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正在天上飛。
說是飛,不如說是坐在一個東西上面飛。
「哇啊啊啊啊啊啊───!慢、古你飛慢一點啊啊啊──!」我很沒用的尖叫。
今天一整天都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晚上的夜空自然是有星辰相伴,月光照耀襯托的寂靜美麗,再搭配底下城市的點點燈光,可說是最佳約會的浪漫視野。
然而我此刻完全無瑕欣賞美景,況且我身旁也沒有美女相伴,勉強可比擬的只有那超凡脫俗的精靈迾希安,不過他現在心情非常差一定也無瑕欣賞美景,更不可能理會我的醜態。
我死命牢牢抓緊古的鬃毛,整張臉都快被淹沒於鬃毛之中,在高速飛行下耳邊的風呼呼呼的強力吹過,這種感覺就像是坐雲宵飛車,我的臉都快被風吹到變形了。
瞄了一眼旁邊的阿毫一副好端端的坐著,只用單手撐住亂飛的頭髮,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迾希安靜靜坐在一邊絲毫不受影響,很詭異的是那頭長長的金髮竟然都不會被吹到打結!依舊像廣告洗髮精的女明星一樣號稱「怎麼動都柔順不打結」的神奇效果。
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你們!
只有幻面露驚恐,用力往我懷裡鑽。
「大人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古的聲音足以響徹雲霄,即使旁邊的風聲再大,我還是很清楚的聽到牠說的每一句話。
「哈哈哈,阿米真沒用耶。」不知何時靠過來的阿毫,刻意湊到我耳邊笑道。
我頭冒青筋,你這傢伙是故意要惹惱我的嗎!
別以為你現在是不良少年,曾經是我的朋友就不敢扁你!
瞪回去一眼,我想先用眼神示威的同時…「咕──」突然,我胃裡感到一陣翻攪。
………
慘了,這感覺…
我好想吐!
下次我絕對不要再坐到古身上飛了,絕對不要!
終於到了熟悉的地方,我們站在離速食店有幾公尺遠的距離。而我,正在一旁的草叢裡嘔吐。
「大人您沒事吧?大人。」幻很擔心的過來,雖然牠經過剛才的急速飛行後也一臉慘白,粉紅小豬此刻像隻小白豬。
你看我這樣像是沒事嗎!
我很想這樣出聲吐槽,但胃裡又傳來一陣噁心感,我又吐了起來。
迾希安輕嘆口氣,走到我身後用手輕拍一下我的背,手心發出一道微弱的白光後消失,「這下可以行動了吧?」
隨著那道光消失,我胃裡的噁心嘔吐感也跟著消失。
「不愧是最擅長治療術的精靈族呢。」阿毫在一旁讚許說道。
擅長治療?我倒覺得他比較適合攻擊型的種族…
「謝啦。」我感激的答謝,畢竟對方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迾希安只是眼角瞥了我一眼後,微微點頭,就轉過身去。
我意外發現迾希安是個想說的時候就會說很多,沉默的時候就會很沉默的兩種反差性格,不過絕大多數情況是沉默的,甚至只有用眼神或肢體動作傳達的時候更多。
難道他不喜歡開口嗎?明明聲音很好聽的說。
我站了起來,伸展一下已僵硬的四肢,前方不遠處的速食店裡還透出燈光。
這個時間當然還沒休息,速食店都會開到很晚才關的。
至於從剛剛到現在都沒有人衝出來看這邊有一頭巨大的獅子,是因為迾希安施了障眼法的法術。
「真的是在這裡嗎?什麼東西都沒有啊。」我問道。
連一個人都沒有的空曠道路上,一家速食店和車站的路燈特別醒目。
「不可大意,對方來了。」
古發出一陣低吼,我身旁所有人神經都緊繃起來,迾希安、阿毫和幻警覺著四周的動靜,被他們的情緒所影響,連我也緊張起來。
「在那裡!」
對一些細微動靜能很快察覺的古,抬起頭對著天空一陣咆哮。
夜空中除了星光點點閃爍外,還看到有一個、二個……不,是一大群黑影飛過來,數量驚人,多到可遮住整片夜空和月亮,讓天空頓時佈滿一片黑暗。
其中在最前面帶領的那個人,看起來像是統領這一群的族長,先降落到我們面前。
他的臉被帽子遮住一半,因此連性別或老少都無法辨別,身上穿著一件黑色大衣,裡面的長袍也烏漆抹黑的把他全身包裹住,右手上還拿著一把很舊的掃帚,剛才就是騎著這把掃帚過來的。
我腦袋瞬間閃過童年的某種美好回憶。
「竟然是巫族的人…」迾希安不可置信的低聲道。
巫族?這名稱好熟悉…
我用耶爾的記憶尋找有沒有關於巫族的印象,是有這種族的印象,但平時很少接觸他們。
但是我的熟悉感卻不是以前的記憶,而是不久前好像在哪聽過…
「巫族,是占卜一族。」
這時候一直站在我旁邊的阿毫開口,卻用只有我聽到的音量:「那時候只有重要急事才會借用巫族的力量,平時很少與他們有所交流。」
我微微點頭,阿毫的氣勢在巫族來了後變回魯依,大概是我表現出有些茫然的樣子才跟我解釋吧。
這種快速的人格切換,我打從心底佩服。
「不過我沒想到他竟然騙我們。」
「啊?」
就在我正想著對方可能有多重人格的症狀時,聽到這句莫名的話。
我不解的看向旁邊魯依模式的他,每次看他這樣子就有一股懷念的熟悉感。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完全沒對我多說什麼,他用我們幾個聽得見的音量說道:「還有,從現在開始你是耶爾,雖然你才剛恢復記憶不久就要你表現出那時代的威嚴有些勉強,但這也沒辦法了,巫族是個相當傳統的種族,一向很重視這點的。」
不知何時已變成我們這群領導人的阿毫,語重心長的督促著。
說真的,好不習慣。
「…我知道了。」我也只能點頭答應,反正只要表現出威嚴就好了嘛,腦中閃過的不就是那幾種模式嗎。
不過我的記憶到現在還是斷斷續續的,甚至連百分之一的記憶都不到,想起來的好像都是些瑣碎的事,這點居然被眼尖的阿毫發現,看來擁有好幾個世代的記憶和智慧果然不是假的。
等到全部巫族的人都靜悄悄降落到地面後,我看著眼前這壯觀的景象,隨便估算一下至少有三千多人,皆與眼前巫族的統領衣著打扮相同,像軍隊一樣整齊排在族長的後面。
像是電影裡會有的特效場景,此時此刻不需要製作組的特意安排和加入場景特效,就能親眼見到這壯觀的場面,讓我不禁在心底嘖嘖稱奇。
「大人、智者,身為巫族的統領者在此向兩位請安。」
是個老年人低沉厚重的聲音,他跪了下來,對我和阿毫行禮。身後的巫族們也各個跟著跪下,迅速一致的整齊畫面讓我有種在看儀隊表演的錯覺。
我有點不太放心的看了一旁的阿毫,後者微笑的點點頭,像是在說:你放心去展現吧。
迾希安在身後拍了拍我的肩,一樣是那令人安心的輕柔語調:「去吧。」
古也退到我身後,慢條斯理的趴下。
幻則是從我腳邊一路爬到我的左肩上,磨蹭著。
我、我真的可以嗎?
或許周圍這些曾經在幾世代前就信任我的人,相信我的能力並讓我放手一搏,但我還是很猶豫不定。
就在我還不相信光憑自己就能應付這種大場面的同時,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很莫名的,幾乎快被我淡忘的…小時候存在的某些念頭。
記得小時候老是羨慕別人,自己卻躲在一旁不敢主動做些什麼的那段時期。
羨慕同學的成績名列前茅,而自己總是無法達到。
羨慕同學的好人緣,而自己的性格卻是防衛心很強,不自覺的就會跟人保持一段距離。
甚至,有時候會羨慕電影裡的英雄,打敗壞人得到美人的完美結局,但是那終究是虛幻的東西,這個世界上也並不需要像電影那般行事作風的英雄。
就在我這麼想著想著的好幾年過去了,現實讓我早已迷失當初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對什麼都不再憧憬,只有吃飽肚子最實際。
漸漸的,對未來感到一片茫然。
心裡像是少了一塊什麼重要的東西,自己想知道那塊究竟是什麼卻總是找不到。
對,這就是我活到現在最真實的感受。
「耶爾。」阿毫…不,該說是魯依的他突然輕輕喚我一聲。
我視線移過去,心裡的不安一定是很明顯的表現在臉上吧,因為我看到他在與我視線相交的剎那,微微皺起眉頭。
然而,才皺起眉不到幾秒的時間,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笑了。
「你還記得嗎?那天你對我說的約定…」
「約定?」我心想,這種時候並不是用來懷舊的好時間吧。
「你說…『既然沒有任何人會相信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那你就試著相信我吧。』這麼狂妄的說詞呢。」
「我哪有這麼──」才正想反駁,我腦裡又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大概是非常久遠以前的事情,我還是耶爾的那個時候…以及魯依跟我初識的情景。
我看到記憶裡那瘦小又給人一種冰冷距離感的魯依蹲坐在地,對我說的話反應很大,睜大那雙眼睛莫名奇妙的看向我,爾後他低下頭噗的恥笑一聲,說了些什麼後我朝向他伸出手,他頓了一會兒才握住我的手站了起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某種熟悉感慢慢湧上心頭,原先不安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等我察覺到的時候,嘴角早已揚起微微的笑意。
「所以,你就試著相信我吧。」
記憶中的我最後說了這句話,然後兩人一起離開那個荒涼之地。
原來如此。
我笑了,不曉得為什麼自己就這麼笑了。
其實我並不想當成績好的人,也不想當跟大家熟絡的人,更不會想去當英雄。
我,只想做我自己。
一個能夠被重要的同伴們相信的自己,走自己該走的路,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這樣就足夠了。
我輕輕閉上眼搜尋著記憶,睜開,「都起來吧。」
知道身邊那位在現代是阿毫身份的他正在給我打氣,我能做的也就是相信他們…也相信自己能應付眼前的狀況。
「是。」巫族統領慢慢站起來,在看到我眼神的那一瞬間露出吃驚。
「巫族的統領,帶領全巫族的族人來此地有何貴幹?」察覺到對方眼底裡不自然的猶豫,我進一步問:「不會是來這邊做出對我所身處的世界不利的事吧?」
對方顯然被這一句話嚇的身子顫了一下,才小聲的回答:「不…不是的。」
聞言,我感到困惑,如果迾希安他們所說的危機真有其事,那不是眼前這群族人還會是誰?
阿毫在一旁已經看不下去,劈頭質問:「你用占卜來騙所有人,說最近在造物主生長的國家有危機,你假造這個消息讓你的族人們來肆意破壞,而你也預知到今晚靈獸之王『古』會為了找耶爾而有所行動,便選今晚作為決定性的一天,集體來這裡對吧。」
「您…」對方被識破動機而瞪大雙眼,我則吃驚的看向阿毫,又看回眼前巫族的統領。
「為什麼要來破壞這裡?」我不明白的問。
然後,雙方同時沉默。
夏日裡,夜晚的風吹來仍有些悶熱,已經流了一身汗的我,見巫族統領遲遲不回答我的疑惑,讓我差點恢復成現代的個性想罵人。
「因為我們不相信造物主的後裔。」統領說出足以判罪刑的驚人話語。
「什──」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迾希安搶先一步,手用力揮開披在肩上的披風,微怒喝斥:「何出此言?不知道這句話的嚴重性嗎!」
我微微嚇了一跳,迾希安會對我被遭到不敬如此看重,若是以這輩子鬱憫的身份來說根本很難想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在耶爾那時代就是這樣的情況,所以在巫族面前才會表現的這麼憤怒吧。
我想不出那時代的我跟迾希安之間其他更多的事情,瑣碎的記憶中只有最初迾希安突然跑來我宮殿的情景,至於為什麼會跑來我完全想不起來。
或許我遺失了很重要的某段記憶…
「我知道這句話觸犯大人,不過我想你們精靈族也感同身受。」巫族統領說著,語氣愈來愈僵硬:「到了這時代,人類都不相信有我們的存在,連各時代誕生的造物主後裔都沒有記憶,造成我們各族的人口愈來愈少,大家也不顧法則而開始發動戰爭,沒有一個人來統一我們,持續這樣下去的話,未來我們的世界會天下大亂。」
「………」
迾希安一時無法反駁,古則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阿毫陷入沉默,而幻只是靜靜的停在我左肩上,沒多做表示。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鑄下的錯,即使我到現在還想不起來我到底為什麼會消除記憶,但因為我這麼不負責任的結果造成最好的朋友、相信我的族人和大家受苦受罪,心裡萬分愧疚。
我沒資格說「請原諒我」之類的大話,更沒資格命令他們。
會造成今天這局面,是我造成的。
「…我知道了。」我放下王者的姿態,誠心的道歉:「對不起,你們有什麼要求我會盡其所能達成,但請千萬別破壞這個世界。」
大概是沒想到我很直接的道歉,除了我以外,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何反應。
良久,巫族統領才回過神,語氣明顯放柔了些,繼續對我說著:「我們並不想讓大人難堪,也不想對大人做出不敬的事,大人是我們世界的造物主,若大人有個萬一麻煩更大,我們只想請求大人能幫我們做一件事。」
不等我發問,統領突然高舉手中的掃帚,後面全部的族人也全都站起來高舉著掃帚。
「紀錄所有種族現在的生活!讓所有人類都能知道我們!」一眼望去,整齊劃一的隊伍發出宏亮的呼喊。
我一臉吃驚的看著眼前壯觀的場面,不明所以。
或許是察覺到我困惑的眼神,巫族統領跟我解釋:「我們現在已經不需要造物主、人類們的意念下生存了,我們要創造出自己的未來。但是,我們希望能藉由大人的力量把它傳承到人類世界去…既然人類遺忘曾經的我們,那就要靠自己創造出屬於我們的未來,讓人類再次看見嶄新的這個世界。」對方堅決的眼神,一字一句重重的說道。
我才驚覺到在耶爾記憶裡一向沒有任何想法的巫族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呵…」迾希安難得的笑出聲來:「的確,這是個對兩邊世界都很好的做法。」從憤怒轉為釋然,迾希安再次回復平常輕柔的語調,讚賞著對方。
幻很高興似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似乎要我趕快下決定。
「吾沒意見,一切給智者決定。」
古起身,身為阿毫的專屬座騎,許多決定都是聽命於他。
阿毫一副被打敗的樣子抓了抓頭髮:「我也沒意見啦,只是最後還是要看耶爾你了。」他轉頭面對我笑著說:「放心,如果真的要記錄的話,我會從頭到尾幫助你的。」
看著我方的人一個個都對巫族所提出的計劃十分滿意的樣子,我再仔細思考他的要求。
也就是為了不讓事情再重蹈覆轍,乾脆讓每個時代的造物主紀錄那時代各種族間的事蹟,再對人類發揚這件事好讓未來的子子孫孫也能知道對吧。
真是個會累死我的請求,此刻我打從心底佩服巫族的計劃外,也感到哀怨。
「我明白了,這也是我應該為各位做的,我答應你的請求。」回復耶爾的威嚴氣勢後,我重重的在此時此刻發誓。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做不了大事。
但若我的決定能讓事情變好轉,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它。
過程再艱辛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因為我想去做。
在迷失自我的過程中,唯有延續最初的認定,才會發現真實的自己。
我找到了那個自己,也找到屬於未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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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很長的碎念XD
大家好~這裡是逐心
第一集很快就結束了XD看起來真的很像整個故事就此完結
其實沒有喔>.0
不過當初真的只想寫一集就結束,但寫完後實在太想繼續寫就加了番外篇
番外篇打到一半又有想寫的東西所以決定寫個長篇XD
於是會有第二集喔!!
最後感謝有看意念之間的大家ww
這是一部融合許多種族的世界跟現實世界交錯的小說
以正常人類的觀點看待兩個世界的差異和變化,希望能以輕鬆的角度帶大家看待這兩個世界
也希望能把每個種族的生活情形大略介紹一下,通常都會歸到番外篇去(之後第一集的番外就是精靈族的喔~)
之後還會有其他種族陸續出現,騷擾阿米原本平靜的生活(無誤XD
一起期待阿米的不歸路後續發展吧~(被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