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溫柔
我叫葉安,三十歲,住在這座小城裡,過著平凡但安穩的生活。七年前,我還在另一座城市,追逐著一些模糊的夢想。那時的我,每天都在等待一封信,來自一個叫許然的男人。他是我的筆友,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卻用文字陪我走過了人生中最迷茫的時光。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CayMS4d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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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通信開始於一個偶然。那年,我在一家舊書店的留言板上,看到一張寫滿字的明信片,署名是「許然」。明信片上寫著一句話:「如果有天你覺得世界太吵,不妨寫封信給我,說說你的故事。」下面附了一個地址。我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寫了一封信過去,簡單地介紹了自己,說了些對生活的困惑。沒想到,幾天後,我收到了一封回信。
許然的信寫得很長,字跡工整,語氣溫和。他說他是一個旅行者,喜歡在不同的城市間流浪,收集路上的故事。他說,寫信是一種慢下來的方式,能讓人聽見自己的心跳。我被他的話吸引,於是我們開始通信。從一開始的試探,到後來的無話不談,我們的信像是一條隱形的線,把兩個陌生人的世界連繫起來。
他的信總是帶著一種特別的溫度。他會寫下他在某個看見的日落,寫下街角咖啡店裡老人的對話,寫下他對生活的思考。我則寫我的日常,寫我的迷茫,寫我對未來的恐懼。每封信寄出時,我都覺得自己把一部分心事交給了風,等待它飄到一個未知的地方。
有一次,我問他為什麼喜歡寫信。他回信說:「因為信要等,寫的時候得用心,等的時候得有耐心。這世上,能讓人慢下來的事情不多了。」我看著這句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觸動。從那以後,我開始期待每封信的到來,期待那個遠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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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持續了兩年,我們從未見過面,也從未交換過照片或電話號碼。我們約定,只用文字交流,因為這樣更純粹。那些信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像是一場漫長的對話,沒有終點,也不需要終點。
直到第三年的秋天,他在一封信裡說,他要來我的城市出差,問我願不願意見一面。我猶豫了很久。見面會不會打破這份純粹?會不會讓那些文字變得不再特別?但最終,好奇心戰勝了猶豫,我答應了。
我們約在城郊的一家小書店見面。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襯衫,站在書店門口,手裡捏著一封沒寄出的信,心跳得像擂鼓。當一個穿著灰色毛衣、背著背包的男人朝我走來時,我幾乎立刻認出了他。他的眼神和他的信一樣,溫和而深邃,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
「葉安?」他笑了笑,聲音低沉,像是從信裡走出來的。
我點頭,緊張得說不出話。他看著我手裡的信,笑著說:「還沒寄出去?」
我尷尬地笑了笑,把信塞進包裡,說:「嗯,寫到一半,沒想好怎麼結尾。」
那天,我們在書店裡聊了很久。他告訴我,他這幾年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但寫信給我,是他旅途中最安靜的時刻。我說,收到他的信,是我最期待的時刻。我們聊著書,聊著旅行,聊著那些信裡沒寫完的故事。時間過得很快,夕陽西下時,他說他得走了。
「還會寫信嗎?」我問。
他笑著搖頭:「見了面,信好像就沒那麼必要了。不過,我會記得你的故事。」
我點頭,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失落。那天,我們沒有交換聯繫方式,就像當初的約定一樣,只留下了彼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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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後,我們真的沒有再寫信了。我試著提筆幾次,卻總覺得少了什麼。那些沒寄出的信,堆在我的抽屜裡,像是一段未完結的時光。我開始忙碌,工作、朋友、偶爾的旅行,生活像一條河,推著我向前走。但有時,在夜深人靜時,我會想起那個每天等信的自己,想起那些溫柔的字跡,想起許然說過的「慢下來」。
七年後,我搬到了這座小城,換了新的工作,過上了新的生活。某天,我在整理舊物時,翻出了那些信。紙張已經泛黃,字跡有些模糊,但每一封信都像一扇窗,帶我回到那段時光。我突然很想知道,許然現在在哪裡,他在做什麼,是否還在寫信,給另一個陌生人。
我帶著那些信,去了城郊的一座小公園。公園裡有一棵老槐樹,樹下有一個木製的信箱,據說是給路人留下心願的地方。我坐在樹下,翻開一封封信,重讀那些熟悉的字跡。許然的信裡,有一句話讓我停下了目光:「寫信,是給未來的自己留個念想。或許有一天,你會感謝那個用心寫字的自己。」
我笑了,眼眶卻有些濕潤。這些年,我學會了很多。我學會了接受生活的無常,學會了在忙碌中找到片刻安靜,學會了即使沒有回信,也能繼續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從包裡拿出一張新信紙,寫下了一封信。這封信不是寫給許然,也不是寫給任何人,而是寫給七年前的自己:
「葉安,你好。謝謝你當年勇敢地寫下那些話,謝謝你願意等待,願意相信。那些信,雖然沒有改變世界,卻讓我學會了如何愛自己,如何愛這個不完美的世界。希望你現在,依然有勇氣說出心裡的話。」
我將信折好,放進公園的信箱裡,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陽光從槐樹的葉縫間灑下,溫暖而柔和。我不知道許然是否還在某個地方寫信,也不知道他是否記得我。但我知道,那些信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使命——它們讓我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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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公園後,我開始寫一本日記,不是為了寄給誰,只是為了記錄自己的故事。我寫下每天的點滴,寫下偶爾的感悟,寫下那些未說出口的溫柔。日記的扉頁上,我寫了一句話:
「獻給那個每天等信的自己,獻給那些未寄出的溫柔。」
生活還在繼續,信箱裡的故事也在繼續。而我,終於學會了,即使沒有回信,也能繼續寫下去,繼續愛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