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是人類歷史中最偉大的發明,只有上帝能夠想出如此制度。此刻,我正在車站前等待莉莎到來,今天是一場不算是約會的小聚會。當然,只有我們兩人。看著車站來來回回的上班族、國中生,還有已經在準備大考的高三生,不禁讓人感嘆悠閒的青春真是美好。我的手裡拿著冰可可亞,味道就像燕麥汁一樣,讓人有些許難接受。當我將可可亞喝到底時,莉莎才出現在我眼前。她的衣服選了一套簡便的日式流行服裝,看起來跟平常不拘小節的制服相差很大。
我們尷尬對視了一陣子,先開口的是莉莎,她問我為什麼看到她的便服沒有感想。我想隨口說了個好看打發她,但對方卻先打住我,要我說出更詳細的看法,而不是隨便誇講幾句。我仔細端倪她的服裝,感覺確實有用心打扮,鞋子與外套都跟以往不同,感覺更加亮眼。除此之外,髮型也稍微燙捲,仔細一看好像有染一點顏色。最後,我將目光放到她的臉上,妝容的顏色跟舞台妝不同,是非常自然且大地的眼色。該怎麼說呢?類似素顏的好看。
「這還差不多!」我不好意思告訴她,會有這麼立體的感想是DIO大人告訴我的。面對女性,DIO大人似乎很有一套。老實說,我根本沒注意到她有改變髮型跟染色,但當莉莎聽到這裡時,似乎非常開心。隨後,我們打鬧了一陣子,她還是老樣子總愛說我的服裝很無趣,根本不像是個舞台劇演員。
我拿出一瓶冰可樂,原本想要獨享的,但莉莎要求喝一口,我才勉強交出去。當她喝下所有可樂時,我並不感到意外或者生氣,只是覺得自己一天應該也喝不完這瓶可樂,交給對方似乎是個好選擇。在這之後,我們討論了暑假作業的問題,都已經高中生了卻還有暑假作業,我國的教育是不是挺失敗的呢?當我說出這段話時,莉莎似乎挺肯定我,表示像我們這種三流學校的學生,出社會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只可能出現被選擇的狀況,而我們則會對於被選擇這件事感到無比開心。簡單來說,就好像家畜一樣。
「所以,妳為什麼要演舞台劇?跟成為醫生沒有關係吧。」她反問了我一句,那我又是為了什麼才演舞台劇?老實說,我答不出來,從小就在演戲,長大了自然也想要演。而莉莎則只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演戲沒有任何目的,她不清楚自己的未來到底想要做什麼。醫生?醫生也只不過是她繼續向前走下去的藉口罷了,其實她根本甚麼都不想做。沒有夢想、沒有目標、沒有未來、沒有理想,也沒有任何關於生命的想法,這就是這座島上學生的普遍狀況。但是,她告訴我就算如此也沒有關係,因為總是能活下去,不需要非得成為誰誰誰才是。正兒八經的生活方式不適合我們兩人,說到底,我們都只不過是在隨波逐流而已。
「夢想真有這麼重要嗎?DIO活著不也只是為了安心感嗎?其他角色也有自己的夢想,並往此前進的動力嗎?」我告訴她,作品中的角色不是真實存在的,應該不會做這麼詳細的設定吧!當我說到這裡時,她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那張臉是失望的神情,是某自己有某種厭惡的可怕表情。
「明明是神作,卻不容得有人質疑。當有人質疑時,我們這些粉絲就會幫作品開脫,這樣的我們跟那些只為金錢而活的差勁作家,有何區別?」我們跟自己看不起的人一樣,擁有同樣對待作品的角度。或許,我們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好。我想告訴她,我們不是那樣差勁的人,但這句話怎樣都說不出口。明明沒有成為過眾人目光的焦點,卻在底下對人品頭論足。或許,這樣的我們才是真的無可救藥。
「我認為不允許別人批評自己所愛的事物,也是一種愛的表現。那是身而為人都會擁有的情感,不需要對此感到丟臉。」先說話的是DIO大人,他要我把這些話重複一次,告訴莉莎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自私心。若是沒有自私心的話,人只會變得很無聊,每個發明都是由於自私心作祟才能成功。最終,DIO大人下了個結論,這世界正是因為自私才顯得有趣。
「或許,這都是人的本性,而我們無法逃離那種刻在DNA中的惡。」莉莎將這種感情稱之為人性,我們都是人性的表徵,所以才會憧憬那些接近神性的文學作品人物。這樣追求偏離人性的神性,或許就是人的一輩子。當我們將所有的話語說出來時,才發現我們兩人有某種程度上的相近。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有本質上的不同。
莉莎告訴我,這一年待完後她就要離開這鬼地方了。為此,她才邀請我出來看錶演。她想要跟我多說一點話,但我知道這種感覺不是愛情,只不過是想要讓人記住自己罷了。莉莎表示,之後的日子她不會常連絡,離開台灣後她就會到全世界各地研究她想知道的知識領域。或許,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等到那時候起我們都將擁有不同的視野。她告訴我,千萬不要覺得感傷,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離別似乎是必然的。當她說到這裡時,話語哽咽,卻不准我打斷她。
「我已經下足了勇氣,不准你將我挽回。我不想成為不告而別的人,但告訴別人自己即將離開,這個選擇很痛苦,痛苦到我會低聲哭泣。」她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不斷顫抖。明明有體溫卻顯得冰冷,這或許就是她的覺悟吧!我想起了DIO大人的手,他將勇氣傳交給我,而我此刻也將勇氣遞了出去。最終,她給了我一個期限,等到高二結束後,再見面或許就是十年後了。整整十年,什麼都會改變、什麼都不會留下來,只剩下勇氣依舊存在於我們的手中。
「每次跟你說這些認真的話時,我總是會特別緊張。明明以前都沒有交集,但自從在夜晚學校那天過後,我們好像變成了朋友一樣。」DIO大人告訴我,他跟JOJO也有如同朋友的感情,但不一樣的是DIO大人從未真心告訴他,他們之間擁有友情。若是失去了JOJO,DIO大人也不復存在,他們之間的關係對立卻又在同個平面上。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未來的事情了。我跟莉莎前去展覽館,很快便買好票券坐了下來。這是一個無名三流劇團的喜劇,明明每個人都說差勁,但他們還是不斷賣力演出。我看見了他們對喜劇的熱愛,跟我們有本質上的不同。要是戲劇做不下去了,我們會選擇其它出路。然而,這些人不同,在他們的世界裡一直都只有喜劇這個答案。或許,我們欠缺的就是這樣的精神。
網路上的大家嘲諷的劇團,拿出實力演出是如此動人。明明標榜了喜劇二字,我卻對感傷的結局哭了出來。不只是因為劇本很有趣,更是因為我看到了他們對喜劇的熱愛。當我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故事已經結束了。在他們身上,我看見了未來的自己,還有莉莎跟學長姐們。此刻,我呆呆坐在觀眾席上,看著演員下台一鞠躬,消失於舞台的布幕後方,不禁感慨或許我就是缺少了一點對戲劇的衝動與熱衷。
我跟莉莎走了出去,我們兩人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還沉浸在戲劇的魅力之中。最終,先開口的是她,她誇獎了這次的劇本寫得很好。隨後,我們又開始了沉默。而在沉默過後,莉莎告訴了我她的真心。她的眼睛因為流淚而有些浮腫,她的聲音也帶有顫抖。我握住了她的手,此刻她終於有了溫度。深吸一口氣後,才默默告訴我,她其實很害怕。
她雖然很害怕,但現在卻覺得這樣剛好,若是沒有這種別離的痛苦經驗,她肯定會停滯不前吧!莉莎告訴我,這一段時間她都在思考出國的事情,好幾日沒睡,睡著也會做惡夢。但是,當我將勇氣從自己身上傳交出去時,她開始認為這樣也不錯。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她要學會的不是反抗而是接受。此刻,她眼睛的眼淚反射太陽的光線,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在車站前,我們輕輕說了聲再見。
「我們十年後見!」當人群沖散我們前,她從包包裡頭拿出了一罐溫的果汁,丟了過來。隨後,我倆的身影消失於人群之中。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0FrwAEF28
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IrGlJP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