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秋闈,在肅殺的秋風中拉開了帷幕。貢院街兩側,高牆聳峙,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身披鐵甲、手持長槍的禁軍兵士面容冷峻,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個靠近的人。空氣中瀰漫著無形的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自全國各地的舉子們,提著裝有筆墨紙硯、乾糧清水的考籃,在森嚴的戒備下,排著長隊,依次接受著極其嚴苛的搜檢。脫衣、解髮、查驗衣物夾層、翻檢食物、甚至掰開糕餅……種種近乎侮辱的舉措,讓許多自視清高的書生面紅耳赤,卻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緊抿著唇,默默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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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夾在長長的隊伍中,裹緊了身上那件馮父的靛青舊袍——這已是他唯一體面的外衣。他懷抱著考籃,目光沉靜地望著前方那座如同巨獸般張開大口的貢院龍門。前夜畫坊中的溫暖對話、墨梅圖上的題詩、以及馮菊最後那雙含著水光與悸動的眼眸,如同隔世般遙遠,此刻都被眼前這肅殺的現實衝擊得有些模糊。他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帶著塵土和兵甲鐵鏽的氣味湧入肺腑,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思緒。功名之路,就在此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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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輪到他。兵士粗糙的手毫不客氣地翻檢著他的考籃,衣物被抖開,乾硬的炊餅被掰碎。當那雙帶著厚繭的手觸碰到他貼身珍藏、包裹著馮菊墨梅圖詩稿的素帕時,呂德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繃直了脊背。兵士似乎察覺到他的緊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將那素帕扯了出來,仔細揉捏、展開察看。呂德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盯著那方素帕上自己題寫的詩句,彷彿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幸好,兵士並未看出異常,只是不耐煩地將帕子塞回他懷裡,粗聲道:「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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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如蒙大赦,匆匆攏好衣物,提起考籃,快步走進那扇沉重的龍門。身後,是更多舉子或緊張、或麻木、或憤懣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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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舍狹窄逼仄,僅容一人轉身。青磚砌成的牆壁透著一股滲入骨髓的陰冷潮氣。一張木板搭成的簡陋桌案,一方矮凳,便是未來數日的全部天地。呂德放下考籃,環顧四周,相鄰號舍的考生也已陸續進入。左側是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閉目養神,滿臉滄桑,想是屢試不第。右側則是一位衣著頗為光鮮的年輕公子,面皮白淨,眼神卻有些飄忽,正不安地四處張望,手指神經質地敲打著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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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沉重的銅鑼聲響徹貢院,標誌著鎖院封門的儀式完成,整個貢院徹底與世隔絕。呂德的心也隨之沉靜下來。他鋪開考卷,磨墨潤筆,將所有雜念摒除。第一場考的是經義策論。題目發下,呂德略一沉吟,白日裡與馮菊論及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抱負,以及自身對民瘼的思考,瞬間湧上心頭。他提筆蘸墨,文思如泉湧,將胸中積鬱的見解、憂慮與抱負,化為一篇結構嚴謹、立論高遠、文辭懇切雄辯的文章。筆鋒所至,酣暢淋漓,彷彿將連日來的壓抑與對未來的期冀都傾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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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全神貫注之時,右側號舍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可聞的窸窣聲。呂德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瞥去。只見那白面公子正趁著巡查兵士走過拐角的間隙,飛快地從袖中抽出一小卷極薄的、近乎透明的紙片,迅疾地塞入桌案木板下一個極其隱蔽的縫隙之中。動作之熟練,顯然絕非初次!那公子塞好紙片,緊張地抬頭四顧,恰好與呂德探究的目光撞個正著。他臉色瞬間煞白,眼中閃過驚恐與威脅交織的厲色,狠狠地瞪了呂德一眼,隨即又心虛地低下頭,假裝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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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作弊!如此森嚴之地,竟真有人膽大包天!憤怒與鄙夷瞬間充斥胸腔。他幾乎要拍案而起,大聲喝破。然而,目光掃過遠處巡邏兵士冰冷的鐵甲和腰間佩刀,以及貢院高牆上那象著著皇權與律法森嚴的明黃龍旗,理智強行壓下了衝動。無憑無據,僅憑驚鴻一瞥,如何指證?貿然出聲,非但無法揭穿,更可能被反咬一口,落得個擾亂考場、誣陷他人的罪名,自毀前程!他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抑制住翻騰的情緒。他強迫自己轉回頭,將目光死死鎖定在自己的試卷上,筆下的字跡卻因內心的巨大波動而略顯凌亂。接下來的幾日,他時刻處於一種緊繃的戒備狀態,既要專注於自己的答卷,又要分神留意右側的動靜。他親眼看到那白面公子在巡查間隙,數次偷偷取出那捲紙片參看,甚至有一次,竟趁著午間送飯雜役路過時,悄悄遞過去一小塊碎銀!那雜役面無表情地接了,腳步絲毫未停。這一幕,更讓呂德心驚肉跳,彷彿一張無形的、骯髒的網,正籠罩著這莊嚴的考場。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對公平的質疑,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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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煎熬終於結束。當呂德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隨著人流湧出貢院龍門時,刺目的秋陽讓他一陣眩暈。他下意識地在嘈雜的人群中尋找,目光掠過一張張或興奮、或沮喪、或麻木的臉孔,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杏黃身影。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悄然爬上心頭。他裹緊舊袍,隨著人潮,步履沉重地融入了喧囂的汴京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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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放榜的日子,漫長而焦灼。呂德用身上僅剩的幾十文錢,在城南一間最簡陋的雞毛小店租了個只能放下一張板床的狹小房間。他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蜷縮在斗室之中,反覆翻閱著那幾卷翻爛的經書,或是對著那方題著墨梅詩的素帕發呆。馮菊的容顏和那晚畫坊的溫暖,成為他灰暗等待中唯一的慰藉與光亮。他幾次踱步到虹橋附近,遠遠望著「丹青妙手馮氏畫坊」的招牌,卻始終鼓不起勇氣進去。自己衣衫襤褸,功名未卜,拿什麼面目去見她?那首詩,那場夜談,那份悸動,在此刻的現實面前,顯得如此脆弱而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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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放榜之日。貢院東牆前人山人海,萬頭攢動,擠得水洩不通。各種口音的呼喊、嘆息、狂笑、哭嚎交織在一起,沸反盈天。呂德擠在人群外圍,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他踮起腳尖,目光艱難地越過攢動的人頭,在那一長串密密麻麻的朱砂名錄上急切地搜尋著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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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沒有。
兩遍,沒有。
三遍……從頭到尾,仔仔細細,那張象徵著命運轉折的黃榜上,始終沒有「呂德」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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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瞬間凍結了血液。周圍的喧囂剎那間變得遙遠而模糊,只剩下尖銳的耳鳴。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怎麼可能?那篇經義策論,他自覺傾盡全力,縱然不敢說驚才絕豔,也絕不至於落榜!右側號舍那白面公子作弊的場景,那遞出碎銀的一幕,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一個強烈的、帶著絕望的念頭不可遏制地升起:是那人!一定是那人頂替了自己!那齷齪的手段,那骯髒的交易,奪走了他寒窗十載、千里赴考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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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憤怒、屈辱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胸中噴發,燒得他雙目赤紅。他猛地推開身邊的人,發瘋似的向榜前擠去,不顧一切地嘶吼:「不對!這榜有問題!有人作弊!有人頂替了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在鼎沸的人聲中顯得微弱而瘋狂,引來周圍人怪異和嘲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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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吧?落榜就說有弊!」
「哪來的窮酸,輸不起!」
「貢院放榜,豈容你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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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笑聲、推搡聲如同冰冷的針,刺穿著他最後的尊嚴。就在他幾乎要被混亂的人群淹沒、絕望得想要撞牆之時,一隻溫軟而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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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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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猛地回頭。逆著秋日刺目的陽光,他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此刻卻寫滿了焦灼與擔憂的清麗面容——正是馮菊!她顯然是匆匆趕來,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幾縷碎髮黏在頰邊,杏黃色的褙子在擁擠的人群中顯得有些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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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馮姑娘?」呂德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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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隨我來!」馮菊的聲音異常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她緊緊攥著呂德的手腕,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和一股柔韌的勁道,硬是從混亂擁擠的人群中開出一條路,將失魂落魄的呂德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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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無言,快步穿過喧鬧的街市,直到轉入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馮菊才停下腳步,鬆開了手。她轉過身,面對著臉色慘白、眼神空洞的呂德,急切地問道:「相公方才所言,說有人作弊頂替,究竟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她的目光緊緊鎖住呂德,充滿了關切和一種呂德從未見過的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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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馮菊,呂德心中緊繃的弦驟然斷裂。積壓的委屈、憤怒、屈辱和那份深切的無力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他將貢院號舍中的所見所聞,那白面公子藏匿小抄、偷看夾帶、賄賂雜役的種種行徑,以及自己發現後內心的掙扎與顧慮,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說到最後,聲音哽咽,眼圈通紅:「……我親眼所見!絕無虛言!若非此人行此齷齪手段,我縱然才疏學淺,也絕不至名落孫山!這榜單……不公!」他用力捶了一下身邊冰冷的磚牆,指節瞬間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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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菊靜靜聽完,秀眉緊蹙,清亮的眼眸中先是震驚,隨即燃起兩簇憤怒的火焰,但很快又被一種沉著的思慮所取代。她沒有像呂德預想的那樣出言安慰,或是同聲指責,反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巷子裡只有秋風捲過落葉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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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馮菊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呂德,語氣斬釘截鐵:「此事絕不能就此作罷!相公十年寒窗,豈能毀於宵小之手?這公道,必要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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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看著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決,心中感動,卻又湧起更深的苦澀:「討回?談何容易!無憑無據,空口白牙,誰會信我?那貢院森嚴,背後盤根錯節,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外鄉舉子,如何去討?」他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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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莫急。」馮菊的聲音沉穩下來,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既是作弊,必有痕跡。貢院雖嚴,也非鐵板一塊。此事交給我。」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呂德陌生的、近乎於承諾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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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交給你?」呂德愕然。他深知馮菊聰慧,但此事牽涉科場,非同小可。「姑娘,你……你有何辦法?此事兇險,萬不可將你牽連進來!」他本能地擔憂起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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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菊的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極淡、卻帶著幾分凌厲弧度的笑容:「相公放心。我馮家在汴京經營畫坊數代,三教九流,總還認識幾個人。家父雖已不大管事,但早年也結交過幾位在禮部、吏部任過閒職的故舊。況且,」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科舉舞弊,歷朝歷代皆是重罪。那些敢於伸手的人,也未必就鐵板一塊。只要找到線頭,未必不能扯出背後的黑幕。相公只需將那作弊者的形貌特徵,以及你所見細節,儘可能詳盡地告訴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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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馮菊眼中那份沉著冷靜、甚至帶著一絲運籌帷幄的光芒,呂德心中震驚莫名。這與他印象中那個在畫案前沉靜作畫、論詩時眼波流轉的靈動女子判若兩人。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個看似溫婉的畫坊千金,骨子裡竟藏著如此果敢與能量。震驚之餘,一股巨大的希望也隨之升起。他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記憶中那白面公子的樣貌、衣著特點、尤其是那雙飄忽不定、帶著幾分陰鷙的眼睛,以及他藏匿夾帶的位置、賄賂雜役的時間和大致特徵,都盡其所能地詳細描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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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菊聽得極為專注,不時追問細節,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要將每一個信息都刻入腦海。聽完呂德的講述,她點了點頭,眼中已有成算:「好,相公暫且忍耐幾日,安心在住處等候消息。切莫再衝動行事,也莫要對旁人再提起此事。一切,等我安排。」她語氣堅定,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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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姑娘……」呂德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感激、擔憂、慚愧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謝!只是……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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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菊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呂德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複雜的情緒——有關切,有決心,或許還有一絲呂德未能完全解讀的凝重。她轉身,杏黃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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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對呂德而言,是另一種煎熬。他蝸居在狹小的客棧房間裡,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一次樓梯響起腳步聲,都讓他心驚肉跳,既期盼是馮菊帶來好消息,又恐懼是壞消息,或是更糟——因馮菊的介入而引來禍事。他腦海中反覆浮現馮菊離去時那決絕的眼神,心中那份不安越來越強烈。她會用什麼方法?找什麼人?會不會觸碰到不該觸碰的勢力?她一個女子,如何在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中周旋?他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一時衝動將她拖入這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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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呂德焦慮得幾乎要崩潰時,客棧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被輕輕叩響了。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並非馮菊,而是一位身著靛藍布衣、面容憨厚、約莫三十出頭的漢子。他手中提著一個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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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呂德呂相公嗎?」漢子恭敬地問道。
「正是。你是?」呂德警惕地打量著來人。
「小人是馮家畫坊的幫工,姓趙。我家小姐吩咐小的給相公送些吃食。」趙姓漢子將食盒遞了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小姐還讓小的帶句話:『魚已入網,靜待收竿。風大,緊閉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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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接過沉甸甸的食盒,心頭狂震!「魚已入網」?難道馮菊這麼快就找到線索甚至證據了?「靜待收竿」是讓他耐心等待結果?而「風大,緊閉門窗」……這分明是警告他形勢嚴峻,可能有危險,要他深居簡出,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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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姑娘她……她可安好?」呂德急切地追問,聲音帶著顫抖。
趙姓漢子左右看了看,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小姐無恙,但連日奔波,頗為辛勞。相公放心,小姐自有分寸。小的告辭,相公務必保重。」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快步離去,身影迅速融入街角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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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關上房門,背靠著門板,心臟仍在怦怦狂跳。他打開食盒,裡面是幾樣精緻的點心和一壺溫熱的茶水。點心之下,壓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素箋。他顫抖著手打開,上面是馮菊那熟悉的、清秀中帶著幾分風骨的字跡,只有寥寥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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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勿憂。事有眉目,涉事者乃禮部一吏員及貢院雜役,已鎖定。證據確鑿,不日可翻案。風聲鶴唳,謹守慎言。珍重。 菊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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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確鑒」!「不日可翻案」!這八個字如同閃電,瞬間照亮了呂德心中連日的陰霾!巨大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的衝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馮菊……她真的做到了!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竟真的挖到了關鍵的證據和人物!他捧著那張素箋,如同捧著救命的稻草,反覆讀著那幾行字,激動得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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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狂喜過後,一股冰冷的疑慮如同毒藤般悄然纏繞上心頭。她是如何做到的?「禮部一吏員及貢院雜役」……這絕非尋常手段能夠接觸到的核心人物!鎖定?證據確鑿?這過程……她動用了什麼樣的力量?採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是重金收買?還是……威逼脅迫?馮菊那日眼中閃過的凌厲,此刻在呂德腦海中無限放大。她所說的「認識幾個人」,絕非僅僅是「故舊」那麼簡單!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渴望清白,渴望功名,但這清白和功名,若是通過某些見不得光、甚至可能違背他心中道義準則的手段換來的,那還是他想要的嗎?他呂德一生所求,是如范仲淹那般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地為民請命,而非依靠陰私伎倆上位!馮菊的「幫助」,此刻在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感激與抗拒激烈地交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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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心亂如麻之際,門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這次的聲音帶著官府的威嚴與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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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開封府查案!」一個粗獷的聲音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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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德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開封府?怎麼會找上自己?難道是馮菊的行動暴露了?連累了自己?他強作鎮定,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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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站著兩名身材魁梧、身著皂隸公服的差役,面色冷峻。其中一人手中拿著一份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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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呂德?」為首的差役目光如電,上下打量著他。
「正是在下。」呂德拱手,手心全是冷汗。
「奉府尊大人鈞令,傳你即刻前往開封府衙問話!關於今科秋闈貢院舞弊一案,有要情需你核實!」差役將文書在他眼前一晃,語氣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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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舞弊案!開封府直接介入傳訊!呂德腦中「嗡」的一聲。馮菊的行動竟如此之快?還是……事情已經敗露?他看著差役嚴肅的面孔,知道無法抗拒,只能艱難地點了點頭:「……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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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了一眼房間,桌上還放著馮菊送來的食盒和那張素箋。他迅速將素箋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心,跟著差役走出了狹小的房間。秋風捲著落葉撲面而來,帶著刺骨的寒意。他抬頭望了一眼陰沉的天空,心中充滿了未知的恐懼和對馮菊處境的深深擔憂。這場科舉風波,已然將他們兩人都捲入了不可預測的驚濤駭浪之中。而他與馮菊之間,那因畫結緣、因詩萌生的情愫,也第一次因為這「手段」與「道義」的衝突,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前路是撥雲見日,還是萬劫不復?他緊握著那張寫有「證據確鑿」的紙團,步履沉重地走向開封府那威嚴森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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