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後的人粗魯的扯掉冪離,五官剛毅,雙目圓瞪,是飛黃柳。他氣急敗壞的說道:「憋屈至極,祆教那一副自傲的神情欠人招呼。」更痛苦的是看得見打不著,飛黃柳越想越上頭,越想越來氣,從衣裳裡拔出六出銀羅,「我還是去把他們滅了。」
「打住。」藤黃樗按住飛黃柳的肩,「現身就功虧一簣了。」又言:「之所以讓你扮成住持,就是因為他們知曉你的武功遠勝他們,就不會上鉤了。」
計畫是成功的,只是飛黃柳不開心,藤黃樗無奈地拔出六出銀羅,「柳,請賜教。」
飛黃柳霎時喜不自勝,將六出銀羅立於胸前,「這才對!」
兩人在竹林裡大動干戈,郎君交手三百式,驚起一眾飛鳥,竹葉紛飛,銀傘交錯亂綠雪,喧囂轟鳴衝白霄。
一來一往平分秋色,戰到大汗淋漓才肯罷休。兩人仰躺在一地青草,四方竹林橚矗,圍出一方藍天,天安雲閒,安逸自在。
飛黃柳說道:「不知住持走到哪了?」
藤黃樗說道:「一大清早出門,應當到了鹿橋,隔日傍晚可達潼關驛。」
「早了半天,若腳程快些,祆教應當追不上。」
「都拿到《臨河序》了,還又甚麼事值得他們著急?」任務完成,藤黃樗起身,「我也該回紫薇城了,告辭。」
兩人分道揚鑣,飛黃柳沿著驛路凌空而行,追上祆教的隊伍尾隨其後,打算在路上給祆教使拌子,拖累隊伍行走,為鄯問與蕭世翼謀取更多的時辰。
時辰回推,當日清早。
晨鐘幽渺,傳喚千里甦萬物,蕭世翼睜眼,對鏡畫顏,搽抹駝色遮玉面,妝成,套上玄色常服,揹起細軟退客房,依昨日所言,他走至對面的飯館,在西北一偶找到鄯問,她一襲水藍長裙,粉紗冪離遮掩顏容,若不是身後揹著傢伙,他就認不出來了。
兩人打過招呼,簡單的用過早膳後前往都亭驛,借一匹驛馬,離開紫薇城,驛路人杳無人煙,寒風呼嘯暢行無阻,空曠而冷清,即使蕭世翼擋去了所有冷風,鄯問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阿、阿嚏——」
蕭世翼勒馬,解下鶴氅,向後一擺,落在鄯問的肩上。
鄯問拉起垂於兩肩的細繩盤結,說道:「多謝蕭郎君。」
他們繼續趕路,為了保持馬速,每到一驛換一匹驛馬,經過臨都、甘水、三泉等驛,在甘棠驛再換一次馬。
時臨正午,暖陽和煦,蕭世翼牽著鄯問下馬。驛館巡官姓楊,楊巡官遠遠地就看見倆人,急忙上前招呼,「賢伉儷這是要來用膳還是換馬匹?」娘子身上的鶴氅與郎君的衣袍是同一式,看起來鶼鰈情深。
鄯問想反駁,蕭世翼先開口,「巡官誤會了,咱倆是朋友。」後而應答,「換馬匹。」
楊巡官顯然不相信,一副我懂你懂的神情,欣慰地頻頻點頭,「得咧!客官稍後。」而後牽過驛馬,走進馬廄。
鄯問還想說幾句,「不是……」但楊巡官已跑遠了。
「不是朋友,那是甚麼?」蕭世翼嗓音低沉,滲透薄紗癢耳,鄯問昨日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她還沒想出答案,這個問題就被搬上明面,「我、我……那是、那、那……」不是賢伉儷,不是朋友,但他們親過了,緋紅攀上雙頰,鄯問搖頭,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只為活下來,沒有別樣心思,但為何每每想起,她的心臟總是劇烈鼓動?
還好配戴冪離,可以遮擋滿面潮紅,不然被別人看見還得了。躁動的心緒緩緩平復,有一隻手卻非得闖入,揭開面紗。
四目相對,「住持怎麼不說話?」
「阿!」鄯問趕緊雙手闔上面紗。
僅一瞬,滿臉緋紅的樣子還是給蕭世翼瞧見了,眉頭微簇,銀眸噙著秋水,可人也可憐。他慶幸只有這一霎,那樣子瞧久了會……他不敢想後果,他知道已生了別樣情愫,只是不知為何物。模稜倆可令他無所適從,定下一個他熟悉的干係明於檯面,他才能安適。
鄯問才在想著如何回答,蕭世翼先開口,「喝過一場酒就是朋友了,住持如此見外,蕭某痛心疾首。」
此話讓鄯問抓到了浮木,咬牙暗罵自己不知變通,如此癡傻,一頭鑽進蕭世翼的話裡,卻想不到可以咬死是朋友。順著有利的情勢,鄯問說道:「東一口住持,西一口住持,蕭郎君才見外呢!」
「那我可以喊妳昭昭嗎?」蕭是翼記得玄都觀與鄯問交好的人會喊她昭昭。
鄯問說道:「可以,那蕭郎君的字呢?」
「逸然。」
鄯問乖巧的喊一聲:「逸然。」
蕭世翼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軟糯的聲音猝不及防竄入心尖,甜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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