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但很快樂,黑子癱平在體育館涼涼的地板毫無顧忌的閉上雙眼聆聽著少年們激烈的跑跳時球鞋摩擦的嘰呀聲、帶著不穩的喘息來回的叫囂吆喝、籃球有節奏的彈擊地面的聲音,腦中還能清晰的描繪出剛剛刺激緊張的比賽過程,發麻痠脹的手臂與手腕是好幾次的危機中竭盡全力傳球的後遺物......好開心,好幸福,能夠像這樣跟隊友們一起打籃球。
即使隔著闔上的眼皮也能感受得到體育館天花板上明亮的燈光,有一個人坐了下來,將乾爽的毛巾覆住了他大半部的臉與被汗水溽濕的頭髮,上頭有著陽光曬過的衣物柔軟劑的好聞香味。家教一向良好的他想說謝謝,但是已經累得快說不出話來了,即使意識還相當清楚,不如說還維持著比賽時那種激昂的情緒。
髮梢被悄悄的拂過時總有種特別的麻癢感。
只是單純的隔著一點距離坐著,自然垂下撐在身側的手,溫暖的掌心平貼著涼涼的地板,朝向自己頭頂的指尖像在嬉玩般的輕輕壓住幾縷髮絲又輕輕的放開,也許想讓自己知道,也許不希望被發現,這樣靜默而隱密的遊戲究竟藏了什麼感情。
覆著一層毛巾,仍然閉上的雙眼,像是平常那樣用盡體力昏睡過去的模樣,黑子看不見、也不打算刻意去窺視對方的目光落在何處。就這樣吧,維持著此刻的日常,辛苦但是很快樂的基礎練習、籃球、回家時順路去便利商店買些點心果腹、即使不同班也默契的相聚一處的午休聚餐。
那時的黑子還沒準備好去面對那些看似甜美的果實內仍藏著一絲未熟的苦澀,即使安穩的生活很快的就要駛向分裂的歧點,逐漸明朗的前兆。細膩如他也許是下意識的逃避了理當熟悉的氣味,以及在他真正開始恍惚陷入昏睡的前刻,筆尖壓在事務板上的文件快速書寫的沙沙聲。
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也許吧,大概是的。
他其實並沒有想知道什麼的打算。
當黑子再度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畢業前夕了,即使如此他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具體該怎麼實現仍沒有個底,可能那是他逃避現實太久該付出的代價。
得出答案了嗎?
在他們的頭頂上被風吹得微微搖曳著的枝葉間隙有陽光灑落,陌生的異色瞳映出同樣耀目卻不似太陽那樣溫暖的金色。面對面站著,拉出的距離比感覺好像很久以前的部活練習後曾並肩靠在牆邊休息時還要遠上一大截,在今天之後就要變得更遠,就連突然想見面也得再等待兩個多小時。
但也許,即使到現在,那層隔著雙方視線的毛巾依然還在吧。
看不見也不準備去看見的人。
看著這樣的對方,而且只在這個時候才敢大膽投以目光的人。
兩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