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尤】被留下的人 - 番外03. I know... -2

總算從一整天繁重嚴肅的儀式逃離的桐人，婉拒了各人熱情的邀約，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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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他正式當上皇家騎士團團長的一天，早上舉行的就任儀式以後，他便帶著同樣在今日新上任的副團長莉娜前輩，不，他該要改口叫她做莉娜了，四處跟大伙(還有討厭的貴族)打招呼。晚上回到農場裡，跟他的家人——渥魯帝夫婦以及已長得亭亭玉立的雙胞胎還有她們的丈夫一起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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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才有時間細看他的新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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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藍色的立領制服上繡有代表著皇家騎士團的團徽，外面是一件大外套。明明以前的他每天都必須要穿著鎧甲巡邏，卻忽然覺得這件布製的外套比金屬的鎧甲更要沉重，而他直至退休的那天，都必須要承擔著這份沉重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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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理解團長在房間內時總是不喜歡穿上外套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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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團長的臉容便在腦海裡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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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微笑著回過頭迎接他，總是寵溺地縱容他在房間內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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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麼多年了，縱使他有多不願意承認，他也必須得要承認，他腦海內屬於他的團長的模樣逐漸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微笑著望向他的丈夫，還有寵溺地照顧著兒子的星王妃的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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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連今日的儀式，他也只能遠遠地仰望那人的身姿。仍然是那樣的漂亮跟優雅，卻不是他回憶裡那個會害羞地笑、會任性地對著他抿起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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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分開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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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他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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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他還是會從巡邏的時間裡偷溜出來，只是他早已不會在四季都長滿花的花園裡遊蕩，而是爬上最北側的塔頂那邊。他本來只是想要在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睡睡覺，卻意外地在某天見到了星王妃帶著他的孩子在那偏僻無人的地方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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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以後的每天，他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回到北側的頂端，偷偷望向他最深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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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他們不會出現的安息日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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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知道，自從結婚以後，就連被大家私下戲稱為工作狂的星王都會將安息日一整天空出來，陪伴他的家人。他可不想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碰見他們一家三口溫馨相處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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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已經無意地見過很多遍了，還是不能習慣那種讓人心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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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前，心臟躍動的地方，即使他感到有多難過、有多空虛，他的心臟仍然會繼續躍動，他阻止不了。就如同他知道他該試著走出來，他還是阻止不了，對尤吉歐的那份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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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很想要到那個四季都長滿花的花園，儘管他想見的人，不會再倚在二樓的陽台上對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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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將外套跟配劍擱在床上，只穿著制服踱步到四季花園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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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吸一下，感受著飄散著花香的晚風，他從沒試過在這個花園悠閒地逗留，竟不知道晚風有撫慰心靈的效果。煩悶的心情似乎都被一掃而光，天上的月色也似乎更柔和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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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望向已空置了一段時間，曾經是皇家騎士團團長的房間後，他還是沿著牆壁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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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落地翻過欄杆，像貓似的悄然無聲地落在地面，他握著門把，意外地居然沒有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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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猛烈地躍動，就算很大機會只是打掃的時候忘了將門鎖上，或者只是沒料到會有如此大膽的人深夜闖進曾經屬於星王妃的書房，還是讓桐人緊張得差點沒法呼吸。握在門把上的手都在顫抖，他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幻想冷靜下來，畢竟——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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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想到此，他便鎮靜下來了，手的顫抖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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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著久違地推開那扇門，月光隨著他灑進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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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傳說那般，滿月時份的凌晨才會短暫地現身的妖精正站在書桌前，正因為突然的來訪者而嚇了一跳，可是很快地，便聽到他如銀鈴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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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尤吉歐轉過身來，朝著桐人微微一笑。「新任的皇家騎士團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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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只是呆愣地凝望著他眼前的人，他不敢亂動，甚至都不敢用力地呼吸，生怕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讓眼前的影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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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尤吉歐低垂下頭，側過身準備邁出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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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桐人衝上前，將尤吉歐從後緊緊地摟住，將頭埋進他的肩，「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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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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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陣子，只一陣子，可以嗎……」桐人哀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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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遲疑地將手搭在桐人的手臂上，「就只是一陣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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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了……」桐人連聲音都在顫抖，他貪婪地嗅著這份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想要讓自己深深的記著這個感覺。「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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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張了張嘴，最後只是緊緊地抿著唇，他默不作聲，卻跟桐人一樣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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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回應的桐人只是委屈地嗚泣著，他明明有很多話想要，有更多的心情想要表達，卻只能無助地發洩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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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半晌以後，尤吉歐才對他說話，桐人誤以為他要道別，只是更用力地收緊了手臂。然而尤吉歐只是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手背，將手指滑進他的指縫間緊緊地扣著。「你為甚麼不去參加整合騎士的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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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抬起頭，望向尤吉歐的側臉，歲月已不留情地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可即使是如此近的距離，尤吉歐仍然是他眼內最好看的那個人，就像是他十七歲時遇見的那個模樣，那樣完美，如此的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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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當上皇家騎士團的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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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尤吉歐小聲地和議著，「你終於成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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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較想要我當整合騎士嗎﹖」他們似是一般情侶在討論著兩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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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搖了搖頭，「我只是以為你的夢想是當上整合騎士，所以才、不……沒事……桐人能夠做你喜歡的事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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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提議的吧﹖在皇家騎士團內作公開的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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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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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卻突然笑了，因為即使這麼多年了，尤吉歐仍然會在說謊時忽然臉紅，也會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而且他很開心，尤吉歐記得他以前說過的話，記得他以當上整合騎士為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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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是尤吉歐為他做了這麼多事，說不定他會想要參加看看。不過，他不後悔，不僅是因為成為團長了的今天能見到甚至擁抱他愛的人，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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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守護我們兩個的回憶。」桐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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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書房……現在也應該沒辦法給你用了……」尤吉歐婉惜地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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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尤吉歐亦是而同樣的原因，才任性地沒有將這個房間交還出來，交給他的下一任、亦是桐人上一任的團長作為辦公室，所以現在突然交給桐人，無論怎樣說也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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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桐人說，「我已經……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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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連莉娜前輩都沒說過的原因是，當上整合騎士後，他不可能再有機會每天偷溜到北方的塔頂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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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厲害呢。」尤吉歐側過頭望向他，忽然才意識到兩人間的距離是如此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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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沒放過這個機會，在尤吉歐別過頭以前湊上去，將雙唇貼在他的雙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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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的唇瓣仍然是那樣的柔軟又溫暖，他伸出舌頭輕輕地掰開並探進他的口腔內，貪婪地吸吮著對方的氣息及津液。未幾，他將手往下探進去，想要撫摸著與他同樣被點燃起欲望的對方的性器，只是在他的手觸碰到那腫起的褲襠那一瞬間，他便被猛地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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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做錯事的小孩，緊張又擔憂的抬頭望向漲紅著臉的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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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以手掩著臉，迴避著他投來的目光。「抱歉……抱歉……可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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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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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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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將他的臉跟聲音困在掌心內，只溢出讓人心疼的嗚咽。桐人便將他拉進懷內，即使被搥打著胸膛也沒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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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不能像這樣地偶爾見個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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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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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都不做，只是擁抱著聊聊天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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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明顯有一瞬間的遲疑，然而他只是更用力地搖晃著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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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明白了……」桐人沉默下來，這是他早知道的事情，他怎麼有失落的資格呢，「那傢伙……星王對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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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同樣沉默著，半晌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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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桐人緊緊地閉上了眼，深呼吸一下，然後將尤吉歐放開。他對上那被淚珠洗刷得明亮的眼眸，伸手輕輕撫去落在旁邊的淚痕，「至少那傢伙不會讓你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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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有多恨星王，至少也清楚，他有多愛尤吉歐。正因此他才如此地感到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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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王妃閣下，請寬宏大量的饒恕我接下來要對你做的無禮的事。」他捧住尤吉歐的臉，再度將雙唇貼在他雙唇上，這次只是輕輕的觸碰便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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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在我的家鄉代表是誓約之吻，我桐人‧萬韓多雷德，自始以後，會成為你最忠心的騎士，守護你……還有你的孩子艾歐萊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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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你的家鄉還有這樣的習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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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揚起嘴角，「這個世界很廣闊，你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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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說，他想要帶尤吉歐離開宮殿，在這廣闊得似乎沒有盡頭的世界遊歷。最後只是說了﹕「多點跟艾歐萊茵出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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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亦對他揚起微笑，「我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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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真正地將手放開，後退了半步。他離過得想要蹲下來抱著自己大哭一場，卻捨不得從尤吉歐身上挪開目光，他一直注視著尤吉歐的背影，直接他真正地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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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都沒有道別，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不會「再見」，亦不願說出真正別離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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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後退著，直至他撞上牆壁，才緩緩地沿著牆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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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映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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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天際，今晚的月亮看上去是如此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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