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往發展區外的道路移動,在直升機墜毀的現在,有必要尋找替代的交通工具。即使臉上看不大出來,此刻的心情說不擔心絕對是騙人的。
那封信件上的那長串符號是求救的摩斯密碼,影片的縮圖即使再小,也看得出被銬住的安室和另一個沒拍到臉孔的男人。
如果告訴裏管理官,那必然能得到最多、最快的資源,但是赤井確信以安室的個性,他不會想讓公安那邊知曉這件事。
現在必要的是離開裏管理官的眼線,才能有時間確認訊息以及自由行動。
這不大好辦。
畢竟在區域已經撤離一般民眾的現在,這裡到處都是公安的人馬,碼頭還是距離對外道路最遠的位置。
(可惜這時候卡邁爾不在杯戶町...)
刻意迴避公安的部屬,在陰暗的小道中穿梭,赤井背貼著牆,看著外頭密集的警方人員,一時找不到躲避的道路。
就在這時,簡訊的通知響起,赤井拿起手機,螢幕上跳出風見裕也的名字。
『醫院這裡出了意外,我沒有接到降谷先生。我請同為公安的琴乃去接應你,她是可以信賴的人,她已經在去找你的路上,會把目前的狀況都轉達給你。提供確認的照片已附在附件裡了。』
(琴乃?)
正打算撥通電話再次確認,一輛灰色的轎車一個急轉彎停在赤井所在的小巷,車窗接著滑下來,坐在駕駛座的女人展示了她的公安身分示意赤井上車。
「我帶你離開這區,進到後座之後躲好。」
沒有太多猶豫的時間,突然出現的車輛開始引起周遭的矚目,赤井用一秒的時間確認過長相後,便聽話地鑽進後座,車門一關,琴乃立刻踩了油門,用著不快不慢的車速開出發展區,躲過臨時設置的安全檢查。
等到已經離發展區距離兩三分鐘車程外,琴乃才終於稍稍放鬆了神經,把在醫院裡風見的所見所聞,以及關於莫里斯的事情一併說了清楚。
「我們試著查閱監視器,無奈地發現過兩個街口,就找不到畫面了。風見現在正循線找往新聞中提到的人名,究竟還留下什麼線索。」
把安室從醫院裡失蹤,再和收到的信件做連結,赤井大致上把事情猜了個大概,他確實不熟悉琴乃這個人,但是他實在地感受到琴乃身上對降谷的擔憂,毫無一點虛假,不管她究竟能派上多大用場,這份心意已讓人無比感謝。
「現在只能就他偽造公安的身分發布通緝,走一步算一步。航平是個精通駭客技術的高手,那些可能的痕跡都被消除掉,只剩下他想讓我們看到的。我實在想不到,現在到底還能做些什麼了…」
「難道不能反向破解他消除資料的紀錄嗎?」
琴乃苦笑「你說的有理。只是當初就是看中他是公安駭客技術最頂尖的,現在上哪去找比他厲害的人啊…」
「簡單的說,就是你們束手無策,所以才來找我嗎?」赤井戴上耳機,低頭打開了當初未能有時間開啟的郵件,當手指點到原本的空白處選取,反白的部分跳出了一行字『不准公開,不准轉給任何一個人』,登時打消了告訴琴乃的念頭。
「可以這麼說吧。」趴在方向盤上,琴乃顯得有點沒精神,從早奔波到現在都已經快太陽下山,誰可能不累,尤其在這關鍵時刻「雖然只是猜測,但是…我總覺得也許航平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要傷害降谷先生…畢竟,真正要做壞事的人,是不會顧慮一般民眾的安危吧?」
「僅憑他的這項作為下判斷,不過一廂情願。他留下隨身碟的目的,搞不好只是為了他自己的東西罷了。」
影片的視角是側拍,從拍攝者的角度,可以看見Red.G的首領柳澤的側臉和被限制行動的安室,從拿一開始的宣告到拿出刀子,把人壓倒,那些話語、動作,還有神情的變化,都完整的拍進了鏡頭裡,最後停留在柳澤準備脫下長褲的畫面。
整個拍攝過程沒有一點晃動,甚至還刻意把某些鏡頭放大,尤其是那些特別能牽動情緒的神情,攝影者就像是拍攝電影,掌握著細節的變化。
在赤井看來,能夠如此鎮定的看著柳澤做出這些舉動,記錄這一切的,背後絕不可能沒有惡意。
而這影片想傳遞什麼,才是最讓赤井頭疼的事。
照柳澤的說法,他的目的是為了報復,可是這報復看來完全不符合行事風格,他若真要給予打擊,影片根本不該傳給自己,更不會附註『不准公開』,也不該完全沒有開出任何威脅的條件或喊話。
也就是說,這影片的流出恐怕不是柳澤的指示。
更合理的猜測,拍攝者才是傳出這影片的人。
那麼,問題又回來了。
拍攝者究竟打算做什麼?
就是琴乃所說的那名叫『航平』的人物嗎?
如果說不是為了報復,而有別的目的,影片裡肯定還藏了什麼。
心煩意亂,赤井耐著心裡的不適,按下了重播鍵。
方才的影片播放中似乎閃過了極短時間的雜訊,調整播放速度到最慢,果真在0.001秒的短暫瞬間,跳出了浮水印的一串座標以及附註在下方的警告字眼。
見赤井臉色陰晴不定,琴乃不好問什麼,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赤井說的沒錯,她自己確實很希望航平不是真的要傷害降谷先生,因為那就好像自己也成為了間接的共犯。
如果有什麼是她現在能做的…
「幫個忙確認35°41′23″N 139°41′32″E的座標位置,越快越好!」
「咦?好…」赤井說話的口吻有些著急,連帶讓琴乃跟著緊張起來,她立刻跳起來坐直了身體,馬上把長串的座標輸進手機裡搜尋,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一間醫院的圖片,下頭還特別附註著建立年月、負責的公司。
「是杯戶市市立醫院的舊址,現在已經廢棄。嗯?等等…下面好像還有一篇公告…預計今年11月20日進行拆除工程,承包廠商名叫Y’s 建設工程有限公司…咦!那不就是今天?」
琴乃的話激起了緊張感,赤井坐不住的站起身體,手搭在前方椅背湊向前查看螢幕上的畫面「幾點?距離這裡多遠?」
「下午四點,距離現在還有半個小時。從這裡過去大概車程十分鐘…哇啊!」
「失禮了。車請借我。」時間緊迫,赤井直接鑽進駕駛座,琴乃雖然驚嚇仍乖乖地退到副駕駛座「安全帶繫上,報地址。」
「杯戶町西海區 5-3-1。」立刻拉上安全帶扣好,鏘地一聲,琴乃立刻慶幸自己有照做,赤井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的動作俐落地像是駕駛賽車,車立刻以驚人的車速行駛,大迴轉飆進反向的道路,她從沒想過這台公務車可以開到這種程度「你到底怎麼知道地點的?降谷先生他人安全嗎?」
「我無法透露,也無法保證他的安危。我只能告訴妳『Y’s 建設工程有限公司』的老闆就是柳澤。」
「咦?這情報是怎麼…」琴乃張大了眼睛,調查Red.G.這麼多年,她完全不知道這家建設公司和Red.G.關聯,FBI究竟是怎麼樣得知他們公安也沒查出的資料?
沒有餘力回覆琴乃的疑惑,腦中無法抹滅影片中一幕幕代表傷害的畫面,還有一瞬間跳出的『只准你一人前來』的字眼,赤井怎麼也冷靜不下來。
這明顯的是個陷阱,然而卻無法置之不理。沒有太多的計畫,只能見招拆招。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的願望在心中迴響。
不得不張嘴大口呼吸,吸不進太多空氣,缺氧的狀態讓人昏昏沉沉,安室靠在病床邊的椅子上,雖是恢復自由,卻無法真正的自由活動。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醫院的頂樓,安室的手上已沒有手銬,和方才的診間差一個樓層,卻有著相同的格局。
視線裡,航平忙碌著敲打著手提電腦,螢幕中顯示著多個監視器影像,還有運行中的電梯樓層顯示系統,在他的刻意操控下,九樓與十樓的顯示對調,就連病房裝設的影像也動過手腳,製造著他們還在九樓的假象。
在他的身側,幾個模糊而熟悉的影子,忽現忽隱,猶如幽靈一般,安室閉起眼睛,再度睜開,那怪異的景象才從眼中消失。
(…開始變嚴重了嗎?)
「你似乎看起來不大好。」確認監視影像中的人員尚未察覺自己動的手腳,航平看了安室一眼,穿上早藏在病中的裝備,扣上特殊的腰帶,窗戶外的燈塔就在斜前方五十公尺處,他像是思索什麼的直直凝視著燈塔的窗戶。
就算航平沒有太多的解釋,安室也能猜到他並非百分之百的聽令Red.G。
「假意的關心還是省省吧。…幫著Red.G注射『紅蜂』給我的…就是你。在你眼中…我只是可利用的棋子,我是死是活…對你來說沒有太大差別,我沒說錯吧?」
整好腰帶,航平不以為意地說出真話「我確實不是太在意。不過,若要選擇,我會希望你活著。畢竟我要復仇的對象是柳澤,對於公安的厭惡只是其次。」
「公安…欠你什麼了?」
聽到安室的問話,航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聲音與其說是開心,不如說是嘲諷「哈哈哈哈──你們公安就是這樣,以為自己都是對的,就是正義!擅自妄下定論,不再傾聽其他人的說法。要是當初你們肯聽進點別人的意見,多深入調查一點,『俊樹』就不會冤死了。」
「…『俊樹』?」視線一瞬間模糊,航平的身影與幻影重疊又分離,安室頭沉得厲害,影響著思考就連說話也感到吃力,他腦海裡一時想不起這個名字。
「你當然不會記得了。畢竟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無力反抗Red.G的惡意,孤立無援,能找的…也只有同樣無力的我。」航平拿出預藏的槍枝填裝了彈匣,眼裡盡是緬懷與哀傷「這麼久的時間,我總算能親手為他主持公道了。」
航平那宛若唯一生存理由的眼神,深深刻在瞳孔裡,某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點起。安室總覺自己該說點什麼,這時竟是詞窮的說不出一句話。
該問他究竟是誰嗎?該問他詳細的經過嗎?該要阻止他嗎?
知道那些,難道就能合理化他現在做的事情嗎?
安室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個人,在這連自保都有困難的狀態下,自己還能做什麼?
碰──!!
第二次的炸裂聲響起,帶來宛如地震的震動終止了對話,航平轉頭看向門口監視器,畫面上冒起白煙,Red.G的成員魚貫閃過,各個手裡拿著武器。
左上角標示著三點五十分。
「最後的煙火秀終於要開始了。」
「你在說…什麼?」
航平用手指敲敲螢幕,示意上頭出現的關鍵人物「十分鐘後,這裡就要準備炸掉夷為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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