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春 - 017_我每次見你，都是在採訪你

他為了聽到池春的這句回答，千里迢迢來池春的雜誌社等她，所幸還算值得，心中的一顆大石也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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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笨蛋。衝動過後，他在心裡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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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你以為我告密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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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來了。」張思齊朝著雨中的公車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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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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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車，免得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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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末班公車了，車上空蕩蕩並沒有人，張思齊與池春找了個二人座位坐下，池春還是鼓著嘴，眼睛瞪得圓圓的，就快噴出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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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手脫下巴，偏頭望向窗外，風雨交加，吹歪了路樹，就連公車玻璃上都糊糊一片，低聲說：「是我誤會妳了。」語速很快，並且迴避池春那抹幽深怨念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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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差不多。」池春算是原諒他了，接著又道：「不過阿姚能找到倉庫門進去泳池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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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阿姚的名字就心煩，張思齊大手一伸，把她的小腦袋按靠在自己肩上，「回學校有段路，妳累了就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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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累。」雖然這麼說著，但池春沒有掙扎，乖巧的靠在他肩上，鼻尖嗅著他洗過澡後的清香，瞥見他手上的傷口，咦了一聲握住，「原來好的差不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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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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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張思齊身上那好聞的清香在作祟，池春眼皮開始有些沉重了，不知不覺靠著他的肩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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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輪胎途經大水坑，車身陡然顛簸一震，劇烈搖晃，張思齊即時接住她前傾滑脫的小腦袋，池春睡得沉，竟毫無察覺，髮絲縷縷滑落遮住半張臉，他小心翼翼替她捻開至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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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張思齊自己也不知道，此時的他落眸之間溫柔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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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窗外風雨斜打，他們二人像是包下了一整輛公車，庇護一方天地，供他們歲月靜好的前行，心被燙得暖暖的，偷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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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氣的溫度剛剛好，椅墊的軟度也剛剛好，而身邊的人，也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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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中新大學到了。」公車上的廣播讓池春顫了顫睫毛，迷迷糊糊地問：「到學校了？」鼻子還帶著甕甕的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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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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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公車停靠站打開車門，他不留痕跡的替池春拿好包包，率先下車，「撲通」一聲，他雙腳踩入了高達腳踝的水窪裡，涼意瞬間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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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大學公車站前一大灘水漥正湍急如瀑流入水溝裡，公車司機似乎就這麼剛好停靠在這灘水漥前，所幸他穿的是夾腳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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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就沒這麼幸運了，她穿的布鞋，方才從雜誌社走到公車站早已浸濕了襪子，此刻就像吸滿水的抹布擠在鞋裡，踩一下就都能感受累累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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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眉說：「竟然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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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拿著。」張思齊把傘交給她，自己背過身彎腰，「鞋脫了，我背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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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腳踩在水裡，寬厚精壯的背嶄露在她面前，毫無防備地被雨淋了一身，髮絲漉漉，池春笑了一聲，也不矜持推託，很快就跳上他的背，把傘移到他頭頂上，替他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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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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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耳邊說，熱氣噴在他了耳廓上，張思齊腦袋一熱，頸窩豎起寒毛，一路疙瘩到背脊，猶如有人在搔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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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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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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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車站走到學校，短短只有三十公尺，人行道上的雨水宣洩不及成了瀑布，張思齊背著她一路涉水走，不疾不徐的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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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雨傘遮蔽不住兩個人，他們還是被雨淋得半邊濕透，卻沒有人開口抱怨這該死的颱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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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沒事找事問：「妳不是要採訪我嗎？」企圖將池春在自己頸肩的吐息熱氣的注意力轉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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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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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看妳來找我採訪。」他語氣不自覺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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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見你，都是在採訪你啊。」池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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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回想他與池春的每一次見面，都是在日常不過的，在泳池館裡、在學生餐廳裡、在學校的每個角落偶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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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能算採訪？」在他的認知裡，採訪就該二人單獨面對面，一問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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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張思齊是怎麼樣的，我就怎麼樣寫。」看不見池春的表情，但可以肯定她嘴角銜著徐徐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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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眼中的張思齊……我是怎麼樣的？」他遲疑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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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認真思考，「第一次見到的張思齊，像是從異度空間闖進人類世界的受驚幼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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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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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入了校園，身邊陸續有學生撐傘匆忙走過，大家皆是路途匆匆，向左或向右，誰也沒向他們投以異樣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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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抵達了女生宿舍，張思齊將池春給放下來，待她站穩才直起身體，此時的他胸前衣襟因為斜雨瀟瀟，濕了一大片，池春自然也沒好到哪裡去，後背也濕淋淋，滿頭亂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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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見了這狼狽的模樣，不由得相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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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思齊，謝謝你了。」她將傘交還給他，在張思齊轉身離去之前，想起什麼又趕忙問道：「外套！標籤剪了嗎？還是要幫你換成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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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走入雨中的張思齊回頭，怕聲音被風雨蓋住，大聲回應道：「妳送的，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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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送的，我都喜歡喔喔喔喔喔喔。」一打開宿舍房間的門，伺機等待的玟子就抱起池春旋轉，一邊曖昧的咿喲咿喲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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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被晃得頭暈腦脹，連忙喊：「頭暈！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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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吧！是誰！是誰！送我們小春回來的是哪位幸運兒？」玟子鬆開池春，興奮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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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座位上打報告的望望推了一下眼鏡，替還未站穩的池春回答，「還能有誰，當然是張思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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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們小春跟張思齊發展到這種地步了？」玟子難以置信，感覺天快塌下來了，她錯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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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拍著左胸口，終於順過氣後，疑惑問：「你們怎麼知道張思齊背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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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吼得估計全女宿都聽見了。」望望飛快打字的手一頓，扭頭望向池春，喔地拉長音，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原來還是用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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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還是用背的嗎？」玟子抽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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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春晃了晃手中正在滴水的鞋襪，臉頰泛起甜甜小梨窩，用力點頭，「嗯，用背的。」她拿好盥洗用具進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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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小春剛剛是笑了嗎？怎麼感覺樂在其中。」玟子捏了捏自己，是痛的，證明自己方才沒有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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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見怪不怪，繼續打報告，毫無溫度的說：「嗯，笑了。」話音才剛落下，她就被玟子掰了肩膀，以扭轉身體的拉筋動作被迫與玟子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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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思齊是什麼來歷？望望，我們不能讓小春誤入歧途。」玟子特別認真的數著手指，「妳看，人品如何？智商如何？外貌如何？身高如何？我們都要替小春把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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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一點興趣也沒有，「玟子，妳最近很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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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閒的，最近手球隊剛結束比賽，可以放假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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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忙的，我分組報告被打回來三次了。」她說完扭頭想要繼續深埋報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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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妳是我們調查團不可或缺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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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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