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間,1107的耳朵邊突然響起了鈴鐺聲,這聲鈴鐺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響亮,這時候的他並沒有入睡休息,而是在恍神,這悅耳的聲音讓他徹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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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地拿出懷中的黑色筆記本,翻閱到最新的那一頁,他感嘆著這份即將發生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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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剛懷孕的年輕婦女被自己喝醉的丈夫活活打死,而且還一胎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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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輕嘆一聲,滿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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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們不會因所做的事感到後悔或內疚,或許『後悔』二字根本不會存在於字典中。但偏偏,許許多多的悲劇事情發生後,都一定會有人後悔著,可是會後悔,就表示一切事情都再也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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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不要臉的女人,是不是看我賺錢賺得少,看不起我給我去找別的男人?」吆喝聲伴隨著響亮的巴掌聲,緊接著是女人的哭泣求饒聲,1107站在這戶家的門外,他實在不想進去看正在上演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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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這戶人家家暴的聲音實在大聲,整個打破了寧靜,男人的打罵聲與女人的哭泣聲實在很吵很刺耳,但詭異的事情是,周圍的住家真的都已經進入深層睡眠了嗎?還是他們選擇性忽視,對這樣的慘劇視而不見?為什麼都沒有人出來反應?為什麼都沒有人出來阻止這一切?這些聲音很大聲,尤其是女子痛徹心扉的尖銳哭嚎聲,不可能沒有吵醒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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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都市的冷漠無情。人們常告訴自己,別插手他人的家務事,以免惹禍上身。為了自保,選擇裝聾作啞,對這樣的慘劇視而不見,偏偏這男人曾經混過幫派,帶著那種不容挑戰的威嚴,雖然近年來已改邪歸正,但過去的陰影仍讓鄰里心生忌憚,可是對周圍的人來說,能少管一事就是少惹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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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聲又一聲的求救聲不斷從屋子裡傳來,可是都沒有人去拯救,1107搖頭感嘆,他抬頭看著高掛在黑空上的月亮,月亮依舊在恥笑著,但這一次恥笑的對象,是等等即將發生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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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從懷中拿出懷錶來看,看來自己來的時間有點早,但也表示屋子裡的女人慘遭丈夫毆打的時間過長,最後,他哼起了一首近期在人間流行的歌曲,當一首歌哼完後,他發現女人的求饒聲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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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看向懷錶,時間差不多了,於是他穿越這扇家門,看到丈夫此刻正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而躺在他旁邊的是那已經奄奄一息的妻子,妻子額頭上有個很大的傷口,此刻傷口上的血跡流個不停,整片血染紅了地板,她半睜著眼,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的身上有好多傷口,外露的肌膚上泛滿瘀青以及紅腫,幾乎沒有一處的肌膚是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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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沉重地搖頭,目光停留在地上的斷裂不求人,能弄斷這隻木製的不求人可見這位丈夫使出多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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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那流著血的額頭,以及櫃子角上的血跡,推測這一推的力道極大,他不禁別過視線,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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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黑色筆記本,看到浮出的靈魂,1107走向靈魂前面,「李韻茵小姐,二十八歲,在八月一日凌晨兩點二十五分,死於……丈夫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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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韻茵看著他,1107制式化的微笑,「妳好,我是來引渡妳靈魂的陰差使者,編號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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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韻茵的靈魂抬起自己的雙手,她望著自己的手,手上的肌膚已經沒有那些傷痕,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的傷口在,她再度看看自己的手臂以及大腿,通通都沒有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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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看著靈魂那張清秀乾淨的臉,再轉頭看著那已經面目全非滿臉都是傷口的女人遺體,乍看之下根本就看不出這是同一個人,當亡者成為靈魂後,不痛不癢,沒有任何的痛覺,身上不會有任何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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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無名氏,還沒出生的生命,也在凌晨兩點二十五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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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嘆息,這次無疑是一件悲慘的事情,這位丈夫近期因為工作量多,主管要他留下加班卻又不給加班費用,還每每都刻意刁難他,數落他就是因為事情沒有做好才不給予加班費,刻意壓榨他,剝奪他的時間,導致他心情不好而去喝酒,每一次都醉到意識混亂,分不清誰是誰,當妻子告訴他別再喝酒會對身體不好時,在他耳中不自覺地跟主管否認他的話疊在一起,覺得連妻子也在針對他,一開始他朝她怒吼謾罵,到最後才開始動手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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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每天都欺凌他的妻子,由於妻子的身上開始有家暴的傷痕出現,她的朋友建議她可以找社工介入,恰巧來接洽她的這位社工是一位短頭髮的女人,纖細的背影與中性的打扮看起來像個小男生,也因此被丈夫認識的人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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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誤會下來,就算妻子想要解釋也解釋不了,因為丈夫已經被酒精害到分不清事情,完全無法理智的判斷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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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韻茵靜靜地流著淚水,對她來說,此刻的死亡不知道是好還是壞,未滿而立的年華被丈夫活生生打死,腹中的胎兒也跟著死亡,但換個方向想,她從此解脫這樣的家暴惡夢了,有時候半夜睡覺都會被丈夫的開門聲嚇到,她只是希望對方別再喝酒了,丈夫卻因為不滿而開始毆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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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看著她,她哀傷的靜靜流著淚水,臉上的淚水卻怎麼流也流不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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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取名了嗎?」1107問,問出口的當下他愣了一下,他什麼時候成為一個會關心別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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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韻茵摸了摸肚子,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緩緩開口說:「丈夫不知道我懷孕,名字我本來打算要跟他一起討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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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知道妳懷孕,根本就不會這樣傷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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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不知道……我已經什麼都不想知道了……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她閉上眼睛,淚水滑落,隨之而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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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父母雙亡,雖然在親戚中的扶養下長大,但是她並沒有一個很好的童年,直到遇到她的丈夫,她才第一次享受被人疼愛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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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對她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從此告別了無盡的惡夢,只是自己深愛的丈夫怎麼會變了一個人?曾經對她那麼的好,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疼愛,為什麼到最後還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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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我走了嗎?」1107低聲問,但李韻茵卻問他:「陰差先生,你覺得……這孩子我叫什麼名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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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亡者要跟我討論取名字,但這孩子有沒有名字有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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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是母親給孩子的第一個禮物呀!」她說:「雖然這孩子來不及出生,我不知道會長得像爸爸還是像我,但我想送他這份禮物,這裡沒有人可以跟我討論,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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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有點難為情,「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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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你編號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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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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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個了,取諧音,依依,這孩子就叫依依吧……」李韻茵輕聲道,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卻帶著些許釋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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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渡結束,時間是凌晨三點,1107特地回到現場,那名酒醉的丈夫躺在地上依舊呼呼大睡,而且還睡到打呼,旁邊的女人遺體已經逐漸冰冷,他不忍的直搖頭,最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