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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古剎避雨,簷下深談之後,楊昌與容儀之間,便多了一層超越初識的信任與關切。楊昌履行承諾,時常留意清風巷的動靜,偶爾路過,若見容儀在家,便隔著院門問候幾句,送些時令果蔬或不易購得的宣紙墨錠,從不逾矩。容儀雖仍清冷自持,但面對楊昌時,眉宇間那份疏離已悄然化開,多了一絲真摯的暖意。有時,她會將新作的詩稿遞出,請楊昌品評;楊昌則會分享些江湖見聞,或洛陽城內外的趣事,常引得容儀掩口輕笑,那清麗的笑顏,如同冰融雪霽,總讓楊昌心頭微漾。
然而,平靜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這日午後,楊昌正於洛陽城內一處清淨茶樓與柳文軒等人小聚,一名風塵僕僕、作普通行商打扮的中年漢子,手持一個不起眼的藍布包袱,徑直尋到了他的雅間。
「楊師兄。」來人聲音壓得極低,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座諸人。
楊昌見此人,神色頓時一肅,起身抱拳:「趙師弟!」他認出這是少林寺專司傳遞密訊、行蹤隱秘的俗家弟子趙剛。趙剛此刻出現,必有要事。
柳文軒等人亦是機敏之輩,見狀立刻識趣地起身告辭:「楊兄既有要事,我等先行一步,改日再聚。」
待雅間內只剩兩人,趙剛迅速關緊門窗,從懷中取出一封蠟封嚴密的信件,雙手奉上,低聲道:「慧明大師急訊,十萬火急,命師兄親啟。」
楊昌心頭一凜。慧明禪師是他授業恩師,德高望重,若非事關重大,絕不會動用此等緊急傳訊渠道。他接過信,驗看蠟封無損後,小心拆開。信箋上寥寥數語,字跡沉穩卻透著一股凝重:
「昌兒:關中異動,風雨欲來。有物事關重大,需即刻護送入京,親呈於‘清源先生’之手。此物牽連甚廣,恐引覬覦,務必慎之又慎,速往長安。沿途若有疑,可尋‘萬通鏢局’洛陽分號主事周通相助。切記,人在物在!師 慧明 手諭。」
清源先生?楊昌心中一震。他知曉此人,乃是隱居長安城內的一位前朝重臣,雖已遠離廟堂,卻德高望重,智計深遠,是少林寺在朝堂中極少數可絕對信任的聯絡人之一。師父竟要自己護送密件直呈此人,且強調「人在物在」,足見此物之關鍵,此行兇險!
他迅速將信件就著桌上的燭火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沉聲問:「東西呢?」
趙剛解開隨身的藍布包袱,露出裡面一個毫不起眼的、尺許長的烏木扁匣。匣身沒有任何紋飾,觸手冰涼沉重,鎖扣處封著特殊的火漆印記。「匣內何物,弟子不知,亦不敢問。大師只交代,此匣需師兄親手送至長安崇仁坊‘清源居’,面呈清源先生。」趙剛神色肅穆,「另,大師囑咐,洛陽恐已非久留之地,師兄辦妥此地之事,宜速速動身。」
「我明白了。」楊昌鄭重接過烏木匣,入手只覺沉甸甸的,彷彿承載著千鈞重擔。他將匣子仔細用藍布重新裹好,背負於身後,對趙剛道:「辛苦師弟。我即刻去尋周通主事安排行程,盡快啟程。師弟一路也多加小心。」
送走趙剛,楊昌站在茶樓窗前,望著樓下熙攘的街市,心緒翻騰。師命如山,長安之行刻不容緩。然而,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卻是清風巷中那抹清冷的白色身影。趙三少雖經兩次教訓,暫時蟄伏,但其人睚眥必報,絕不會善罷甘休。自己一旦離開洛陽,容儀孤身一人,面對可能的報復和本就艱難的處境,該如何是好?
一股強烈的擔憂湧上心頭。他不能置她於險地而不顧!
幾乎沒有過多猶豫,楊昌轉身下樓,腳步堅定地朝清風巷走去。
容儀的小院依舊清幽,院門虛掩。楊昌輕輕叩門,片刻後,門扉開啟,露出容儀略顯訝異的臉龐:「楊公子?快請進。」
院內陳設簡單,一株老槐樹灑下濃蔭,樹下石桌上放著筆墨紙硯和幾卷書冊,顯然容儀方才正在讀書或寫作。她穿著素淨的月白襦裙,更襯得人淡如菊。
楊昌沒有寒暄,開門見山,語氣凝重卻真誠:「容姑娘,楊某此來,實有要事相告,亦有一不情之請。」
見楊昌神色嚴肅,容儀心知非同小可,引他至石桌旁坐下:「公子請講。」
「楊某接到師門急令,需即刻動身前往長安,處理一件極其緊要之事。」楊昌目光坦誠地看著容儀,「此行事關重大,路途亦可能頗多艱險,刻不容緩。」
容儀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隨即又浮起淡淡的失落。這些時日,楊昌的存在,如同風雨飄搖中的一方磐石,給了她難得的安全感與溫暖。他若離去…但她很快將這絲情緒壓下,平靜道:「師門之命,自當遵從。公子武功高強,智勇雙全,定能順利完成重任。容儀在此,預祝公子一路順風。」
「多謝姑娘吉言。」楊昌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帶著懇切:「只是,楊某心中實在放心不下姑娘。那趙三少為人卑劣,我兩次折辱於他,他不敢尋我晦氣,難保不會遷怒於姑娘。姑娘孤身在此,無依無靠,若那廝再來糾纏,或是暗中使壞…」他眉頭緊鎖,憂慮之情溢於言表,「洛陽雖大,於姑娘而言,終非久安之地。」
容儀默然。楊昌的擔憂,正是她心底深處的隱憂。家破人亡,流落異鄉,她早已嘗盡孤獨與無助。楊昌在時,尚能震懾宵小,他若一走,前路如何,她實難預料。
楊昌見她沉默,心中更急,誠摯道:「姑娘,楊某斗膽,想請姑娘…隨我同往長安!」
「同往長安?」容儀猛地抬頭,清澈的眸子裡充滿了驚訝。
「正是!」楊昌語氣堅定,條理清晰地分析道:「其一,長安乃帝都,人文薈萃,繁華遠勝洛陽。姑娘才情絕世,無論是授琴還是售賣詩文,機會都遠多於此處,更易立足。其二,楊某在長安有幾位至交好友,皆是品行端正、可靠之人。其中一位摯友,名喚杜衡,在東市開設一家頗具規模的書肆‘集雅齋’,為人儒雅重義,樂於助人。姑娘若不嫌棄,我可修書一封,請杜兄代為照應,為姑娘安排一處清淨安全的居所。其三,」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容儀,「楊某此行雖有任務在身,但護送姑娘同往,亦能沿途照拂,總好過姑娘獨自留在這危機暗伏的洛陽城!待楊某辦妥師門之事,在長安站穩腳跟,亦可繼續關照姑娘,直至…直至姑娘尋得為父兄洗冤之機。」
這番話,情真意切,處處為容儀考量。尤其是提到長安有可靠友人照應,更讓容儀怦然心動。洛陽於她,除了這間租來的小院和幾位主顧,確無任何牽掛。留下,面對的是未知的危險與艱難;同去,或許是新的生機,更何況…有他同行。
容儀心念電轉。她感念楊昌的赤誠與周全。兩次救命之恩,古道熱腸的照拂,此刻更為她籌劃未來,這份情義,重如泰山。她漂泊已久,深知世情冷暖,能遇到楊昌這樣一位俠肝義膽、真心相待之人,是何等不易。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
思慮再三,她抬起頭,目光清亮而堅定,迎向楊昌充滿期待的眼神:「公子為容儀籌謀至此,情深義重,容儀…豈能不知好歹?洛陽…確已無可留戀。承蒙公子不棄,願攜容儀同行,容儀…願隨公子前往長安!」
「好!太好了!」楊昌聞言,心中大石落地,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一掃方才的凝重,「姑娘放心,楊某定當竭盡全力,護姑娘周全,助姑娘在長安安身立命!」
接下來的兩日,楊昌馬不停蹄。他尋到萬通鏢局洛陽分號的主事周通——一位身材魁梧、目光如電的中年漢子。出示了少林寺特殊的信物後,周通二話不說,立刻著手安排。考慮到攜帶密件與容儀同行,太過招搖的鏢隊反而引人注目。最終,在周通的精心策劃下,楊昌與容儀扮作一對前往長安探親的兄妹,混入一支規模不大、但信譽可靠、由周通親自挑選了幾名精悍趟子手護衛的小型商隊之中。商隊打著販賣洛陽綢緞與瓷器的旗號,路線也是常走的官道驛路,力求低調穩妥。
啟程那日,天色微明。洛陽城門剛開,商隊的幾輛騾車便轔轔駛出。容儀坐在其中一輛鋪著厚實軟墊的車廂內,懷中緊緊抱著她視若生命的古箏,素布包裹。她最後看了一眼晨曦中洛陽城模糊的輪廓,心中百感交集。這裡承載著她短暫的安寧,也見證了家破人亡的慘痛。此去長安,前路茫茫,是福是禍,猶未可知。但當她的目光落在車窗外,那個騎在一匹神駿青驄馬上、身姿挺拔如松的背影時,紛亂的心緒竟奇蹟般地平靜下來。有他在,似乎便有了面對未知的勇氣。
楊昌似有所感,回過頭,隔著車窗對她露出一個爽朗而安心的笑容,用口型無聲地道:「放心。」
車輪滾滾,向著西方,踏上了通往帝都長安的漫長官道。
旅途枯燥,風塵僕僕。但因為有了彼此的陪伴,這千里路程,竟也生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暖意與雅趣。
楊昌大部分時間騎馬護衛在容儀的車旁,警惕地留意著四周動靜。他經驗豐富,安排行程、打尖住店、應對關卡盤查,皆井井有條,從容不迫。他總能尋到最乾淨的客棧,點上最合容儀口味的清淡飯食。夜宿荒村野店時,他必定親自檢視門窗,守夜警戒,讓容儀能安然入睡。他的細心體貼,無微不至,如同春風化雨,悄然滋潤著容儀乾涸已久的心田。
為了緩解旅途的寂寥與容儀潛藏的離愁別緒(對洛陽,亦或是對未知的忐忑),楊昌常與她談天說地。他講述少室山四季變幻的壯美,講述習武時的趣事與艱辛,講述行走江湖遇到的奇聞異事、人間百態。他的話語生動豪邁,帶著江湖兒女的灑脫與真性情,常引得容儀聽得入神,不時莞爾。
容儀則以她的方式回報這份溫暖。當車隊在風景秀麗處休憩,或是在驛站安頓下來後,她會取出古箏,素手輕撥。有時是清越悠揚的《高山流水》,洗滌旅途風塵;有時是舒緩寧靜的《平沙落雁》,撫慰思鄉之情;有時則是她即興而作的短曲,旋律或輕快,或婉轉,映照著旅途的心情與眼前的山川景致。清泠的箏音流淌在曠野、山林或驛站的庭院中,如同天籟,不僅讓楊昌沉醉其中,連商隊的夥計們也常常聽得入迷,疲憊頓消,對這位氣質如仙的「楊家妹子」更是敬重有加。
朝夕相處,同歷風塵。楊昌的豪爽中透著細膩的關懷,容儀的清冷下蘊含著溫柔的回應。兩顆原本孤獨的心,在這漫長的旅途中,不知不覺地靠近。目光交匯時,那短暫的凝視中,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情愫;楊昌遞過水囊時,容儀指尖不經意的觸碰,會讓兩人同時心頭微顫;當容儀的箏聲為楊昌而響起時,那流淌的樂音裡,彷彿也融入了少女初開的情竇。
這份悄然滋長的情愫,如同春日原野上悄然綻放的野花,純淨而美好,為這充滿未知與潛在危機的旅程,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這一日,商隊行至驪山腳下。傍晚時分,入住一處頗為寬敞的驛站。晚飯後,月華如水,傾瀉庭院。容儀抱著古箏,坐在院中一株老槐樹下。楊昌靜立一旁,如同忠實的守護者。
纖指撥動,一曲纏綿悱惻的《鳳求凰》流淌而出。琴音婉轉,如訴如慕,在皎潔的月色下,更添幾分朦朧情致。容儀微微垂首,長長的睫毛在如玉的臉頰上投下陰影,神情專注而溫柔。這首曲子,她彈得格外用心。
楊昌靜靜聆聽,只覺那琴音絲絲縷縷,纏繞心間,彷彿在訴說著某種難以言表的心事。月光灑落在容儀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清輝,美得不似凡塵中人。看著她專注撫琴的側影,楊昌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悸動與保護欲。他忽然覺得,這千里護送,不僅僅是為了師命和道義,更彷彿是命運將一個如此珍貴的人兒,交到了他的手中。
一曲終了,餘韻裊裊。容儀抬起頭,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水,靜靜地看向楊昌。
「此曲…」楊昌聲音有些低沉沙啞,「姑娘彈得極好。」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這簡單的一句讚美,卻飽含了太多複雜的情感。
容儀淺淺一笑,如月下幽蘭綻放,輕聲道:「公子喜歡便好。」 目光交纏,無需再多言語,某種默契的情意已在月色琴音中悄然流轉。
又行了十餘日,穿越崤函古道,渡過滾滾黃河,雄偉的長安城廓終於遙遙在望!
那連綿不絕、高聳入雲的城牆,如同蟄伏在大地上的巨龍,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恢弘氣勢。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這座帝國心臟的繁華與喧囂。官道上車馬如龍,行人如織,各色人等,胡商番客,僧侶士子,軍旅鏢隊,摩肩接踵。空氣中混合著塵土、汗味、香料、牲畜以及遠處城市特有的喧鬧氣息,撲面而來,濃烈而充滿活力。
「長安!我們到了!」商隊中有人興奮地喊道。
楊昌勒住馬韁,望著那巨大的城門樓「通化門」,心中亦是激盪。任務在身,新的挑戰即將開始。他回頭看向容儀的車廂。車簾掀開一角,容儀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露了出來,望著眼前這座聞名遐邇的帝都,她的眼中充滿了震撼、好奇,也有一絲初臨陌生之地的忐忑。
「容姑娘,」楊昌驅馬靠近車窗,溫聲道:「我們進城了。待安頓下來,楊某便帶你去見杜衡兄。」
容儀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有勞公子。」
商隊隨著龐大的人流,緩緩駛入通化門。門洞深邃,光線略暗,人聲、馬蹄聲、車輪聲在洞壁間迴盪,震耳欲聾。穿過門洞的剎那,眼前豁然開朗!
寬闊得足以容納十幾輛馬車並行的朱雀大街(注:通化門連接的是春明門大街,亦極寬闊)筆直地向西延伸,一眼望不到頭!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旗幡招展,酒樓、茶肆、布莊、金銀鋪、藥行…鱗次櫛比,令人目不暇接。行人摩肩接踵,衣著華麗的貴人乘坐著裝飾精美的馬車或肩輿緩緩而過;挑著擔子的小販高聲吆喝;來自西域的胡商牽著駱駝,駝鈴叮噹;甚至能看到深目高鼻的波斯人、卷髮黑膚的崑崙奴…真真是萬國衣冠拜冕旒!空氣中瀰漫著各種食物誘人的香氣、脂粉香、酒香、以及一種屬於大都市的、充滿野心與慾望的躁動氣息。
這就是長安!繁華鼎盛,包羅萬象,氣象萬千的帝國心臟!
容儀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幾乎忘了呼吸。洛陽的繁華與此相比,竟顯得有些侷促了。她緊緊抱著古箏,既感到渺小,又湧起一股想要融入這片天地的渴望。
楊昌同樣心潮澎湃,但他更清楚這繁華背後的暗流湧動。他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川流不息的人群,低聲對車內的容儀道:「姑娘,長安龍蛇混雜,我們需快些去尋杜兄。」
商隊在東市附近的一處客棧卸貨解散。楊昌謝過周通安排的趟子手,付清酬勞,便帶著容儀,穿行在東市喧鬧的街巷中。東市商賈雲集,貨物琳瑯滿目,人聲鼎沸。楊昌憑藉記憶,很快找到了位於東市邊緣一條相對清靜巷子裡的「集雅齋」。
書肆門面寬敞,裝潢古雅。櫥窗內陳列著新舊書籍、字畫卷軸,散發著濃郁的書墨香氣。店內有幾位文士裝扮的客人正在安靜地翻閱書籍。櫃檯後,一位年約三旬、身穿淡青色儒衫的男子正低頭撥弄著算盤。他面容清癯,氣質溫潤儒雅,眼神卻透著商人的精明,正是書肆主人杜衡。
「杜兄!」楊昌帶著容儀步入店內,朗聲招呼。
杜衡聞聲抬頭,見到楊昌,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楊賢弟?!竟是你!何時來的長安?怎不提前告知一聲!」他快步從櫃檯後走出,熱情地迎上來,用力拍了拍楊昌的肩膀。
「事出突然,師門急務。」楊昌笑著回禮,隨即側身引見身後的容儀,「杜兄,這位是容儀容姑娘,小弟在洛陽結識的好友。容姑娘才情高絕,詩詞音律皆為當世翹楚。此番隨小弟同來長安,還望杜兄代為照拂。」
容儀上前一步,斂衽行禮,姿態優雅:「容儀見過杜先生。冒昧前來,叨擾先生了。」
杜衡的目光落在容儀身上,見她雖風塵僕僕,卻難掩清麗脫俗的氣質,眼神清澈寧靜,行止間自有一股書卷清氣,絕非庸脂俗粉。又聽楊昌稱其為「好友」,言語間頗為鄭重,心中已然明瞭幾分。他連忙拱手還禮,笑容和煦:「容姑娘不必多禮!楊賢弟的朋友,便是杜某的朋友!賢弟信中已言明姑娘之事。放心,杜某在東市後面的安邑坊有一處清靜小院,本是存放些舊書字畫之用,早已收拾妥當,一應用具俱全,姑娘若不嫌棄,可暫時安身。那處鄰里多是些讀書人或小商戶,環境清幽,安全無虞。」
容儀心中感激,再次行禮:「先生高義,容儀感激不盡。」
「姑娘客氣了。」杜衡擺擺手,對楊昌道:「賢弟一路辛苦,想必也需安頓。你的房間就在書肆後院,一直給你留著呢。我們先送容姑娘去安邑坊安頓下來,再細說不遲。」
「好,有勞杜兄!」楊昌見杜衡安排得如此妥帖,心中大定。他看向容儀,溫聲道:「容姑娘,杜兄是信得過的人,你先安心住下。待我辦完師門之事,再來看你。」
容儀迎上楊昌關切的目光,輕輕點頭,眼中充滿了信任與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公子放心去辦事,容儀會照顧好自己。」
在杜衡的引領下,三人穿過東市喧鬧的街區,來到相對寧靜的安邑坊。杜衡的小院果然清幽雅緻,雖不大,但乾淨整潔,院中有葡萄藤架,牆角幾叢翠竹,屋內書案、琴幾、床榻、箱櫃一應俱全,甚至還備好了新的被褥和洗漱用具,可見杜衡用心。
將容儀安頓好,留下一些銀錢囑咐她添置所需之物後,楊昌便隨杜衡返回集雅齋。他需要儘快聯繫清源先生,完成那至關重要的任務。長安的繁華畫卷已在眼前展開,但楊昌深知,這座光鮮亮麗的帝都之下,潛伏著無數的暗流與漩渦。師門重任、容儀的安危、以及那悄然滋長的情愫,都將在這座宏偉的舞台上,交織成一幅吉凶難料的未來圖景。而此刻,他必須先踏出最為關鍵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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