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懺悔
在李嘉嘉稍稍融入特雷森學園同時,二千惠理人痛苦愈發強烈,精神也越加憔悴。
自從感情被愛喚起後,二千惠理人備受罪惡感苛責。 他無時無刻都認為,自己應該為罪孽付出性命。 現在他仍沒自我了斷,只是因為超級小海灣仍需要訓練員支持。
想死卻不能死,二千惠理人就這樣徘徊於生與死的縫隙之間。 雖然具備母愛的超級小海灣察覺他的問題後,向他表示有何痛苦都能夠對她訴說,她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但認為說出真相會傷害小海灣,還會導致二人擔當關係破裂的理人,仍選擇獨自承受痛楚。
獨自背負苦痛的代價,便是罪惡感持續膨脹,二千惠理人感覺身體與靈魂彷彿都要備其徹底壓碎。 終於再也無法承受的理人,做出一個大膽決定,那就是把惡行告訴他人。
此刻的二千惠理人正在烈火星宮的房間內,準備告訴對方關於自己的事情。
雖然丸善斯基的訓練員普奇過去曾是神父,但他並非二千惠理人選擇訴說罪惡的對象。 現在理人需要的人,不是溫柔傾聽並保守秘密的神父,而是絕不會容忍罪惡,堅持正義之路的人,這正是他選擇烈火星宮的理由。
正義感強烈的烈火星宮,知道自己的惡行後會有什麼反應,這點連身為天才的二千惠理人也無法推測出來。 但他有強烈預感,如同烈火般的熾熱的星宮知道一切後,很可能作為審判之火將他燒至灰塵。
如果自己被烈火星宮終結生命,那就是接受正義審判,如果星宮沒有殺死自己,那就繼續擔任小海灣的訓練員,等她退役後再了結自我,這就是二千惠理人的打算。
「有什麼想法趕快說吧! 不需要為自己想表達的事物羞恥或猶豫,因為那些都是屬於自我的一部分! 讓自己燃燒起來吧!」 見二千惠理人尚未開口,烈火星宮發揮熱血精神鼓勵對方。
「我要說的事情,是關於自身的罪孽…」
做好準備的二千惠理人,將母親死於自己設計、創立櫻木花學園、實施情感遮蔽實驗等事情說出口。 但為了不讓同樣犯錯的李嘉嘉和瑪爾曼被烈火星宮針對,他只說情感遮蔽實驗本質,沒有提及被實施實驗的對象。
「我不認為你創立櫻木花學園是錯誤。」 烈火星宮給予的回應,超出二千惠理人的預想。
「確實很多人被櫻木花學園傷害,但其實施的絕對個性主義,也培育出大量自我堅毅的菁英。 我所追求的理想世界,就是每個人都能燃燒自我,讓世界因充滿火焰化為太陽。」
「再說櫻木花學園的規則非常明確,學生都是在知曉規則的情況下,憑藉自我意志入學。 想要更加優秀、想要不被束縛、想要貫徹自我,他們抱持這些願望入學,而櫻木花學園確實成為他們實現理想的樂園。」
「即使有學生無法再堅持下去,主張不需弱者的櫻木花學園也會提供轉學服務。 因此我不認為櫻木花學園有問題。 甚至我要為你創立該學園抱持感謝。」 烈火星宮露出真摯的笑容表達謝意。
「你所設計的情感遮蔽實驗,我也認為非常棒喔! 若對方同意實施,那就能創造出自我絕不會被撼動的人,世界自然是越多這類人越好!」
「如果這項實驗能夠普及的話,想必就能創造出大量意志堅定的人。 這樣太陽的誕生也會提早許多呢!」
「你不會認為我進行的實驗,是在抹殺所謂的自我嗎?」 二千惠理人提出疑問。
「為何你這麼想? 就算只留下一種情感,那感情也毫無疑問屬於自己! 不如說抱持多種感情,卻反而會被動搖或影響的自我,根本就不需要!」
聽著烈火星宮的主張,二千惠理人理解到,雖然對方堅持正義,但他抱持的正義與常人有明顯差別。
在表達完謝意與讚賞後,烈火星宮突然表情轉為嚴肅,因為最後一件事他實在無法原諒。
「雖然我對前面說的兩件事都抱持認可,但唯有你殺死母親一事,我絕不會接受。」
「為自己的私欲殺害他人,毫無疑問是惡。 像你這樣的存在,無疑會玷汙我心中閃耀的太陽。 現在我要請你離開。」 在表達完自己態度後,烈火星宮發表逐客令。
對於烈火星宮只是請自己離開,完全沒有做出衝動行為,二千惠理人大感意外,但仍聽從對方指示離開。
「半途而廢的惡,比貫徹始終的惡更令人厭惡呢…」 烈火星宮在只有自己的房間內自言自語。
從訓練員宿舍走出後,二千惠理人與超級小海灣會面,準備對她實施鍛鍊。 但出人意料的情況再次上演,小海灣表示拒絕。
「很抱歉,訓練員。 我認為現在不是實施訓練的時刻。」
「不是時候? 距離妳下一場比賽,已經沒…」
不等二千惠理人說完,超級小海灣直接牽住他的手,把他帶往某處的長椅。 這是理人第一次見到,小海灣展示如此強硬的一面。
超級小海灣坐在長椅上後,用手輕拍長椅暗示二千惠理人坐下。 理人坐在小海灣旁邊後,她突然用手輕輕按住他的頭,讓他把頭枕在自己腿上。
「小海灣,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二千惠理人對現狀十分不解。
「若訓練員不願告訴我發生什麼事,那我認為至少要強制讓訓練員休息一下。」
「雖然訓練員一直對我說不用理會你,只要專注於訓練與比賽就行。 但我實在是做不到,我不可能對訓練員的痛苦視而不見。」
「若仍不願意說的話也無所謂,但請至少暫時忘記悲傷,好好入睡吧。」
超級小海灣表達溫柔的同時,用手輕撫二千惠理人的頭,她的態度與動作勾起他過往的回憶。
當二千惠理人還是小孩時,父母總是帶他去公園與同齡人玩。 為扮演好普通小孩,他與其他人持續玩耍,等他感到疲憊時,母親都會讓他枕著她的腿休息,並不斷輕撫她的頭。
「理君,好好入睡吧。」 超級小海灣的動作與話語,都與記憶中的母親重疊在一起,這令思念母親的二千惠理人開始流淚。
「對不起… 對不起…」 二千惠理人不斷向早已不存在的母親抱歉。
「沒關係喔。 我會一直陪伴訓練員的。」 誤以為二千惠理人是為無法坦誠情況而道歉的超級小海灣,安撫著流淚的他。
超級小海灣的這份母愛,讓二千惠理人深受感動的同時又無比傷痛。 因為他再次意識到,母親早已不在自己身旁。
當初二千惠理人選擇超級小海灣,正是因為她與讓自己確認愛真實存在的母親非常相似。 諷刺的是今後與小海灣相處,都會讓他銘記母親亡於自己的事實。
「瑪爾曼,妳也有相同的感受吧?」 二千惠理人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聽瑪爾曼說她選擇醒目飛鷹的原因是,在看盡醜陋人心後被其美好歌聲吸引。 最為重要的是,她唱歌只為帶給他人精神與感動,這樣純粹美好的心意深深感動瑪爾曼。 活在這樣美好之物身旁的她,也會對自身協助情感遮蔽實驗而多少有些愧疚,並被罪惡所苛責吧。
內心備受折磨是自己與瑪爾曼都應承受的代價,不同之處在於她的罪惡沒像自己一樣深沉到必需付出生命。 在自我終結的那一刻到來前,都會確實背負著罪孽,所以現在就讓自己盡情流淚並安穩睡一覺吧。
這麼想的二千惠理人持續哭泣,直到因疲憊入眠為止。 其他看到這一切的人都離開現場,讓二千惠理人與超級小海灣獨處。
「真沒想到他會哭成那樣,明明最初見面時他是那麼的瘋狂。 豚鼠君知道他哭的原因嗎?」 同樣目擊一切的愛麗速子,向身旁的黎明卿發問。
「是因為罪惡感,他因某些事情發生改變,對自己以前的行為感到愧疚。」
「如果會為發明情感遮蔽實驗而抱持罪惡,那最初就不該發明才對。」 愛麗速子仍無法原諒對李嘉嘉實施實驗的二千惠理人。
「若他真抱持罪惡,今後應該培育出更多堅毅的馬娘,這樣才能算上他抹殺別人自我的贖罪。」
「贖罪嗎…」 愛麗速子的話引起黎明卿深思。
在黎明卿認識的訓練員中,目前二千惠理人是少數懺悔過往行為的。 對於他今後會抱持怎樣的生存方式,或者該說怎樣贖罪,黎明卿深感興趣。
黎明卿回頭再望一眼,看到二千惠理人露出像是孩童熟睡般的表情,而照顧他的超級小海灣宛如陪伴孩子的母親。 這對「母子」之間,充滿了溫柔的寧靜。
「這景象真像是母子,他與擔當馬娘的羈絆也很獨特與深刻。」 發表完評論的黎明卿,與愛麗速子離開現場,讓這對「母子」能繼續沉浸在只屬於他們的靜謐時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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