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水小偷 - 05 - 自始至終只有那一個問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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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穿著時下流行的服飾，穿梭在攘往熙來的夜市街道。他點了熟悉的黃金滷味，邊走邊嚼著四季豆與豆干。此時LINE的通話資訊從IOS介面上緣緩緩地下降，他在連鎖火鍋店店前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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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威呀，誰來啦？你是不是有去改名，找我去吃鮭魚？」阿寶大喊。

「鮭什麼？」吳念華那頭的聲音傳來正在轉打方向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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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勒，你都不看新聞啊。我要不是改過名，我也想去改名一波。」

「欸，給不給機會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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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你打來就是要使喚我做事是不是？欸欸欸，我多久沒見你啦，上次去應該是小柔兩歲生日的時候吧。你們這家子怎麼那麼忙？」

「最好我們平常出門的地方你會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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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錯啦。但你也拿點誠意。兄弟我哪次沒罩你啊。茉曦最近還好嗎？」當阿寶說到「茉曦」兩個字的時候，吳念華感到自己的心頭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輕輕地揪了自己一下。的確，他光這兩天要處理新的生活與沒有停歇的工作量，一直沒有時間好好私訊每一個與茉曦認識的好友，他甚至還不知道該用什麼說法與問法去試著聯繫大家。

「欸！認真啦。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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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說。給你問，晚點你請我吃宵夜就好。」

「宵夜個雕啦，我等等會傳給你一個地址跟名字，你可以幫我去那邊接小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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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什麼？」

「幫我去幼兒園接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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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現在嗎？」

「是啊，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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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等，不是啊，吳念華。你們家小柔已經去上學了？」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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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還假的，我記得茉曦她有說過她想自己帶小柔到至少到中班耶──」

「總而言之，今天是小柔第一天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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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吳念華。到底發生什麼事啦？」

「我現在在高速公路上，我沒辦法解釋那麼清楚。我答應你，假設我今天真的哄睡成功，就跟你說一切細節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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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所以我是追蹤到第一手八卦嗎？holy shit！你們該不會要離婚吧？」

「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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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我都幫，我哪次不幫的。問題你不是在高速公路上，最好有時間回我地址。」

「好吧，你自己google吧，在靠西區的『花川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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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叫花川幼兒園？」

「對啦，趕快趕快。七點以前可以幫我接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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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可以吧──」阿寶看著自己的Apple Watch，數位錶面顯示著18：23。

「交給你了。實際上他們應該最晚只到六點。老師已經有打電話跟我確認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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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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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認識的吳念華，倒是比較像是高中的吳念華。現在的吳念華像是被社會摧殘過，而早已忘記自己的稜稜角角了。像是個不會疼痛的圓，等待著下一個切開它的鈍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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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原本手上叼著的煙，思索了一陣之後，將它丟在電線杆旁。並且發動他的檔車，離開之前在夜市買了一份雞蛋糕。他從不吃甜的，但他知道這應該會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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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停好車後，拎著雞蛋糕跟滷味往幼兒園走去。花川幼兒園就像是隱藏在都市叢林之中，大樹群包圍著幼兒園，建築本體像是霍格華茲城堡建築，此時只剩一樓的燈火還開著。阿寶低身掠過像是合掌村形狀搭建的木門，準備走進大門前，顯然有門禁管制，有一個按鈕可以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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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是？」對講機傳來了男聲。

「我來接小朋友的。」阿寶雖然堆滿笑容，但他也猜測他的行為舉止可能會受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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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老師確認一下喔。」警衛僅是一瞥就知道阿寶可能不是家長，撥了通電話給教室的老師。

「老師嗎？這邊有人說要接小朋友──好的，我請他等一下。」警衛轉頭按下門禁鎖，接著說：「我們這邊有會客室。不好意思，雖然說近期防疫規定有鬆綁，但我們這邊還是希望訪客都可以留下實聯制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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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說完之後用手示意，前方有個座椅區，要阿寶過去等著。阿寶點頭，這幾個月即便是剪髮也是要做一樣的動作，他簡單地留下簡易的個人資訊之後，就走向充滿木質設計的會客室。他到處張望，將滷味與雞蛋糕放在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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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不是小柔的爸爸吧？」阿寶聽見布鞋的聲音，此時老師走了出來，看起來相當年輕，穿著簡單的白T-shirt與暗色哈倫褲。

「不好意思，小柔的爸爸還在趕過來的路上。他有請我先來接小柔。你們這邊最晚到六點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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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上是啦，只不過小朋友第一天來上課，我希望她對上學有好的印象。我們通常到校或者離校是需要家長用App來進行登記的。」

「哇，還有App？」阿寶完全沉浸在老師的講解之中，很專業的氣質搭配動人悅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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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的爸爸已經快來了嗎？」

「我看看吼──可能還要半小時之類的。老師妳應該也還沒吃吧？乾脆你們可以吃吃我帶來的食物。如果有疑慮的話，我可以在這裡一起等小柔的爸爸來。」阿寶指著自己帶的滷味跟雞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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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欸，不過──」

「這邊環境很好耶，小柔來這裡上課真的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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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不過我要說的是我們這裡管制比較嚴格。你也知道之前有滿多幼兒園意外的新聞，因此我們對於外來訪客的規定還是比較多的。」

「理解理解，沒問題的。乾脆這樣，我直接撥電話給小柔爸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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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我也不是要懷疑你的身份，只是安全是我們最重要的考量。」阿寶快速地用line通話，將擴音鍵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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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吳念華喔。」

「你到了嗎？我應該快下交流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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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急，我已經到了。只不過老師希望跟你說說話，確認身份。」

「哦哦，好。」吳念華此時很想按前車喇叭，他最沒辦法忍受龜車連下交流道都以打盹的姿態前行，但為了保持一些形象，他忍住性子不按下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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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先生，你好。我們這裡是花川幼兒園，我是曲老師。」

「是，老師妳好。真的是很抱歉，第一天就出這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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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先生該怎麼稱呼呢？」曲老師轉頭看著阿寶。

「阿寶。」阿寶用一個很甜的微笑看著曲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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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先生說他是你邀請他前來接小柔的嗎？」

「是是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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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清楚囉。早上你比較趕，可能忘記我們到校、離校都是要用App登入的喔。請你回家再操作一下，有問題再問我。」

「沒問題，不好意思欸，老師，讓你們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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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小柔第一天上課，我希望一切都是安全無虞的，很可惜你沒辦法趕得及接她。」

「放心。只有今天才是例外。之後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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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電話就給阿寶先生囉。」

阿寶點頭，從曲老師手中接走手機。

「欸，所以我們要去哪裡會合啊？」阿寶問。

「你應該是騎車吧？」吳念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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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萬年檔車啊。」

「小柔應該還沒吃，你先買個小東西給她好了。我這邊過去應該很快了，我們約在美術館對面的公園那邊好了，你若從幼兒園過去，走路應該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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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你煩惱，我早就買了。美術館是吧？」

「呦吼，真的假的？」吳念華快速地打方向燈，在台灣大道上不停變換車道。

「是啊──」

此時曲老師帶了尚未收心的小柔前來，走廊上都是小女孩的喊叫聲。

「不說啦，我帶小柔跟你會合。」

正當阿寶這麼說時，

小柔與滿帶笑容的阿寶對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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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間伴隨而來的是念華熟悉的哭聲。阿寶不好意思看著曲老師，他們兩人只能以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著嚎啕大哭的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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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正在哭喊叫著爸爸的孩子，

是她上課的第一天，

也是她離開媽媽最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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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華躡手躡腳地離開床鋪，在微弱的光源之下，望著終於進入夢鄉的小柔。他輕輕撫摸著小柔的細髮，心疼著這個孩子面對到的變化。他將門輕輕靠上，走向被繁雜堆滿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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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兄弟啊，這到底怎麼回事？」

阿寶的啤酒早已見底，

只剩下一股腦兒的納悶含在舌尖。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吳念華沉沉地讓自己陷入沙發之中，

打開早已全身流汗的金牌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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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你跟茉曦怎麼了？」

「當然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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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是什麼情況？你自己說下班要跟我說清楚的。」

「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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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她不見了，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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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有聽到，我意思是指你到底在說什麼？」

「某天我下班回來，她只留下一張紙條，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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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多久啦？」

「大概三天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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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不是啊。吳念華，你老婆消失三天，你怎麼看起來像是完全沒事一樣。」

「什麼我完全沒事，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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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看到的啊。你不緊張嗎？你報警了嗎？」

「我當然報警啦，警方也正在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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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我要工作啊，我要照顧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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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腦袋可以醒一下嗎？還是你根本就知道你老婆會離家，我怎麼看起來就是感覺你知道你老婆可能去了哪裡，所以應該只是暫時離開吧。你是這樣想的嗎？」

「我怎麼會知道她去哪？我哪裡知道她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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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這麼說就不對囉。她會怎麼想、要怎麼想，都與你有關，不是嗎？你們他媽的不是模範夫妻嗎？」這個名詞好久沒滑入念華的耳根，滾燙地令人不忍重複咀嚼。

「你到底在嗆什麼？我為什麼要找你來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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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啊，不好聽的話才是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說的。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你那副死樣子就寫著『我老婆失蹤不關我的事』。我要是警方，一定第一個查你啊，先查查你有沒有幫你老婆保費提高。」

「你他媽的是不是推理小說看太多還是追劇追太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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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阿寶激動的聲音讓念華深怕好不容易哄睡成功的小柔被他們吵醒。

吳念華下意識地用手指指出一個噓聲。

「你這個人真的很盧耶，我都說茉曦她某一天就失蹤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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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自終只有那一個問句啊，你到現在還是沒回答我。你跟茉曦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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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的問句就像是一道當頭棒喝，

降落在吳念華的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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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楞楞地望著杯盤狼藉的桌面，

那個熟悉的家庭早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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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那個擺在記憶角落的某個片段畫面。

茉曦笑著端出水果切盤，

全家人在那個熟悉的茶几上吃著水果。

度過所謂的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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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 自始至終只有那一個問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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