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潮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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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廣播聲戛然而止，電視畫面跳入新聞標題──灰影城焦慮症就診人數驟增，門診外人潮已延伸四十多公尺。
「本市精神衛生機構今晨通報，過去一週就診焦慮症患者激增四十五個百分點，等候門診人潮排至半個街區外。睡眠障礙、持續性憂慮與恐慌發作成為最常見症狀。本台記者張雲採訪街角心理諮商室，其門外排隊族群中，不乏上班族、學生與退休長者。專家警告：若無妥善干預，恐將演變為公共健康危機。」
畫面轉至精神衛生中心外，數十名民眾捧著手機，語氣低沉卻極求協助。鏡頭最後落在一塊LED跑馬燈──「灰影城心理危機干預局24小時熱線：800-555-9595」
螢幕一暗，新聞播報切回廳內預錄節目。然而，對坐在南區監控中心的蔡睿而言，這不只是新聞而已。
她輕輕地將頭髮刷到額頭，眼睛穿過多組螢幕。增長百分比、等候時間、求助熱線……這些冰冷的文字像一盆冷水，潑進她夜以繼日不停運轉的思緒。 這些腦波日夜監控，彷彿城市脈動的深層節奏，她彷彿聽到了一種奇怪的共鳴。 今晚，她將被埋葬在代號為陳小姐的「C-40」目標中。
「五成……五成。」她在心裡反覆低語。人群、排隊、恐慌，和她手邊那條標註 C-40 的腦電波曲線，相互映照。那曲線上，擎天般的 γ 波尖峰此起彼落、規律又毫不留情，宛如黑夜裡潛伏的心跳，提醒她：這不是個案孤立的波動，而是一種正在擴散的集體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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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掠過監控中心無數跳動的螢幕，她感到一陣暈眩——如果所有人都陷入這樣的「微震」，誰又能從中脫身？同時，她察覺自己呼吸漸急，腦中閃過一絲自責：「我蒐集到的數據，究竟能救下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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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按下「部署聲波屏蔽」的那一刻，手指比平時更顫抖。她清楚地看見螢幕右上角跳出的綠字：「指令發送成功」。那一瞬，理智告訴她——去做該做的；情緒卻在耳際呢喃——但願這一次，不再只是治標。
她抬頭，眼前的光暈在黑暗中分解成一點點微光，像是無數被催眠的神經末梢。蔡睿想起自己成為情報分析員的初衷：收集每一條波形，破解每一道干擾，只為還給病患一絲安穩。但此刻，她卻疑惑：當城市的焦慮成為一種「工具」，她的數據還能守住人心，還是助紂為虐？
心跳撲通撲通，她從椅背挺直身軀，打算去找無矅教授。可是走向門口的那幾步，彷彿踏在積水的湖面上，每一步都漫漶乾涸又泥濘——數據、命令、指令的有效性，一切在瞬息之間化作無聲問號。
「我到底在為誰講話？為那條曲線的尖刺，還是為真實活生生的他們？」
她關上電腦，屏幕的冷光隨之熄滅。空調輕輕運轉，像是深夜還在急救的呼吸器。蔡睿坐回桌邊，一雙手指摩挲著桌面紋路。她想像那紋路是城市的血管，一條破裂就會溢出恐慌的內臟。
終於，她踢掉所有遲疑，站起身。燈光在她背後攀爬，拉長了孤獨的影子。她寧靜地走向無矅教授的辦公室，心底卻疾風呼嘯——因為不只是這一樁聲波陷阱，還有更深的暗潮，正在隱蔽地推波助瀾。
她直接跟值夜班的人說：「去樹影選區，在陳小姐公寓外牆裝定向聲波屏蔽。然後趕快通知無矅教授，叫他今晚進去查——搞不好是高階心智干擾裝置在搞鬼。」
辦公室門緩緩開啟，教授的身影在暖黃燈下看來疲憊卻堅定。他抬頭見到她，眼底閃過倦意與信任。蔡睿握緊平板，那一瞬她明白：這份信任，是她所有數據最重的分量。她深吸一口氣，將拼湊好的頻譜圖、波形分析，和她最真切的疑問一起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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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C-40 外部聲波干擾再起，而且模式已經不只是誘發焦慮，而是真正‘回應’——她相信自己在對話。這不單純是治療需要，已經變成了搶救人心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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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接過平板，指尖在圖像上滑過。蔡睿站在一旁，看他眉頭緩緩收緊。她默數秒針的滴答，意識裡全是那條 1.8kHz 的頑強呼號。那聲號，像是暗夜裡的舊時鐘，敲打著她的肩膀，提醒她：如果連心都被操控，治療還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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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教授點了頭，她才欽定自己——今晚，無矅必須進入 C-40 的公寓拆除發射源；她，則要守在監控中心，守住那條數據，哪怕它一再尖叫，也要讓它承載人心最後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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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蔡睿再次啟動螢幕。腦中浮現一幅畫面：千百個螢幕上的曲線匯聚成一片海洋，在黑暗底下翻湧。她伸手在空中輕點，命令特勤小組預熱聲波屏蔽器。指令下達的同時，她在心裡默念：「願這一次，阻止恐慌不只是暫停浪潮，更能還給患者重建自我的一刻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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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睿揉了揉太陽穴。她忽然想起，自己當初投身情報分析，不只是因為對數據的癡迷，更因為那一次，她的高中同學曾經在焦慮崩潰後差點輕生。自那以後，她立誓要盡己所能，不讓任何一段腦波曲線，成為生命的絕響。如今，眼前這條不斷迴盪的 1.8kHz，竟讓她想起同學心底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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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城市的心跳透過機房的冷卻風扇傳來。她倚靠在監控台旁，手指在空白處無意識地劃動，劃出一條條不存在的曲線。她腦裡不停回放：若只是單純的焦慮，是否應該優先考慮藥物與心理介入？然而螢幕上跳動的頻譜告訴她，這已不是單一個案能解決的問題，而是一項正在被人操縱的「活體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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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剛才與教授的對話，蔡睿覺得自己聲音依然有些顫抖──她究竟是在匯報、在命令，還是在乞求？她清楚，無矅教授信任她的專業，但如果分析出錯、部署失誤，接下來必須承擔的，不只是技術故障的後果，更可能是一條人命的消逝。這種壓力如黑暗巨獸，輕易就能將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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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讓腦波短暫歸於平靜。那些讀取的α波、β波曲線在腦海融合成一片朦朧的白光，彷彿是一張尚未開啟的地圖。蔡睿想：下一步，除了盯緊C-40的狀態，還要對比近期所有焦慮個案的高頻尖刺間隔，看是否存在統一節奏；若能找出「節拍」，就可能逆推出更上游的發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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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呼氣，思維像工廠般運轉：
──假如這只是第一波測試，可能還會有第二波以更高頻率的電磁干擾；
──若幕後勢力已掌握腦波介入技術，下次他們會選擇恐慌發作作為「引爆點」；
──更可怕的是，一旦他們拿到記憶卡裡逐一標註的測試數據，就能精準預測個案的失控閾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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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單純的「敵我」，而是一場人心的攻防戰。她摀住胸口，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憋悶——若是技術被濫用，真正的受害者不僅是C-40，更可能是整座城市、整個國家。她強迫自己站直，按下幾個指令，將剛從現場回收的發射器資料上傳至加密伺服器，並註明「高度機密——請專案組織最頂層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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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她敲下聯絡清單裡唯一一個可疑的私人號碼：靈網游俠（The Ghost Net）的線人代號「ZeroDay」。如果連歐羅巴地下駭客都開始捕捉到類似訊號，意味著整件事的幕後，不只是灰影城的一家實驗室，而可能是一整條跨國電磁武器的地下貿易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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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監控中心的燈光與畫面對她而言，都變得有些蒼白。她望向旁邊置物架上翻得發舊的《腦波與意識》，那本書曾是她剛踏入領域時的心靈寄託。她輕輕撫摸封面，指尖似乎能感受到紙張的指紋：每一次翻閱，都是對未知的敬畏；而現在的她，卻必須用專業拆解未知，甚至與未知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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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平板螢幕閃爍，一條加密訊息跳出——「ZeroDay：已收到求助，建議暗網上搜尋節點‘Reddawn’，我正在拼湊相關地理座標。」蔡睿盯著這行訊息，心跳又加快了。她知道，這是一條通往更深層陰謀的線索，也意味著她已經踏入不可逆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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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小心回覆「收到，請保持聯絡」之後，蔡睿轉頭望向窗外。遠處的城市燈火如同一顆顆牙齒，咬合著夜色的黑暗，呼吸裡夾帶著焦慮和未知。她想：如果想要守住這座城市，必須超越她所熟悉的數據分析框架，學會從碎片化的線索中編織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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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的行動硬碟，想像裡面所有聲波頻譜、腦波曲線、以及剛才拆解出的裝置記憶卡，都組成了一具高維度的恐懼機器。若無矅教授在前線用腦波穩定器對抗發射器，她的角色就是那個在黑暗裡掌控鍵盤的人：既是守護者，也是最後一道報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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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從監控中心的落地窗縫隙吹入，攜帶著一絲難辨方向的濕冷。蔡睿忽然想到，自己也需要一點呼吸空間——否則這場持續的心智警報，隨時會將她自己的理智擊潰。她從抽屜中取出早上未喝完的綠茶，用力啜了一口，苦澀直衝喉頭，卻讓大腦暫時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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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開資料庫，將C-40的最新腦波資料與其他個案並排比對，刻意放慢節奏，讓思緒有時間去捕捉那些微弱的規律。漸漸地，她發現一個驚人的重合：所有焦慮尖刺的時間點，幾乎都落在午夜12點到凌晨4點之間，且每隔42分鐘左右，就會出現一次微幅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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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分鐘，這意味著什麼？蔡睿迅速在地圖上圈出了幾處高頻個案熱點——都是學校附近、醫院沿線與老城區的小巷。這些地方恰好也是城市地底管線較密集的區域，或許有人利用管道共振效應，將聲波更有效地傳導到不同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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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緊拳頭，腦中迅速制定行動方案：
1. 對比市政管線地圖，標出42分鐘共振可達的範圍；
2. 向教授請求，對下一個熱點展開先期聲波掃描；
3. 與ZeroDay聯繫，請他協助追蹤地下暗網中相似技術文獻與走私口岸；
4. 準備一場「夜間數據行動」，她要親自前往某處節點實地部署監聽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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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連串計畫，在她腦中滾動成一條清晰路徑，而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退縮。數據的冷酷在此化為行動的指南，夜已深卻更見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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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望機房門口，監控中心尚有數位同事在不同螢幕前值守；而在更深的暗室裡，無矅教授正背對螢幕緊盯作戰路線。蔡睿對自己輕聲承諾：無論接下來要面對多少微波干擾、多少記憶卡裡的數據黑洞，她都會將心底的那份脆弱，轉化為守護整座城市最後一道防線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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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深藍漆夜，她合攏筆記本，手指在冰冷金屬鍵盤上敲下最後一行指令──「定位42分共振範圍，準備夜間行動部署。」螢幕上，新的光點在地圖上點亮，像是一顆顆告急的警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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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蔡睿的心中不再感到徬徨：她明白，自己的數據不只是圖表與曲線，更是聯繫著千百條焦慮生命的紐帶。一旦這些紐帶斷裂，便再無回頭之路；她必須親手編織下一次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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