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螢光幕照射出的鮮豔色彩隨著棕髮青年手上持續按著且從未停過的遙控器而變化萬千,電視台不斷的在螢幕上以秒的速率轉換著,即使停留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分鐘。
無論是令人懷舊不已的卡通影片或者是休閒娛樂的談話性節目,高潮迭起的八點檔連續劇甚至是緊張刺激的警匪動作片,都無法完全吸引住青年的注意力。視線雖然一直停留在電視上,卻還是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將心思完全放在此處。
順著方向抬頭看著掛在牆上的時鐘,秒針的轉動帶動長針與時針,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長針差一分鐘就指向十二,短針也即將指向數字九。
要九點了。青年在內心暗自低語,沒有握著遙控器的另一隻手卻緊握著黑色手機,像是在克制什麼一般久久沒有動手。
時鐘發出「答」的一聲,即使在藝人的歡笑中也格外清晰。青年終於沉不住氣拋開手上的遙控器,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就開始撥通電話。
規律死板的通話聲傳至青年耳中,這不知道聽了多少次的嘟聲已經搞得他看到什麼東西都想摔的煩躁程度。
不耐地發出嘖聲,青年抄起遙控器將電視電源關閉然後隨意一扔,起身抓了放在沙發旁沒有放回房間的包包走向玄關,準備出門。
前後不到十秒的時間青年發動機車催動油門離開家裡,只剩下留有一盞門前小燈的虞家別墅矗立在街道上,靜靜的與其他別墅相鄰並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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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紅綠燈的期間,虞因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再次撥通電話,回應他的依舊是那空泛的嘟嘟聲。
好不容易打工完下班準備離開,打電話回家卻沒有人接,虞因想著或許這個時候應該在家的少荻聿在別的地方也說不定,於是轉而打電話到虞佟的手機,卻發現對方並不在警局內,還順帶得到了虞佟、虞夏今天晚上不會回家的訊息。
被虞佟叮嚀幾句晚上要小心諸如此類的關心話語,虞因難得乖順的應聲當作允諾,接著掛斷電話轉為撥打聿的手機,等待他的卻是一連串無人回應的空響。
雖然隱約感覺事情似乎不太對勁,但虞因選擇相信聿──況且電話漏接又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所以打算先騎車回家,然後在家裡等待。
但在那之後虞因所撥的每一通電話都是枯燥乏味的嘟聲,自動轉入語音信箱的語音通知從中文到英文虞因都可以一字不漏地說出甚至倒背如流,但虞因仍然選擇切斷電話繼續等待,然後重複以上的動作不下數十次,長達一個小時。
手機對聿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就算手機沒電了他身上也有備用電池,就算在收訊不好、無法接通電話的地方還是可以收到簡訊,就算在吵雜的地方沒有聽見鈴聲或者感覺到震動,他還是會拿出手機觀看時間並與他人進行談話──不可能沒有理由不接手機。
手機沒有被接通意味著兩種狀況,一是聿不願意接手機,二就是聿發生了什麼事情。虞因快步離開理東高中的大門跨上機車揚長而去,此時的他只是單純的希望,聿只是因為在收訊不好的地方而沒有接到手機就好了。
夏日悶熱的空氣在機車的高速下也有幾分涼意,虞因卻覺得從領口與袖子灌入的風有著比常溫更冰涼的氣息。拿出手機看了時間,九點三十五分,對於即將到來的時刻悄悄迫近,虞因不悅地蹙起雙眉,低聲叱罵著那個老是無緣無故搞消失的弟弟。
「可惡!這臭小鬼,被我找到就死定了!」這次不管虞佟怎麼唸、虞夏怎麼揍,虞因都已經決定要好好教訓對方一頓才行,就算事後被聿狠狠咬了一口到噴血的程度他也要揍。
『竟然在這種時候搞失蹤,太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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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機車停在台中圖書館的門口前,雖然整棟建築物已被黑暗壟罩幾乎要融為夜晚的一部份,虞因還是抱持著一定會找到的心情在圖書館附近慢騎著機車,希望能看見聿的身影。
身後突然響起機車的喇叭聲,虞因困惑著自己明明沒有佔據馬路為什麼還會被按喇叭的同時回頭一看,卻看見一票人騎著機車雙載,車頭燈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光有些刺眼,但他還是認出了那群人全都是他的大學同學。
「阿因,你怎麼在這裡?」為首的陳關將機車滑行至虞因身邊如此問著,卻得到虞因說著沒什麼那明顯不想理睬與敷衍的態度,而陳關也只是淡淡應了聲,並沒有強迫虞因回答。
「倒是你們要去哪裡?」看著這樣的陣仗,虞因其實不用問心裡也有個底,腦海中閃過許多地方,大概知道他們要去哪裡。
「喂、阿因!我們要去夜遊喔,你要不要跟?」在後面的同學吆喝著,隨之還有其他人興奮的歡呼與熱絡討論,對此虞因真的是想一頭撞上機車龍頭,讓自己分清楚現在究竟是夢境還真實,如果是夢境最好。
「你們現在這個時間要去夜遊?」按著額頭耐著性子反問,此時的虞因希望他們是在向自己開玩笑,而非事實。
「對啊,我們真的要去夜遊喔。衝山上。」陳關將雙手靠著龍頭笑嘻嘻的回答虞因。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虞因到底在顧慮些什麼,所以同學們也特地告訴虞因,說他們會小心不會亂說話,而且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戴護身符,不會有事的那諸如此類掛保證的話語。
拿出手機看了時間,快要十點了,對於找不到自家弟弟的擔心與焦躁油然升起且遠遠超過對同學的關心。現下虞因只好說服自己這些同學不會白目到去亂說話,只是單純的夜衝到山上好玩瘋狂的大吼大叫幾句、吃飽喝足就下來,不會在山上逗留。
「好吧!你們一定要記得,十一點以前就要下山然後各自回家喔!」看著這些同學興致盎然的樣子,虞因最後也只能做這樣的叮嚀,得到的回應則是大家齊聲說好,其中卻還是有些許的嘻笑與不認真成分在。
「知道啦,阿因大哥哥。」停在虞因身邊另外一台機車上的李臨玥伸出細長的手輕拍他的肩膀,俏麗的面龐上帶著活潑的笑容,話語的揶揄與動作的安慰都是希望虞因不要過於操心的表現。
最後有人叫喊著時間已經不早了要快去快回,於是眾人匆忙與虞因道別,油門一催就和其他車輛並行,徒留一陣歡笑。
目送大家離開的虞因只能對著混入車陣中的若干人歎氣,在心裡暗自祈禱著他們會平安無事,接著才轉動鑰匙發動引擎,離開台中圖書館往其他聿可能會去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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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是跟阿因說要去山上嗎?」殿後的小鍾跟著帶路的人轉彎然後壓下煞車停住,瞇起雙眼看著眼前的建築物,輪廓勉強可以辨識出大概是一幢年邁且頗具歷史的透天房屋──磚牆的色澤經過年月的風吹雨打日曬而轉為深褐,原本的大紅色已不復見。
「山上太遠了啦。上去之後就要下來了,多沒意思。」聽著旁人的抱怨,小鍾也只得聳聳肩不表明意見,雖然內心感到害怕卻還是默默的將車停好熄火。
其實眾人心裡都有著恐懼,但因為大家都默不吭聲不表示反對,也就沒有人說要改去山上或者乾脆回家。
「欸、陳關,你該不會怕了吧?」同學湊到陳關身邊搭著他的肩膀一臉賊笑問著,而陳關則是對於這位同學突然湊近的親暱動作嚇到,厭惡地揮開對方的手。
「媽的、林奕成你是白癡嗎!在外面不要亂喊名字!」
「幹!你還不是喊我本名!」
「好了不要吵了。」伸手推開差點打起來的兩個人,李臨玥看著眼前陰森森的鬼屋不禁柳眉輕蹙。不知道是因為晚上的關係還是怎麼樣,總覺得一直有涼風吹來的李臨玥本來想開口喊要大家打消念頭,最後還是將話語嚥了下去,改口跟大家說晃十分鐘就出來。
對於李臨玥正經的提議,大家心照不宣地點頭如搗蒜說了聲好。確實將護身符戴在身上之後,多了一道保障就像是陰霾散去一般,又有人開始搞笑試圖緩和氣氛,就這樣一邊嘻嘻哈哈笑著一邊走進了鬼屋。
遠方天際陷入一片深黑,微風悄悄走過,榕樹順著風勢搖擺,發出了沙沙細響,像是有許多人正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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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機車停在商家外,虞因抬頭看了店家的招牌一眼,將希望完全放在這間書店上。要是真的沒有找到聿的話,他恐怕就要打電話給自己的老爸們報失蹤案了。
越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櫃,不管是在語言學習區或者是食譜區都沒有看到聿的身影,虞因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愈顯焦躁的加快移動腳步,最後總算是在禮品區看見了人。
虞因小跑步上前,卻發現聿抬頭對著一堆掛在天花板上的風鈴發呆。循著聿的目光往上看,款式多樣、各有創意、五顏六色的風鈴令虞因覺得眼花撩亂,因為靠近冷氣出風口的關係,紙片順著風向飄動連帶拉起了玻璃內的鐵管,發出動聽的多重奏,也讓他在瞬間有種炫目的錯覺。
「……小聿?」虞因在聿的身旁如此叫喚著,而聿卻像是沉浸在鈴聲中,並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虞因又嘗試性的呼喚幾聲卻依舊得不到回答,總覺得不太對勁於是猛然伸出雙手搭住聿的肩膀強制對方轉身看著自己,這才得到了回應。
聿一臉詫異地看著面龐寫滿焦急的虞因,如水晶般澄澈無雜質的雙瞳輕眨著,後來才露出困惑的神情詢問虞因究竟在做些什麼。
「你沒事吧?剛剛叫你都沒有回應耶。」虞因擔憂地看著聿,深怕有什麼不妥的他於是查看聿身上有沒有再被水鬼做記號的跡象,發現應該是沒有之後,虞因大大鬆了一口氣。
聽著虞因的話語,聿對於剛剛沒有聽見自己名字一事感到驚訝。於是聿拿出手機打開簡訊功能,輸入訊息告訴虞因他沒事,只是在想事情太認真了所以沒有聽見。
「沒事就好。」得到答案的虞因也算是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了,但他還是不放心地逕自拉起聿的手腕將人帶開,同時向聿碎唸著自己很擔心他的安危,電話打通了也不接到底在搞什麼等等。而在後方跟著走的聿只是靜默,並沒有給予回應。
兩個人騎上機車一同回到家,一路上彼此都沒有說話。虞因只是一勁的將機車時速放在最高速限上,只差沒有放膽地去闖紅燈;即使是和煦的夏夜涼風,也讓聿產生一種猶如利刃般刮傷皮膚的錯覺,而他腦中卻還是有著那五彩繽紛的風鈴以及鈴響猶然在耳。
將機車確實停在自家庭院前,虞因看著先打開大門進入家裡的聿,對於他剛才失神的樣子非常在意,但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因為太奇怪了所以忘記教訓對方,不過虞因也管不了這麼多,既然忘記就算了,事後追究也不符合他的個性。虞因將安全帽放入車廂中,在聿的腳步後也走進了家裡。
「對了,今天大爸、二爸不會回家喔。」
放在虞家窗外的玻璃風鈴也隨風飄動,響起清脆悅耳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