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剛剛看過資料的短暫記憶,虞因不斷提醒自己將車速壓在最高速限下騎車,短短十分鐘總算是抵達了同學所在的醫院。
隨意找了一個離醫院大門最近的位置停車,雖然在從車位跨出來時不小心被其他機車卡到,虞因也只是嘶聲喊了痛,並沒有停下腳步去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
「請問一下、幾個小時前有一位出車禍目前昏迷不醒的鍾延凡現在在哪一個病房?」快步走到櫃檯如此詢問的虞因盡可能讓自己的話語清晰且平穩,卻還是不經意地表露出焦急。
「請問你是病患的家屬嗎?」護士為保護病人所以向虞因問了身分,虞因也很有耐性地回答,點頭表示瞭解的護士拿起話筒按下分機,跟他人做了溝通。
邊走邊問著小鍾的狀況,在護士的帶領下,虞因以病患的同學這個身分被帶到鍾延凡的觀察病房前。不自覺靠近玻璃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行的友人,頭部受傷、頸部受傷,全身上下好像也有一些擦傷,雖然傷勢看起來沒有想像中嚴重是件好事,卻有種無法言喻的詭譎感。
這樣的傷勢讓虞因有一股微妙的直覺:小鍾沒有辦法馬上醒來一定有其他的原因。而腦袋才剛冒出這個想法,虞因就看見鍾延凡的身邊緩緩出現一個影子,輪廓讓虞因馬上辯識出對方是一個男人。
那個影子只是靜靜的站在小鍾身旁低頭看著他,就這樣一直看著、看著,並沒有任何搞破壞的行為舉止或者危及鍾延凡生命安全的動靜──例如拿掉呼吸氧氣罩。
蹙緊雙眉,整張臉都快要貼上玻璃的虞因感覺到事態的不對勁,正想要看清楚那個模糊身形時,對方卻猛然抬頭與虞因對上眼,然後露出狡黠的笑容。
張狂放肆、幸災樂禍的笑容在虞因的眼前放大,身形雖然不清楚,但那個奸詐的笑卻特別清晰,讓虞因嚇了好大一跳。
「喂!」而在虞因正想要拍打玻璃向對方大喊不要對我同學出手時,對方卻不見了。
迅速轉頭望向四周,除了原本就在醫院裡面停滯的鬼魂以外,根本就沒有看見那個男人,對方也沒有再突然冒出來嚇唬虞因,或者是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監視著小鍾。
倏地,虞因像是頓悟一般匆忙翻著自己的背包拿出鍾延凡的手機,按開照片功能的他重新翻看著照片,卻沒有看見有鍾延凡的照片上有什麼奇怪的跡象。
反覆瀏覽三、四次,確定沒有看見詭異狀況的虞因稍稍鬆了一口氣,卻在轉到下一張照片後虞因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髒話。
「幹!」將手機塞進背包,虞因也不管在醫院裡要保持安靜不能奔跑的規定,就這樣衝到電梯前面猛按著電梯向下鍵,踏入電梯的同時將手機從自己的背包中抄出來並調整成通訊模式,一走出電梯就直撥一通電話,風風火火的樣子也不在乎嚇到人。
話筒一端不斷傳來空洞死板的聲響,讓虞因焦躁得忍不住破口大罵,將機車牽出來時撞出幾個擦傷與瘀青也無暇他顧,坐上機車油門催了就趕緊離開醫院。
「媽的到底在搞什麼啊!!」
×
那是一張兩男一女的自拍合照,背景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但因為手機的閃光功能所以勉強可以在昏暗之中看見他們三人的背後有一面赭紅色的磚牆,頗有距離的地方還有一口古老的枯井。
虞因在一棟透天房屋面前緊急煞車,安全帽往後照鏡上一掛就快速跑到大門前按了電鈴。在鈴聲響徹整棟房屋之後,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沉默。
這個時間這間房子的男、女主人都因為工作關係所以不在家,唯一會在家的只有那名獨生子女,而虞因猜對方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還在家裡,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虞因狂按著電鈴也使鈴聲不間斷地響著,原本只是單純作為提醒作用的聲音已經變成了令人煩躁的噪音,左右鄰居受虞因的行為所影響紛紛從窗戶或者門口探頭,看看隔壁家究竟在做些什麼。
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虞因拿出手機再度撥打了對方的電話,皺緊的眉頭及眼神都表示著焦慮與不滿。
『您的電話即將轉到語音信箱,請在嘟聲後……』聽著語音發現手機還是沒有被接通,過於著急的虞因伸手拍打著門板,碰碰碰的巨響也很快地傳開來。
「李臨玥,死女人!妳在嗎!喂、李臨玥!!」逐漸增強拍打的力道使得聲音愈來愈大,門板像是要被虞因拆掉一般震動著,即使手掌又痛又麻幾乎要失去知覺,虞因也不打算停止這個在外人看來如被拋棄的男朋友跑來女朋友家死纏爛打的行為舉止。
「喂!李臨玥!」一邊在心裡咒罵著要是對方出事絕對要在事後要她好看諸如此類的,正考慮著是不是應該用身體直接撞開門的虞因抬起手準備再拍下,門就喀聲開啟。
「李……」
「幹!老娘在睡美容覺你吵什麼吵!」
停下動作看著一臉老大不爽的李臨玥,虞因完完全全鬆了口氣,將手撐在門邊的他只差沒有坐倒在地上。而看著虞因那個明顯要拆掉她家大門的動作,知道虞因不會一大清早沒事來對她家門板施暴,於是瞪著虞因問著對方來這裡的目的。
「這麼早特地跑來叫醒我要做什麼?」李臨玥用手梳理了自己長及腰際的烏黑髮絲,另一手晃了晃自己未接高達十通的手機,很快地壓下了起床氣質問著虞因。
居家打扮的李臨玥將自己的外表打理得很好,即使是剛起床然後下樓應門,在來不及換衣服以及整理儀容的狀況下,還是看得出對方天生麗質以及曼妙的身材,但現在的虞因才沒有空欣賞跟佩服這些。
「這才是我應該要問妳的吧!」虞因緩過自己的呼吸以及情緒,開始指著李臨玥罵。「妳們昨天到底去了哪裡?妳知道小鍾出車禍了嗎?叫妳們早點回家就不鳥我,看,現在出事了!拜託妳現在全部從實招來!」連環砲的責問讓李臨玥睜圓了她美麗的杏眼,也在瞬間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經過虞因接二連三的反問,李臨玥已經知道他們昨晚的不信邪即將一一開始印證,想到這裡,李臨玥輕咬著下唇,惶恐不安的表情在她平時聰明俏麗的面龐上浮現而出。
「喂、李臨玥?」叫喚著滿臉憂心忡忡以及些許驚慌的李臨玥,虞因猜測他們一定是在那裡說了什麼白目到被鬼找上門的話,才會大清早就出事。
「……」忐忑不安的李臨玥最後還是將昨天他們與虞因分手之後的狀況詳細敘述了一次,一邊聽著的虞因則是有好幾次想要撞牆的衝動。他真的不知道那群同學是神經粗到跟電線杆一樣不怕死,還是單純的想要挑戰極限自找死路。
他們居然去鬼屋!還是自己死都不敢踏進去的那個鬼屋!一想到這裡,虞因完全無法忍受地當場訓了李臨玥一頓。
「他媽的我還提醒你們叫你們早點回家……」
「好啦、好啦,知道啦。」剛開始還有著罪惡感於是乖乖的站在原地被虞因訓話,但在之後產生的懺悔漸漸被不滿與抱怨取代,到最後李臨玥擺手阻止虞因繼續說下去,免得自己跟對方吵起來。「像個老媽子一樣,你更年期到了喔?一直念。」
「靠、我是擔心妳耶。」伸手輕推了李臨玥的額頭表示不滿,也知道自己有些過火的虞因停止碎念,在李臨玥煩燥的揮開自己的手之後轉而正經地與她說話。
「最近妳要注意一點,覺得身體不舒服或者一有不對勁就要打電話給我,聽到沒?」
「你是醫生嗎?」知道虞因出於關心才這麼說,李臨玥還是忍不住吐槽了對方。在接受到虞因的怒視之後,李臨玥這才安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揮揮手貌似要打發虞因離開。
「安啦、我會小心,而且我有護身符,你不要有事沒事來找我我就不會出事。」
「臭女人,話少講幾句會要妳的命喔。」忍住想要把對方的腦袋掰開來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的虞因咬牙切齒地說著,其實虞因也很清楚李臨玥這樣的動作以及話語都是想要讓自己放輕鬆些,但還是沒辦法不去操心。
兩個人互相道別之後,虞因走到自己的機車旁同時拿出了鍾延凡的手機看著照片。回頭看了李臨玥一眼,對方氣色極佳地跟自己揮手說再見,無法完全放下心的虞因重重歎氣,最後還是將手機收起並騎車離開。
那張三人合照上,在最右邊笑得燦爛的鍾延凡人現在已經在醫院,在中間做鬼臉的陳關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出事,左邊笑得活潑可愛的李臨玥現在也沒事,但虞因還是非常擔心李臨玥的個人安全。
因為在李臨玥與陳關中間後方的枯井中,一隻不是照片中本該有的手正緩緩伸出,手掌朝著上方不知道準備要抓取什麼。但在虞因看來,那隻手好似要抓著李臨玥並往井裡拖,似乎是打算找她來交替。
想到這裡,虞因咬緊牙關,不自覺又罵了一聲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