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結果還算樂觀，維珥的精神體雖然有些損傷，但復原進度良好，先前的那場苦戰並未造成影響。倒是夏爾克的精神體頗為希罕，不僅無法像其他星子那樣將精神體凝為實體，就連外型都……頗難描述。
觀察室內，夏爾克端坐在檢查椅上，面容平靜地保持冥想狀態。一團深灰色的影子漂浮在上方，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看上去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捆住，無法完全展現形體。
「雖然聽說過夏爾克的一些傳聞，但是……」
隔著一道玻璃牆釋放精神力的梅頌，摸著下巴，滿眼不可思議，「這真的是虎鯨？」
那影子雖有著虎鯨的輪廓，卻處處透著一股違和——背鰭覆著細密羽絨，腹部多出四個極微小的爪狀鰭，額頭上還有時隱時現的短小觸角，扇狀尾部也綴著似魚鰭又似鳥羽的細小鰭狀物。整體看來，更像某種遠古生物的殘影。
「他的精神體結構非常特殊。」梅頌一邊操控懸在頭頂的金色巨眼，一邊分析，「不僅混合了多種生物的特徵，就連能量的流動方式也與一般星子不同。這種多重性質的融合，在我的行醫生涯中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第一次看見時也很驚訝。」站在一旁的維珥，也望著房內的人悄聲說：「夏爾說他小時候曾被闇獸襲擊昏迷，醒來後精神體就變成這樣了。」
「遭闇獸襲擊導致的精神體變異？」梅頌皺眉，饒是號稱全星界最博學多聞的德魯伊族都沒聽過這種案例，「什麼時候的事？」
「聽他說是二十年前……」維珥一頓，記起夏爾克當初談及此事的語焉不詳。
一開始，他只當對方不願回憶童年創傷，便沒再細問。如今，在經歷過一連串匪夷所思的怪事後，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怪異。
再聯繫對方寧可被自己誤會，也要諸多隱瞞的態度……
他暗自搖了搖頭，心想現在不是猜疑這些的時候，繼續說：「應該就是你們失蹤前的那一場闇獸潮。」
梅頌是查克軍團的隨行軍醫。當年戰事結束後，他本該回德魯伊部落休息，卻受邀參與塞壬海城的醫學研討會，便索性隨塞壬軍隊同行，結果就撞上第一次星磁風暴，一同跌入了位面裂縫。
「『星界的』二十年前啊。」梅頌神情複雜地呢喃著，「難怪我沒聽說過。」
他加大精神力強度，凝神注視夏爾克的精神體，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端倪。
這時，大地又是一波餘震，擾動著這方天地的空氣，使原本平穩流動的能量場泛起圈圈漣漪。儘管飛艦懸浮於高空，也難免受到丁點能量沖擊而有不到一秒的些微晃動，但不至於影響艦上的星子們，就連維珥都沒皺一下眉頭。
然而，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夏爾克平靜的面容忽有一瞬波動，像在強壓著什麼，頭頂上的灰影也隱隱滲出一絲奇異金芒，溢散出不同於尋常星子的能量波動，卻又被灰色迅速吞沒。
梅頌眉頭一皺，腦海浮現某個遠古傳說。
那是……不，不對不對，這個年輕人怎麼看都不到三十歲，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滅絕幾千年的星族？不可能，絕不可能！唉，一定是自己年紀大了，感應錯了。
「……」
維珥瞇了下眼角。方才，他先是察覺到梅頌一句微妙的說詞，下意識往身旁看去，就正好也捕捉到對方的神情變化。
夏爾的精神體果然有問題嗎？
他心中一沉，匆匆看了眼夏爾克，趕緊對梅頌說：「不過夏爾也是至今唯一的例外啦。星盟為了確保他的精神體無礙，不知派了多少專家檢查，幸好除了樣貌特殊外，也沒有什麼異常，不必擔心這麼多。」
「嗯，的確是很健康。」梅頌笑道。
既然星盟已經仔細查過，那就更應該沒問題了！
梅頌放心地收回精神力，懸在頭頂的金色巨眼便緩緩閉合，眼睛下方蔓延至「灰虎鯨」的觸手也一一收回，連同金眼一起沒入體內。
末了，他瞧了眼維珥的頸後，臉上閃過一陣訝異，「咦？你們沒有標記嗎？」
維珥小臉一紅，耳尖也染上一抹粉色，略帶幽怨，「還沒。」
梅頌一臉不敢置信。畢竟在星界中，很少有相戀的塞壬情侶會拖這麼久不標記。他忍不住職業病發作，「你們床事如何？做過幾次？」
這本該是極為隱私又令人害羞的話題，偏偏被問方是全星界最會浪的海豚族，臉皮厚得能當鼓敲。維珥氣沖沖地比出兩根手指，鼓起小臉補充：「個位數。」
梅頌震驚了，「不是聽說你們搭檔十年了？他這麼能忍？」
「就是！」終於找到能共鳴的人，維珥不禁義憤填膺地吐起苦水，「我都差點懷疑他有問題的不是精神體，而是另一個地方了！」
自能感知彼此的氣息以來，他們每次親近，夏爾克都克制得不可思議，像生怕會傷到他似的。起初，維珥還以為對方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君子之風，直到那場易感期失控的意外，他才發現不對勁。
「我就只是累得睡過去……睡過去而已啊！」
維珥沒好氣地又比出三根手指，「結果這笨蛋以為我快死了，整整三天都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還興師動眾地召喚整個醫療部來為我急救。」
想起那時鬧出的大烏龍，他至今都是哭笑不得，「之後他就天天守在我床邊，眼也不眨地盯著我，害我差點以為自己真的命不久矣！」
儘管這也證明了夏爾非常在意自己，而且一個高冷A突變哭哭小狼犬也挺萌的，但他實在很想撬開這個直A男的腦殼，瞧瞧裡頭是怎麼長的。
「喔！」梅頌捂了捂胸，為小情侶的愛情動容，「他一定很愛你。」
「那是一定的。」維珥微抬下巴，自戀得不得了，隨即又垮下小臉，「可是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主動』碰過我。」
還要他一個堂堂Omega自己死（暴）纏（力）爛（威）打（脅），才肯跟他親熱，氣得他忍不住揮了下手，決定尋求同溫層的溫暖，「你說，有哪個塞壬Alpha這麼變態的？」
「沒有！」梅頌的確很溫暖。他搖了搖頭，看著水靈靈的小海豚，情真意切地深表同情，「我們德魯伊傳承裡所知的塞壬Alpha，都跟你爸差不多德行。」
與自然萬物同理共鳴，是他們德魯伊一族的天性，淵博的知識傳承也令他熟知塞壬在情感上的種族特性，如此清新脫俗的塞壬A確實獨夏爾克一個。
回憶年輕時目睹查克追妻時的各種騷操作，梅頌就不禁為維珥的遇A不淑掬一把同情淚，將同溫層的價值發揮得淋漓盡致，「沒有性衝動的Alpha都不是好A！」
「沒錯！」維珥連連點頭。
系統：「……」
感覺這對話要聽不下去了。
觀察室裡，正在收回精神體的夏爾克，也升起不祥的預感，感覺自己似乎即將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下一秒，從維珥手機溜回來的小金，為他證實了。
「恭喜主人的精神體檢查合格，」小金幸災樂禍地在他腦海裡蹦躂，「但他們開始懷疑……該檢查的，是你的生殖器了。」
夏爾克：「？？？」
所幸維珥心裡還掛記著他那個腦子有洞的爸爸，生殖科也不是梅頌的專業領域，令夏爾克免去一場「檢查」，成功保住他褲子下的光景。
離開診療室，三人沿著飛艦深處的通道前行。
星海飛艦的構造，對維珥和夏爾克來說，並不陌生，幾乎與星盟戰艦相差無幾，就是添增了不少歲月痕跡，粗略估計，至少有五十年以上的歷史。
維珥一邊思索梅頌說的那句「『星界』的二十年前」，一邊思考星海受困人界多年，卻仍能掌握星界近況的矛盾。後者或許還能解釋為從後來的落難星子那裡獲得消息，但前者呢？
另一方面，小金快速溜完一圈飛艦回來，掐著氣音在夏爾克的腦海裡碎碎念：「奇怪，這艘飛艦從硬體到軟體，明明都是星界十年前的最新技術與材質，怎麼會老舊成這樣？」
夏爾克閉了下眼，「你知道只有我聽得見你嗎？」
還掐什麼氣音？
小金一拍他的腦神經，恨鐵不成鋼，「氣氛嘛！這麼不解風情，難怪維珥要嫌你！」
「……」
又是努力告訴自己別捏碎AI精靈的一天。
維珥也每往前走一步，心底的疑點就多一分。
起碼五十年以上的艦齡？這不合理。
二十年來，除了救援志願隊外，從來沒聽說過有哪一艘飛艦落入位面裂縫。
難道這其實是人界的飛艦？但是……
通道地板上細密的導能紋路，映射著精神能量的流動；轉角處漂浮的引力平衡儀，也盡責捕捉每一絲精神波動；就連空氣過濾器都在凈化溢散的精神力；更別提那些隨處可見，負責傳輸艦體控制指令的精神感應終端……
這些都的確是星界十年前的尖端技術。
然而，這些設備的磨損程度卻令人費解，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材料老化的現象，彷彿——時間在這艘飛艦上，以一種異常的方式流逝著。
在臨進會議室前，維珥輕聲問：「梅頌叔叔，這二十年來，星海聚集了多少同胞？是否……還有流落在外的星子？」
聽出維珥的試探之意，梅頌苦笑地伸出手，貼上會議室的門。
「小維珥，」他的語氣突然一沉，溫和的眼眸流露出與外貌不符的滄桑，「你該問的是，這『八十』年來，我們還剩下多少同胞醒著。」
維珥一愣。
八十年？
門開了，會議室裡已坐滿各種族的星子，每張面孔都帶著既欣慰又好奇的笑意，眼裡卻也閃爍著某種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維珥張大雙眼，環視這些被深深刻在記憶中的面容。他們每一個人他都見過——在失蹤名單上，在新聞報導裡，也在救援隊的檔案中。
「你們......」
是十年前那批志願救援隊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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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星海有問題，夏爾的ㄐ……我是說精神體，也很有問題XDDD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WkQ3qHZa
【下篇預告】 《衝進裂縫》，預計禮拜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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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全文初稿：08.15.2024 / 3.5版完稿：12.18.2024 / Penana首發：07.25.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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