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已經快要兩個月了，將近七、八個禮拜，雖然我都沒有去學校上課，但因為我在開學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個漂亮的田園風格藍綠碎花記事本，所以這點事還是可以掌握的。而現在記事本上記載的全是我預計要去哪裡逛街和消費和吃東西的計畫，通常我不會選太遠的地方，都在計程車可以當天來回的範圍內，像是東京都內的表參道、有樂町或者是涉谷和新宿那些的，我不會刻意在外面過夜，而且我喜歡在家中吃晚餐，至少有媽媽和我一起吃。（小響正在準備大學入學考試，總是在補習班待到很晚，而爸爸有時則有應酬）而今天比較特別的行程是和媽媽去美容診所，我也可順道做個保養什麼的。

 

　　還住在千葉縣的時候，我對美容這個領域根本就毫無所知，甚至平常也沒有在敷面膜或擦乳液。一直要到搬到東京，媽媽無意間在市區的一個小巷子發現一家美容診所，才開始了我對身體保養的了解和認識。雖然在我這個年紀，有沒有基礎保養或是上美容沙龍還看不出個分別，畢竟青春的肉體是無敵的嘛。但是人總會有不再年輕的日子，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決勝關鍵，而這是美容沙龍的美容師跟我說的。像我媽，雖然我覺得她一直都是那個模樣──深棕色的微彎捲髮，稍微豐腴的雙頰和身材，出門總是穿著素色的及膝套裝和化個淡妝，絕大多數搭配雙低跟的露趾鞋，從不認為她和一般的媽媽有什麼不同。

 

　　一直要到某一天，因為下了午後雷陣雨，我一時之間招不到計程車，手邊也沒有傘，便暫且跑到屋簷下躲雨，因為無事可做，又沒有可以傳簡訊的對象（我的朋友數為零）所以開始觀察起了經過我眼前的路人。我看到了沒什麼在打扮、乾巴巴的國中生，心裡一陣不小的驚駭，想說自己以前該不會也是如此？還有裙子穿的超級短，而內褲有穿跟沒穿一樣的象腿女高中生──真是可怕，幸好我們家小響沒有這樣。還有若干粉領和上班族，他們撐著傘趕著要去某些地方，我還滿喜歡粉領族的，因為她們大部分品味都還不錯，而且妝容也很精緻。

 

　　而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幾位家庭主婦，她們提著菜籃在和攤商議價。我盯著她們看了許久，甚至計程車從我面前駛去也絲毫不覺。她們有的長出了不少的白髮絲，參差於綁起的黑髮中。有的一看就知道沒化妝，因為臉上的棕色斑點還有眼睛與嘴唇周圍的細紋都相當明顯。她們大都穿著簡單的Ｔ恤或是襯衫，搭配條素色的或是格紋的長裙，穿著拖鞋──令我難以置信地是，她們還在裡面套雙及踝襪！身材看起來滿鬆垮的，有些腹部還頗大。我沒有在心裡嫌棄她們，因為我知道她們都曾經年輕過，只是由於為了家庭犧牲奉獻，所以難以再維持好看的外型罷了。

 

　　不過這下我終於知道原來媽媽這麼美麗。她雖不算纖細，但是也絕對不能說是胖，她的身材很勻稱，不但有腰線，而且臀部絲毫沒有下墜。她的臉部皮膚光滑又平整，一點也沒有深刻的皺紋和斑點。而且整體膚色亮白，配上她所鍾愛的深棕髮色，我的媽媽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已經五十幾歲了！很多人都以為她才快要四十歲呢！她真是年輕又漂亮呀！我以後也想像她這樣。

 

　　所以說美容和保養真的有其效用所在，自從那次過後，我也開始著重居家保養了，去逛百貨時也會添購保養用品。

 

　　我和媽媽穿著浴衣及紙褲躺在美容室裡頭，等待著指定的美容師結束上一組客人的療程。我嗅著空氣中瀰漫的淡淡的橙花香味，望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在昏黃光線的折射下產生的光影變化，心裡想著等等要帶媽媽去吃哪家下午茶時，在我身旁的媽媽開口說話了。

 

　　「彌生。」

 

　　我轉過頭去，她閉著眼睛，頭髮被一條白色的毛巾收了起來。

 

　　「嗯。」

 

　　「妳有目標嗎？有想做的事嗎？」

 

　　「有，我們等等去青山的一家咖啡店，那裏的哈密瓜捲很好吃。」

 

　　她沉默了半响，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討厭哈密瓜──還是說最近的飯後水果都有哈密瓜所以生膩了？

 

　　「傻女兒，我是說妳的未來……我和爸爸不可能養妳一輩子，妳總有一天要自立。」

 

　　媽媽的語調和緩，不過很肯定，我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的確，雖然我現在過的逍遙自在，但就像媽媽所講的，我不可能永遠如此。

 

　　「……我還不知道。」我向媽媽坦白，然後又再補充：「對不起。」

 

　　「道什麼歉呢？」她的手伸過來輕拍我的。「妳考上了這麼好的大學，媽媽一點也不擔心妳，只是妳若知道自己以後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努力去實踐喔。」

 

　　「好。」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雖然爸媽很樂意提供妳良好的生活環境，不過那也只有現在而已，將來妳什麼都要靠自己打理。」

 

　　「媽媽，我明白。」

 

　　「乖女兒，我相信妳。」

 

　　然後在媽媽說完這句話的時機點，美容師敲了幾下門，然後便帶著其他的美容人員走了進來，著手進行本日療程。美容師和隔壁躺著的媽媽相談甚歡，我想也是，她們年紀相仿，她又這麼常來這裡，一定是這家診所的VIP。這不是重點，由於媽媽拋出的那個沉重的問題，我的心情瞬間變的凝重，其實我很清楚──雖然不需要這麼早就決定好出路，不過日子也不能過的渾渾噩噩、只挑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就像當下的我一樣。不然就是得在這大學四年之中挖掘興趣，幫助對未來的打算。

 

　　其實我也不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我的將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我可以在社會上做些什麼？我沒有專長和才藝，在上大學、還不能夠做指甲彩繪以前，有人以為我會彈鋼琴，因為我的雙手手指非常修長。但其實還在就讀冰帝學園國中部時，媽媽有問我要不要學個長笛或小提琴，但我心裡覺得麻煩便回絕了。唉！要是那時接受了媽媽的提議，我現在的生活想必會有不同的面貌。

 

　　媽媽真是厲害，我想她可能已經察覺到我每天都在混時間，所以才說了那番話。她的信任造就了我的壓力，即使如此，我不想也不能辜負她，我想，我會試著做些什麼來改變現在的生活型態，雖然具體而言是什麼我還是沒有任何想法就是了。