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人 - 青人（五）外鄉的漁夫

外鄉的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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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澎湖縣是由很多大小不一的島嶼組成。其中面積最大的叫馬公島，島上有著全澎湖唯一和臺灣本島通航的碼頭，而想去其他的島嶼也要在馬公島換乘小船，可以說馬公就是整個澎湖縣的交通中心。

但是聶克復在詢問完碼頭的售票窗口之後便犯了難，因為他們要去的三山村實在過於偏僻，所以根本沒開通航線。

“不好意思哦，先生。三山村在的那個島啊，距馬公有40多分鐘的航程哩。而且三山村人很少哎，總共就幾十口人，平時也不大跟外界接觸。要是開通航線，恐怕我們還要虧錢哩。”售票員操著一口有濃重閩南味的國語跟聶克復解釋道，“而且……”那個售票員突然壓低了語氣，故作神秘地說道：“我聽說哦，那個島上有吃人的妖怪哩。而且好像三山村的大家族——林家的女兒就曾經被那個妖怪逮住。最後雖然僥倖逃出來，但是毀容了哩……”

“吃人妖怪？青人？”聶克復無奈道。

“是嚎，那個妖怪據說就是傳說中的吳賽嶼青人。”那個售票員像發現一個不得了的秘密一樣。

“啊，啊，謝謝……”聶克復耷拉著眼皮，半張著嘴，機械地點頭道完謝，而後垂著頭走出了售票處。

今天天氣晴朗，白色的海鳥在太陽周圍盤旋，遠處蔚藍的大海模糊了和天空的界限。海浪有節奏地拍打著沙灘上的礁石，微風也時不時拂過行人的面。只是聶克復完全感受不到這海邊小鎮的恬靜愜意，他只覺得今天的陽光分外刺眼。

“哈哈哈……”沈源達那令人討厭的笑聲在聶克復耳邊響起，讓他覺得今天的黃曆上一定是大凶的諸事不宜，“我早說過三山村窮鄉僻壤，買不到票的。”

“切……”聶克復冷哼一聲，“窮鄉僻壤你去談什麼生意，難不成那山裏還有寶藏？”

“對。”沈源達微笑道，“快點我們去找附近的漁民看有沒有人願意帶我們一程。”他轉身向碼頭出口走去。

“等下……”聶克復追了上去，“真的有寶藏？”

“是啊！”

“什麼寶藏啊？”

“林家老爺可是在國內外置了很多產業。”

“啊？寶藏就是林家老爺？”

“對我來說，潛在的客戶可不就是寶藏嗎？”

“靠，”聶克復打了沈源達肩膀一拳，“我竟無法反駁。”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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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個小時後，時間已到下午。太陽爬到了天空正中央，陽光變得毒辣而熱烈，像利劍一般戳刺著每個人的皮膚。

聶克復坐在一間小賣部的門檻上，摘下自己的貝雷帽當作扇子，朝自己扇著風。沈源達買了瓶可樂，靠在櫃檯上用吸管喝著。兩個人跑了一個上午，卻毫無收穫。別人一聽是要去三山村便立馬擺手拒絕，甚至哪怕加價都沒人願意接這單活。

“我原先是絕對的無神論者。”聶克復眯著眼，看著太陽道。

“再拿兩瓶可樂。”沈源達沒有搭腔，而是指著可樂伸出兩根手指，示意老闆。

“但我現在動搖了，”聶克復低下頭，“這邊人的舉動，讓我覺得那個島上真有些奇怪的東西。”

“有什麼奇怪的？”沈源達道，“退一萬步講，青人的傳說即使是真的。也不過就是一只吃人的野獸。”沈源達冷笑著，用扳子打開可樂瓶蓋喝了起來。

“唉……況且又不止三山村，馬公島不也傳聞出現過青人嗎？”聶克復喝了口可樂，“還把日本人的軍艦弄炸了，這不比吃人的破壞力大？”

“讓人恐懼的永遠不是破壞力的大小，而是反常識的東西。”沈源達道。

聶克復喝著可樂，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以表贊同。

對於很多人來說蟑螂或蟲子遠比老虎來得可怕，畢竟顏值至上主義是人類社會的一條鐵律。

“所以他們怕的不只是青人，”聶克復喃喃道，“老闆，您知道三山村林家嗎？”他突然對老闆問道。

小賣部的老闆聽著林家的名字，瞳孔放大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不……不知道。”

“不是吧？林家雖然住得偏僻，但似乎產業遍佈臺灣，是絕對的大家族，你會不知道？”聶克復不敢相信。

“別問我，我又不是三山村的。不清楚他們家的事兒。”店老闆依舊在逃避。

“你分明就是知道！”沈源達上前一步，大聲喝問道。

“各位老闆，不要逼我了，你們……你們”這時候外面的街上，走過一個頭戴草帽的青年男子。那個男子穿著件背心，外面套了件短袖襯衫，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太陽烤成了古銅色，看起來像是個常年和海洋搏鬥的漁夫。老闆看著他，立馬用手指著大聲道：“你們去問他！他全知道！就是他給那個惡魔之家送貨的！”

那個漁夫顯然聽到了老闆的叫喊，停了腳步一臉茫然地看著小賣部裏的三人。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指著自己道：“啊？我？”

沒等那個漁夫反應過來，聶克復已經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這位兄弟，相遇即是緣。還沒吃飯吧？走一起？”沒有給漁夫拒絕的機會，直接拉著漁夫街邊轉角的一個小飯店。沈源達笑了笑，拿起了他那只暗紅色的皮箱快步跟了上去。

小飯館，沒有名字。發黑的天花板，油膩的桌椅。

雖然看上去就透露著一種不靠譜，但聶克復請漁夫到這裏也不是為了吃飯，所以倒也沒過於在意。

他點了三份雞腿便當。便當裏的菜早已提前做好，直接裝到碗裏就行，非常方便。畢竟問完話還要趕路，聶克復不想過分浪費時間。

不一會兒，雞腿便當便上了桌。白飯的熱氣，被雞腿，青菜和半顆鹵蛋擋住。雞腿很大，散發著油光，金黃的鹵汁浸潤到飯裏，讓人看著食指大動。聶克復吃了一口，雞肉滑嫩，青菜脆爽，未曾想這間搖搖欲墜的小飯店，端出的飯菜倒是不賴。

“你知道三山村林家嗎？”沈源達問道。

“知道啊……”漁夫邊吃邊回答。

“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沈源達說道。

漁夫用嘴撕下一大塊雞肉，扒拉了兩口白飯。突然他眉頭一皺，似乎是因為吃得太快，有點噎到。漁夫錘了兩下胸口，又喝了一大碗味噌湯，氣才順過來，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兄弟看人真准，我叫鄧耀宗，廣東人呢。是跟著叔父到臺灣做生意的，卻沒想到生意失敗，才在這裏打魚。”鄧耀宗手中的筷子就沒停下過，繼續往嘴裏快速地塞各種食物。

聶克復被鄧耀宗的吃相嚇到，連忙又叫了一份貢丸米粉湯。

“那林家到底是有什麼事，為什麼這裏的人這麼怕他？”聶克復問道。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據說三山村所在的三山島上以前有什麼吃人妖怪嘛，妖怪把原住民都殺光了，”黃耀宗吃完便當後，拿筷子挑起一大口的米粉，只吸溜一下，就全部吸進嘴裏，“然後林老爺一家就搬來了，但居然沒出事兒。所以就有人說林老爺是用什麼妖法降伏了妖怪。”

“那聽著林家不應該好人嗎？”聶克復問道。

“哎呀，就是後面人傳說林家利用那個妖怪殺人。”鄧耀宗嘴裏含著貢丸，說起話來有點含糊不清。

“用妖怪殺人？”聶克復問道。

“是啊，什麼日本人想強買強賣林家的地，結果軍艦炸了。幾年前，有個人得罪了林家，然後也神秘失蹤了。”鄧耀宗端起碗，仰著頭喝完所有的湯，用手擦了擦嘴，打了個嗝，露出終於滿足的微笑。

“得罪了林家……什麼意思？”聶克復問道。

“就據說哦，”鄧耀宗壓低聲音說道，“似乎是那個人趁著林家小姐出遊馬公的時候，想強姦林家小姐。但被林小姐逃脫叫來了員警，不過奇怪的是，林老爺卻把這事兒壓了下來，直接讓那人賠了點錢，私了了。”

“哦？”聶克復疑惑道。

“但是……”鄧耀宗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島，“過了幾天，那個想強姦林小姐的人而後就不見了，一夜蒸發。”

“可能是他自己走了？”聶克復道。

“但先生你知道嗎？”鄧耀宗露出了恐怖的神情，“那人失蹤後，三山島已經銷聲匿跡很久的青人就又出現，甚至有些人還會被它襲擊。”

“你的意思是，林家能把人變成妖怪？”聶克復道。

“對啊！而且後面青人狂性大發，不僅殺了人，還毀了林小姐容。想必也是神智突然恢復，想向林家復仇！”鄧耀宗用手敲著桌子，一臉篤定地道。

“太過離奇了，你親眼看見的？”沈源達問道。

“額……”鄧耀宗愣了半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那倒沒有，我是光復後才來的，都是聽當地人說的。”

“那林家這麼可怕，你為什麼還受雇於他們，給他們買東西？”聶克復問道，沈源達看著聶克復真誠地發問，不禁搖頭苦笑。

“沒錢啊！人家都不願意幹的活，才能輪到我們這種外地人頭上，好嗎？”鄧耀宗沒好氣地喝了口水，“還有啊！你們問我，不如直接去三山村問林老爺。”

聶克復無奈地攤開雙手：“沒人願意帶我去啊……”

鄧耀宗眼睛一轉，笑道：“100元，來回。”

“什麼？”聶克復驚訝道，這個價格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他不想花這筆冤枉錢，只好可憐巴巴地看向沈源達。

沈源達無奈，只好站了起來道：“我們兩個一共100元，來回。”

鄧耀宗摸著下巴思考了一陣，叉住腰，歎了口氣道：“好吧，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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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耀宗的船是一艘靠柴油機發動的小漁船，船底和周圍都是雜亂的漁網。船裏還有一大筐魚，散發著腥臭味。

聶克復捏著鼻子，看著遠方只想快點結束這段旅程。幸好他沒有等太久，很快一個小島便慢慢出現在黃昏的地平線上。

島上很多樹，從遠處看去應該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翠綠，但現實上，那些樹又高又密，綠色已經到了極致，開始向黑色轉變。

詭異的黑色。

而這片黑色在不久後，就會變成鮮紅。黑色的汙跡，必須靠鮮紅的血才能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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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朗月當空。

海風輕輕撫摸著沙灘，有樣東西在隨著浪濤奔湧，在水中緩緩起伏。

人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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