗忖著:你是因為內心變得支離破碎,迫不得已才待在我身邊。要是你的米雅還在,我根本沒有觸碰你的資格。
結果,我連一個死人也比不上嗎?
無法掌控一切的感覺,真的很討厭……
沒辦法,誰叫你只是棋子?
能夠掌控一切的,從來是把絲線放下來的那位。
觀看播放著海拿夢境的電視螢幕,慢慢浮現出「劇終」這個字眼,坐在沙發上吃著焦糖味爆谷的「傀儡師」,心滿意足地笑了。
她很久沒看過如此精彩的劇目,即使在這個新誕生的宇宙,海拿依然是最棒的演員,沒有讓她失望呢!
說實話,她滿同情海拿。
總是獨個兒面對孤寂,默默忍受空虛蠶食心靈,想不發瘋簡直是痴心妄想。為何她明白?同類又怎可能不了解彼此?
坐在傀儡師旁邊,頂著清爽刺蝟頭的青年,並未察覺到對方的想法。他只是覺得異常困擾,皆因他又看了一齣噁心的「電影」。他狠瞪著傀儡師,不悅地說:「喂!妳特地跑來我家,強迫我觀看妳編寫的血腥版《國家地理雜誌》,更以這副形態現身……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創世神』。」
傀儡師莞爾而笑,放下爆谷並故意挨近青年,嗲聲嗲氣地回道:「哎喲!格連,這麼久沒見,怎麼臭脾氣一點也沒改?我來探望老朋友也有錯嗎?別這樣傷我心,好.不.好?」
名為格連的青年看著擁有仙姿玉貌的女人,非單沒有心動,更出現強烈的嘔吐感!他按捺不住一手將對方推開,免得自己真的吐出,害這兒打工的矮人工作量增加。
身高只有一個蘋果左右,戴著綠色尖帽的可愛矮人們,已經拿好清潔工具,準備隨時應付突發情況。
「妳……妳這個變態離我遠一點!」格連伸出中指不斷向傀儡師比劃,「我脾氣不好都是拜妳所賜!上次妳說有好東西給我看,但所謂的好東西竟然是海拿幻想阿祖安替他口爆的畫面!我現在回想起也想洗眼!還有……媽的!康納抽插別人眼窩的情景,怎麼要給我知道——總之,哪有正常人想跟妳有瓜葛?清醒點好嗎?」
語畢,傀儡師即時眼泛涙光,委屈地小聲反駁道:「嗚嗚……好過份!人家只是把喜歡的東西與你分享,你竟然罵我?況且,什麼正常人?你又不是人類!」
格連本想駁斥,但想了想又覺得她沒說錯,自己確實不再是人類。如果以科學角度來看,他跟眼前這傢伙……Well,本質上好像沒啥區別。
「Stop!我不是人類又如何?」格連冷冷地說,他不打算深究自己與傀儡師有何不同。「我總比不男不女的來得好。門口在前面,給我滾!」
綠色小矮人已經stand-by,預備把傀儡師這件大型垃圾丟出去。
「你這個鋼鐵直男,說誰是人妖呀?」傀儡師生氣地大吼,只是她的聲音不再嬌滴滴,而是低沈渾厚。「我告訴你!我可以隨自己心意改變形態,並不是你所說的……呱!」
格連不待傀儡師把話說完,就直接賞了她的臉一拳!
「嚇……嚇死寶寶了!」格連送上拳頭後,立即拍拍胸口安撫自己。至於機靈的矮人們,則跑去為他準備零食飲品壓驚。「妳……妳無故變成大叔音是想怎樣?而且……而且那把聲……分明是康納吧?咦?」
不知不覺間,傀儡師已經改變了形態。由原先的黑髮尤物,變成了一個金髮金眼,看起來很活潑可愛的小男生。
「我投降了!還是以這個模樣跟你交談比較安全。」傀儡師一邊用紙巾抹走臉上的血跡,一邊不爽地說:「說回正事,我今次來你所管理的『Earth 5³』宇宙,是想再確認一下『賭局』的事。」
格連挑挑眉,他原想吐槽傀儡師變成小男孩就別用大叔的聲線(還要是康納的聲音)。可是當聽到「賭局」兩個字後,他的表情隨即嚴肅起來。
「確認什麼?」格連不由得有些緊張,「我們不是說好,我贏了你一百年內別來這兒,你贏則可以隨便挑選Earth 5³其中三分一地方降下『神罰』嗎?別告訴我你想反悔!」
「不,我只是想再確定一次,你是否堅持站在阿祖安那邊,不重啟新誕生的『Outbreak』宇宙?」傀儡師的表情冷冰,根本不像一個萌萌的小男生。「如果你以為在這個新宇宙,可以改寫『你』被消除的命運,會不會太樂觀了,『救世主』。」
「多謝關心,但不試試又怎知道?」格連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更何況,我想看看這個宇宙的『我』,最終能否與卡麗——安娜塔西亞獲得美滿結局,做一個幸福甜蜜的美夢呢!」
為何要讓他做那種夢?
海拿從惡夢中逃脫後,在床上粗氣不絕。
自從在溫泉內見識到康納的轉變,海拿整個人就無法淡定起來。
因為……因為……
他感覺到死亡的氣息,正籠罩著他最重要的心腹,不願消散。
【~To be continued ~】
作者的話:
對不起!居然超過一個月才更文!真的要切腹了!話說今回可能是比較難消化的一集,因為有大量正章主線的劇情伏筆出現。但相信聰明的各位應該知道傀儡師是什麼人,反而格連是誰呢?這個嘛……他其實是正章的男主角,但實際上又不算是。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sorry!
為何今集起首用蜘蛛作主題呢?如果大家有印象,應該記得我是《Paradox Live》內Amprule 的粉絲,而Amprule的標誌是蜘蛛來的。為了壯大我的Amprule,容我在這兒貼出他們的新歌〈One Way〉,希望大家喜歡:
由於我平日在使用的Wombo Dream AI壞了仍然在維修中,所以這次的插圖改由Bing AI召喚出來,感覺好像還不錯吧?那麼,下次再見啦!Bye!
P.S. 這篇讀者心得內有子不語製作的康納AI圖,歡迎大家進去看看,保證大家會畢生難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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