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趙府。
白色的靈堂內,肅穆莊嚴,兩支剛剛換上的蠟燭盡情地燃燒著,血紅色的蠟淚滴落在供臺上,堆起兩座小山。兩個真人大小的紙人分別站在供台的左右相側,仿佛看守著趙擎宇擺在靈堂正中的諾大棺槨。毫無生氣的眸子注視著前方,在夜色中顯得詭異萬分。
趙擎宇的屍身於昨日下午從義莊請了回來,此刻正安詳地躺在棺內。
按說明日趙擎宇就要下葬了,趙夫人及趙小姐應該守著最後一夜。可偏巧趙夫人的舊疾復發,趙小姐要照顧母親,於是管家趙祿哭天搶地,拼死拼活地攬下了這一重任。
這一夜,趙祿屏退了其他下人,獨自一人留守在靈堂。燃起一個火盆,慢悠悠地向裡投著紙錢,將火越燒越旺。
夜是那麼得靜,可趙祿的心裡卻是洶湧澎湃。火光在他並不年輕的臉上閃爍著,將他的內心第一次印照得如此清晰。
七年了,他終於可以報恩了,過了今晚,所有的證據都會隨著這烈火而灰飛煙滅!
手中的紙錢終於放完了,他抬眼望向趙擎宇的靈位,喃喃道:“老爺,對不住了,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若不是那封密信,你也不會有今日!”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封灰黃色的信,繼續道:“唉!那人是老奴的少主人,他父親曾經救過老奴的命。老奴發過誓,這救命之恩定當以死相報。如今少主人大難不死,活著回來,老奴欣喜若狂,心想著定是吳王殿下在天有靈,保佑著他的兒子。可是你卻要咄咄逼人,再次致他於死地。老爺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奴絕無害你之心,可是老奴也不允許你害少主人啊!”
趙祿的眸中突然露出憤恨之色,手中的信被他捏得皺成一團,仿佛這封信成了他所有仇恨的源頭。
“都是這封信,害了你,如果再留著它,只會害更多的人。今日老天有眼,終於讓我趕在官府之前找到了它,那麼就由我將它毀掉吧!”
說著,他的手慢慢松了開來,那封皺巴巴灰黃色的信從他的手中滑落,落入熊熊的火盆中。
“住手!”忽然靈堂外一聲怒喝。盛宣煜如閃電般飛身而入,一腳踢翻火盆。然而火勢太旺,那信又是易燃的宣紙,等他好不容易挑出來時,已是大半灰燼,只剩下三個碎片。
“哈哈哈哈!”趙祿大笑,得意地說,“盛大人,你來晚了一步!”
盛宣煜氣得臉都綠了,上前一把拽住他的領子,狠狠地沖著他怒喊:“說!密信上寫著什麼?誰才是殺害趙大人的兇手?”
他的盛怒換來的卻是趙祿的冷笑,只聽他說:“殺了我吧!就算死我也不會告訴你!”
“你……”趙祿的視死如歸,讓盛宣煜又氣又急。自己以為今日會有什麼收穫,哪裡想到機關算盡,卻是功敗垂成。
前日在鎖定了趙祿為嫌疑人後,他秘密地與趙夫人見了一面,故意要求趙夫人出面索要趙擎宇的遺體。并讓她配合,陪他演一齣戲。為了查明真相,趙夫人欣然接受,按照他的指示要回了趙擎宇的遺體。又故意地裝病,支走自己的女兒,而讓趙祿單獨守靈。
一切安頓好後,盛宣煜與任倚婕等人秘密潛入趙府,暗中監視著趙祿。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原來還有一封密信的存在,等他發現時,此信已燃成了灰燼。
這一刻,他甚至有了殺了趙祿的心,可是他還是忍住了,只有趙祿活著,才有知道真相的希望。
強制收起自己的憤怒,他對趙祿說:“本官不會讓你死,可是如果你不說,本官會你嘗遍大理寺獄裡的十八種酷刑!”
此話一出,還是起到了震懾的效力。趙祿的臉色變了,眸子裡現出驚恐之色,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可盛宣煜知道,他怕了。大理寺獄的酷刑,只要受過的人,沒聽說有不招的。
這時,靈堂裡又沖進來好些人,有趙夫人,趙小姐,還有任倚婕、伍飛等人。
任倚婕搶先沖過去,在地上撿起那三張被盛宣煜搶救出來的碎紙。觸手時,紙上的溫度仍很高,燙到了心急的她,急忙吹上幾口氣,以驅散高溫,同時用手指把那寶貴的三張紙撥離其他灰燼。
目光停留在泛黑的碎紙上,她努力辨認著上面殘留的字。依稀看到一張紙的上面有一個“銀”字,另一張紙上有一個“吳”字,最後一張紙上是一個非常古怪的,陌生的字,上面一個“日”,下面一個“儿”。
這三個字會有什麼含義呢?她懊惱地抓了抓了頭,顯然就憑這三個字,很難復原信的原貌了。
趙夫人一進靈堂,便氣得指著趙祿大罵:“好哇!想不到你這奴才真是叛徒!你說,我們趙家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喪盡天良殺害老爺?”
“夫人,我……沒殺害老爺!”面對著趙夫人,趙祿還是低下了頭,露出一抹愧疚。
“還說爹不是你害的?”趙芷譽此刻也是氣憤難耐,出言喝斥,“那你為何要銷毀證據?你這惡賊還故意讓我誤導煜哥哥,將視線轉到長孫駙馬身上。幸虧煜哥哥英明沒有中了你的奸計。”
原來當日趙芷譽在他面前的哭訴,竟是趙祿授意的。盛宣煜的眉皺得更緊了。
趙祿原來吳王府的人,從他剛才的自言自語中可以聽出,吳王的一個兒子似乎回來了,而趙擎宇得知了這個消息,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便迅速被殺,那麼殺害趙大人的兇手果真與吳王府有關?而長孫無忌正是陷害吳王致死之人,難道說……
屋外沒來由地刮來一陣勁風,盛宣煜不禁望向正在研究碎紙的任倚婕,而她也心意相通地向他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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