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 - Hypocrite

　　還有些溽濕的水色髮絲飄散著類似蜂蜜的甜甜香味。

　　練完球滿身大汗的少年們爭先恐後的擠進狹窄的淋浴間將一身臭味與疲憊洗去，又回到部室匆匆換上制服一邊大聲笑鬧一邊準備回家已經是日常生活。黑子慢吞吞的整理自己的書包跟置物櫃，那些平常會等他的友人早就先回去了，並不是他那薄弱的存在感再度作祟的問題，而是今天跟人有約，先打發了還意欲繼續糾纏不休吵吵鬧鬧邊計劃著待會去便利商店要買什麼點心果腹的朋友離開。

　　部室一下變得很安靜。

　　最晚進來更衣的赤司手上老樣子的拿著寫了密密麻麻的筆記的紀錄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邊走到自己的櫃子前面又用筆在上頭添了幾個字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赤司換好衣服，伸手輕拍坐在板凳上邊看書邊打盹的黑子，最近的訓練量又比之前變得更加嚴苛了，向來體力不足的他本來就很容易倒在地上陷入瀕死狀態，現在更是動不動就想睡覺，即使很想趕快把從圖書館借來的小說看完。

　　「...好了嗎？」

　　「嗯，讓你久等了。」

　　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習慣，向來行程滿檔的赤司只要那陣子手邊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就會刻意留下來跟黑子一起悠閒的走遍校園，也許是兩人平常並沒有什麼機會能夠像這樣獨處，即使只是很普通的邊散步邊聊天也覺得很有意思，單純覺得這樣安穩寧靜的氣氛很舒服的黑子從來沒有拒絕過邀約，不如說是相當喜歡這種時光的。

　　春天是漫天飛舞的櫻花與逐漸抽芽的翠綠嫩枝，他們踏在染上粉紅色的小徑，偶爾為彼此撥去沾在髮上的花瓣，然後相視而笑；有時候蹲在灌木叢邊研究草地上不知名的小花，抱著厚厚的植物圖鑑一起皺眉沉思。

　　夏天的黃昏坐在屋頂捲起褲管脫掉鞋襪恣意的享受在這個時節相當難得的涼風，火燒似的雲彩瑰麗壯奇的席捲了整片天空，再晚一點還看得見太陽、月亮與第一顆夜星同時出現，因為不能太晚回家，他們總是約定要找機會一起指認天上的那些星星。

　　秋天他們尋找學校長廊的每個窗戶哪裡的風景才能賞到最美的紅葉，不時為突然發現的鳥巢感到驚喜，他們撿了漂亮的落葉夾在書裡，線不算長的耳機一人一邊，聽著被調得小小聲的歌曲與彼此就在耳邊說話的嗓音，剛進入變聲期的兩人相互取笑彼此偶爾會變得沙啞或奇怪的音調。

　　冬天窩在一起共用一個暖暖包試圖禦寒，他們沒有戴上手套的那隻手交疊，另一隻手翻動著書頁，不知道是人的體溫還是暖暖包的熱度，即使只是靜靜坐在圖書館的某個角落享受閱讀的樂趣也不感到冷。有時候其中一方實在太倦了，再度醒來時會發現對方的圍巾會笨拙的繞在自己身上，還帶著些睡意的模樣映進溫柔的眼裡，然後推來一杯溫度恰到好處的熱茶。

　　「今天要去哪裡呢？」

　　「都可以，最近有特別在意的地方嗎？」

　　去哪裡做了什麼並不重要，即使只是待在一起發呆也很好，於是他們只是漫無目的的在校舍的每一處閒晃，被沉默的靜謐圍繞，卻一點都不感到無聊。刻意放慢的腳步到一起自然並行的節奏、將視線從窗外轉向身旁的人時，對方也恰巧望了過來。

　　靠得很近的時候、偶爾從長廊的窗戶吹進來的風吹拂起少年們的髮絲的瞬間，兩人身上一樣的甜甜香味漾在空氣之中。那是小小的忌妒，在最微不足道的地方也想宣示主權，是他的，是他發現還是原石的少年內在潛藏的光輝，他小心翼翼的等待並且守候著的人已經逐漸習慣自己的存在，沒有任何警戒心、那麼毫無保留的信任著自己。

　　啊啊，該怎麼做才好呢，總有一天你會親自打碎這層安穩的糖衣保護網，但是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還想繼續像這樣，不急著更跨近一步，若即若離的、心癢難耐的距離是任你自由飛翔的最大限度。明明看得到啊，但是不想看到……在所能見的可能性裡，繼續走在早就為你鋪好的道路上吧，那樣的話即使不得不短暫的分離，你也不必跟隨天生那股不羈的本能掙扎得遍體麟傷。

　　還微不足道的、純粹而美麗的光芒，只要自己看得見就好了。

　　雖然那一定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黑子、」

　　手撫上對方的臉頰，赤司望著他的神情是難以言喻的溫柔，就像面對這世上最美好又虛幻得不可思議的存在，石榴紅的雙眸染上一抹水色，他一直看著的透明少年，自己未曾像這樣如此在意一個人，從初遇的那天開始......

　　他傾身，柔軟的唇瓣輕輕相覆。沉默的順從是樂園的邀請函，黑子僅僅只是在一瞬間睜大了雙眼，不知道該放哪裡好的雙手最後輕輕扯住赤司的衣角，淡淡的、卻相當香甜的蜂蜜氣息縈繞著兩人，未曾言明的初戀，突來無語的初吻，無法抑止的臉紅心跳，彷彿世界將為他們停留在這一刻，什麼都不必再去思考。

　　如果能夠一直像這樣，是多麼幸福啊；一直像這樣，在精心的圈養之中無知的成長，看著我，看　著　我，那一定是比什麼都還要滿足這份難以自拔的焦躁與飢渴的浪漫。

　　赤司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那是另一個人格取得主導權前兩天的事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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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poc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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