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灰色布簾的縫隙灑入診室，落在斑駁的木質地板上，像有節奏地跳動。無矅教授赤足踏上地板，感受著冰涼與溫暖的交替。他習慣先站在書桌前，伸了個懶腰，然後把深灰色筆電包放到一旁，露出那組整齊排開的筆記本：最左邊是手寫《意義的追尋》、中間則是摺痕處密密麻麻的《潛意識的語言》，最右邊是封皮已有歲月痕跡的《影子的心理學》。他抬手撫過書脊，彷彿在確認：今天的閱讀依舊在此待命。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jH6Hn3yp
十點整，牆上的老式銅鐘響起厚重的一聲。他拿起墨水筆，筆身微微轉動，確定墨水流暢後，將筆插入筆架。目光平靜地移向門口，低聲自語：「下位，準備好了。」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SbJ3iciG
門被輕輕推開，第一位患者踏進來——約二十七歲的女生，眉眼帶著輕度憂鬱卻極力掩飾。她是市區精神衛生中心的轉介，主訴「工作動力嚴重低落，興趣銳減」。她坐下後，雙肩緊繃，眼神落在書架上那些看似無害的書本，卻顯得遙遠。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TIrtqbti
「陳小姐，請坐。」無矅教授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穩定。他示意她放鬆肩膀，然後抬筆，如儀式般打開第一頁病歷。「你最近對什麼事情，感到特別提不起興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uB5TJGmA
她低頭沉吟，聲音沙啞：「以前我喜歡畫畫，喜歡在週末上陶藝課，但現在看著畫筆和黏土杯，只覺得……空洞。」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42o6RrlL
他將筆記下──「快樂興趣喪失／自責感」。大腦同時接收了她未說出的那句心聲：「我沒用。」但他仍舉目平視，溫和問道：「這種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9LnGqF6K5
她咬唇，呼氣如漏氣般：「大概兩個月前，公司改組，我被調到支援組，做一些我完全不擅長的事。我每天都感到焦慮、挫敗，然後越來越不想下班。」她把手腕往上提，露出淺淺的擦傷痕跡，「我……失眠，也開始想，如果再這樣下去，我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OLlaHHLg
他握筆沉思片刻，然後在頁眉寫下「角色與工作認同喪失」，再把病歷本合上，取出白色便條紙：「今天，我想請你回答三個問題：一，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麼？二，你認為自己擅長的事是什麼？三，假如沒有任何外在壓力，你會如何度過一天？」他將便條遞給她。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r03CtCMn
她接過紙條，手指微抖。無矅教授繼續說：「別著急，只要寫下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足夠。」他再度示意她放鬆呼吸，並輔導她做了兩次腹式深呼吸。短短五分鐘，窗外的陽光隨雲層移動，照亮她手中尚未落筆的紙面，也照亮她眼底那一絲渴望。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LPjbf8nz
結束時，他給她三個作業：每天早晨寫三件令自己感到成就的小事；在晚間睡前，默唸一句自己認可的自我肯定語。門關上後，他在筆記本旁輕輕敲了一下，像是在確認這一次的「修復」已被妥善記錄。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QIxg4rD2
中午前後，他習慣自煮一碗味噌湯，搭配幾片全麥吐司，放在診室一隅的小茶几上。取下一本《榮格全集》隨意翻閱，卻又一次被「個體化」一詞吸引，他在旁邊的空白處寫下兩行小字：「真正的療癒，是讓患者從他人認同走向自我認同。」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F6Ig9sae
午後，蔡箴打來短訊，通報一名焦慮個案的CCTV監控出現「失聯痕跡」。屏幕顯示患者凌晨三點曾獨自走出公寓外，卻在電梯間出現數秒黑影。蔡箴提醒：「這很可能是夜間短暫精神分裂的先兆，或是交感神經過度興奮。」無矅教授回覆：「我會參考，但先按原計畫診療。」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6PB1rFRiQ
兩點，他再次坐回書桌前，準備接晚上的最後一位個案。推開門，進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妻子眼含淚光，丈夫神情焦慮。主訴是「婚姻溝通障礙與伴侶壓力」。夫妻對坐，他以三角形的策略引導他們分別陳述「期待」與「失望」：妻子想要更多陪伴，丈夫卻在忙碌與疲憊中感到無力。每當他們爭執，他都溫和中立地拆解語言：
「當你說 ‘你從不顧家’，實際上折射的是你感到被忽略的孤獨；當你回應 ‘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家’，呈現的是你的無奈與被責備的羞愧。」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2ZdHcRHAQ
他在筆記上畫下「情緒–需求–行為」關係圖，並與他們共同繪製「溝通替代句型」，例如把「你總是不聽我」改為「我有時候需要你陪在我身邊」。結束時，夫妻倆握手互視，淚水與微笑交織。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CMJAofos
夕陽逐漸西沉，診室的光線變得柔和而幽靜。無矅教授將臨床筆記一一合攏，放入無線隔絕的鐵盒，再轉向書架，順手取下一本泛黃的《逃避自由》，翻到那頁他曾反覆閱讀的段落——「人們選擇獨裁與放棄自由，不過是因為害怕孤獨。」他輕吸口氣，壓低聲音，喃喃道：「也害怕自己的心無處可依。」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2FtK9WXf
他走向診室門口，目光如常看向走廊，似在等待下一次對話。無矅教授合上了書架旁那盞永不熄滅的黃銅燈，整間診室回歸安靜。
ns216.73.216.45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